冬獵飲宴,不設精致菜肴,而是將所獲獵物洗剝幹淨,在火上炙烤,油脂四溢,一時間,空氣中一股濃濃的烤肉香。


    呂辰連飲數杯,向皇帝含笑道,“如此情景,竟與我們蒼遼族遊牧部落相似,隻是這美酒雖然醇香,卻不夠烈,難免失卻男兒本色!”竟然直指大鄴禦酒不如蒼遼牧民的烈酒。


    大鄴皇帝也不以為意,笑道,“呂公子所言甚是,我大鄴雖是馬上得天下,這數百年來,養尊處優,早已無法與草原上的粗曠男兒相比!”


    二人一說一迴,場中眾人盡數聽在耳裏,便不覺暗自點頭。這位呂公子,若說他不是蒼遼太子,皇上為何要對他如此客氣禮讓?


    柱國將軍秦裕龍長身而起,舉杯道,“原來呂公子是蒼遼國人,聽聞蒼遼國百姓個個能征慣戰,可有此事?”


    呂辰含笑道,“蒼遼國貧瘠,大半國土是草原、大漠,所養百姓也均是馬上民族,成日騎馬射箭,騎射上的功夫自然強些!”


    秦裕龍笑道,“呂公子過謙,近十幾年來,蒼遼國越發強盛,想來也與蒼遼國國君的英明有莫大幹係!”


    不要臉!


    不少朝臣心中暗罵。當著大鄴皇帝,居然去讚揚旁國國君英明,生怕這蒼遼太子留意不到你秦家。


    呂辰微微一笑,說道,“我國國君雖是英主,大鄴皇帝的文治武功,也是早有耳聞!”言語間既不貶毀蒼遼,也抬舉了大鄴,還不顯讒媚之色,令眾人暗暗翹了拇指。


    此人外露俊秀,內藏華章,當真是個不可多得的人物!一時間,場中適齡千金怦然心動也倒罷了,便連各大世家公子也是有心結納。


    此時獵物烤好,內侍們取刀分割,先奉上禦案,再給客座邵毅豐、呂辰二人奉上,這才分送朝中眾臣、誥命,以及各府公子、小姐。


    呂辰見麵前是上好的鹿腿,便取刀割下一塊送入口中,細細一嚼,點頭道,“不錯!這冬季的獵物膘肥體壯,炙烤之下又將油收去,真是鮮嫩爽口!”


    皇帝笑起,歎道,“如今我大鄴皇室,也隻有冬獵能吃到這等東西,更加無法與蒼遼國相比!”


    呂辰微微一笑,說道,“蒼遼國鮮美肉食雖然不缺,卻沒有大鄴國的稻米之香。”說著話,舉杯敬酒。


    場中一曲歌舞方罷,皇帝將手一揮,說道,“怎麽總是這些歌舞,瞧著讓人膩煩,退下去罷!”


    陳賢妃趁勢道,“皇上,此次冬獵,伴駕前來的,除去各府誥命,還有各府公子、小姐。我朝小姐個個才藝出色,不如請各府小姐獻上才藝,以搏皇上和貴客一笑?”


    此言正中所有人下懷。


    皇帝輕輕點頭,目光便向遠處投去,點頭道,“不錯!今年朕瞧著又有幾位眼生的小姐,正想一觀才藝呢,隻是不知誰先來啊?”


    “皇上!”鳳良妃含笑接口,說道,“不如老規矩,皇上欽點一位,其後便仍依接龍之法?”


    皇帝點頭,笑道,“今日座有嘉賓,不如這第一位,由呂公子來點?”


    這話一出,場中頓時一寂,所有人的目光,齊刷刷落在呂辰身上。


    來圍場已有兩日,這位呂公子又是賽馬,又是狩獵,想來已結識一些公子、小姐,隻是不知道,是何人在他心裏留下方寸之地?


    眾小姐之中,熊燕瑤、鄒雪貞二人更是怦然心動。鄒雪貞還倒罷了,隻是張大一雙鳳目,一瞬不眨望向呂辰,而熊燕瑤卻身子挺起,幾乎要自行站出。


    呂辰目光向眾小姐席上一掃,含笑道,“皇上這可是難為在下,呂某初來,又豈知哪位小姐才藝出色?”想了想,轉頭望向邵毅豐,笑道,“倒不如邵二公子推舉一位?”


    邵毅豐連連搖頭,笑道,“我是大鄴朝出了名的浪蕩子,素來不在帝京,倒不比你多認識幾個!”


    聽二人推讓,皇帝笑道,“便是隨意指一位便好,哪裏如此為難?”向左側幾位皇子望去,說道,“不如你們舉薦一位?”


    聞命,端王淳於順道,“呂公子遠來是客,雖說不認識諸位小姐,卻不知呂公子是喜看歌舞,還是更喜琴瑟?”


    呂辰微微一思,含笑道,“方才歌舞已看了幾迴,便琴瑟罷!”


    “琴瑟?”寧王淳於康接口,笑道,“本王所聞琴瑟,素以睿敏郡主的琴聲為妙!”


    “哦?”呂辰眸光晶亮,轉頭向阮雲歡望去。


    淳於信劍眉微挑,也不抬頭,隻是淡淡道,“睿敏身子不適,不便撫琴!”小狐狸可是他一個人的!


    小氣!


    睿敏郡主齊王妃抿唇偷笑,微微欠身,向上行禮,說道,“迴稟皇上,近日睿敏身子欠佳,怕令呂公子失望!”


    身子欠佳?


    呂辰揚眉,昨天還生龍活虎的賽馬,怎麽隔了一夜,就成了身子欠佳?當即也不點破,搖頭道,“倒是在下無此耳福!”


    皇帝向阮雲歡瞅了一眼,但見她臉色紅潤,眸光清亮,櫻唇微腫……哪有欠佳的樣子,分明是……


    皇帝似笑非笑,向淳於信一望,說道,“既然如此,倒不如齊王推舉一位?”


    淳於信抬眸向皇帝一望,俯首道,“是,兒臣領旨!”轉過頭,向另一側眾公子、小姐的席上望去。


    這樣一來,不但眾公子、小姐,便連朝中眾臣,也群相矚目。此次為蒼遼國太子選妃,諸王均是蠢蠢欲動,何人心目中的人選,在這圍場中兩日,早已有目共睹,唯有這位齊王,竟不知道屬意何人。


    禦前獻技,雖然說未必就此雀屏中選,但第一個出場的,必會引起眾人更多的留意。那麽……齊王殿下推舉的,必是自己屬意的人選!


    眾人注目中,齊王殿下薄唇微啟,淡淡道,“那便公孫七公子,吹簫一曲罷!”


    “噗……咳咳……”


    齊王妃忍不住笑出,一手撫胸,埋首低咳,換來齊王殿下側目。


    場中眾人卻是一片錯愕。這位齊王殿下,點中公孫七公子也倒罷了,怎麽還非得點明是吹簫?吹簫堪稱一絕的可是公孫六公子公孫衍!


    “怎麽?”齊王殿下神情不動,挑眉向場中一掃。


    阮雲歡抬頭向他瞧了片刻,終於忍耐不住,低頭掩唇,又再悶笑出聲。


    公孫致也大為意外,瞪目向淳於信望了一瞬,隻得慢慢起身,上前向上一禮,苦笑道,“迴皇上,微臣不慣吹簫,隻是齊王殿下既點了微臣,微臣隻好勉為其難,搏貴客一笑罷!”向一旁太監道,“還請公公取隻簫來!”


    小太監躬身領命,向上一望,見皇帝微微點頭,便即退去。皇帝臉上卻露出一抹興味,緩緩道,“提及吹簫,朕記得當初睿敏郡主也是技驚四座,說是曾受六公子親自提點,隻不知七公子如何?”


    公孫致苦笑,躬身道,“微臣雖習過幾日,與睿敏郡主卻相差極遠,更難望六哥項背。”


    呂辰聞言,不禁揚眉,含笑向阮雲歡一望,說道,“在下隻聞說睿敏郡主智計無雙,不想還負此盛名,今日不能一聞,當真是此生之憾!”


    阮雲歡抬眸,向他淡淡一笑,便抿唇垂下頭去。


    竟然不理他的邀請!


    呂辰挑眉,不由又向她多瞧去一眼。


    一頃兒太監將洞簫取來,公孫致接過,向皇帝和呂辰一禮,說道,“公孫七謝醜!”以簫就口,簫聲幽幽,一曲緩緩淌出。


    場中頓時一寂,眾公子、小姐均不禁點頭暗讚。公孫家幾位公子個個俊秀出色,平日見這公孫七公子說笑隨意,不想也精通音律。其間也隻有阮雲歡、程秋茗這等音律高手,聽得出和公孫六公子之間的高下。


    一曲既罷,呂辰緩緩鼓掌,笑道,“不知是泱泱天朝,果然物華天寶,還是七公子太過自謙,如此簫聲,令在下耳目一新!”


    公孫致躬身行禮,含笑道,“貴客麵前,豈有虛語?”


    呂辰含笑,點頭道,“七公子言重!”


    皇帝笑道,“公孫致,你便點下一位罷!”


    公孫致聽他雖然沒點明要點小姐,目光卻向右側眾小姐的席上一掃,當即會意,轉身向小姐們席上一望,向下一指,含笑道,“那便關小姐罷!”


    關小姐?


    輕騎將軍關康之女,關嵐?


    場中眾人,包括關康、關嵐在內,都是一怔。


    關康本是建安侯世子、護國上將軍秦天宇手下愛將,秦天宇身亡之後,各方勢力均是極力拉攏。如今禦前獻技這大好的機會,齊王淳於信推給公孫致倒也不奇,而公孫致卻徑直點了關嵐,難道……關康竟然暗中投向了齊王?


    旁人心中如此猜測,關嵐卻向阮雲歡瞧去一眼。之前那一年,阮相府兩姐妹之間的暗鬥,她也牽涉其中,直到阮雲樂打破琉璃燈,她容顏被毀,方瞧出秦家和阮雲樂人情冷薄,這一年來,便深居簡出,再不與那幫姐妹來往。


    如今……


    公孫致直點自己,難道,是阮雲歡有意拉攏?


    心中念頭電閃,已婷婷起身,先向公孫致俯首一禮,才向禦前行去,俯身拜倒,說道,“臣女見過皇上,見過各位娘娘!”


    皇帝點頭,說道,“你有何才藝,演來便是!”


    關嵐俯身領命,向太監低語一聲,太監躬身退去。片刻間,絲竹聲起,關嵐身子輕擺,一舞已翩翩而起……


    場中眾小姐一個接一個上場,中間間或幾位公子。


    酒過三巡,場中眾臣敬過皇帝與諸王,也漸漸開始走動,鮮美烤肉就著美酒,歡唿暢飲,便連文臣也覺暢快淋漓。


    阮雲歡眼見場中氣氛已漸漸歡騰,抬眸向柳凡一望。


    柳凡觸上她的眸光,隻微一垂首,身子稍斜,以手支額倚在案上,露出幾分疲態。身後立著的青萍忙上前低問,“娘娘,怎麽了?”


    柳凡搖頭,一手撫胸,嬌弱之態頓現。


    這裏離禦座極近,小小舉動已引起皇帝注意。他見柳凡柳眉微蹙,似有不堪承受之意,忙問道,“柳妃可是身子不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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