淳於昌立住腳步,一雙眸子追隨著她的身影,心中暗思。阮雲歡,究竟是怎樣一個女子?今日從皇帝賜湯,到秦珊身亡,她竟然沒有說過一句話。可是,不管是良妃還是柳凡,甚至是自己的母妃陳賢妃,昔久國王子申屠傑,竟似乎全是她手中的棋子,隻要她纖手輕輕一拔,所有的人便不由自主,依著她定好的棋路走下去。


    “殿下!殿下!”眼瞧著阮雲歡纖細挺直的背影消失在恩澤門外,淳於昌仍久久凝視,沈子涵不滿低喚。


    淳於昌“啊”的一聲迴神,垂頭向她一望,皺眉道,“何事?”


    沈子涵嗔道,“姐姐走了,殿下的魂兒也跟著去了!放著臣妾一個大活人,卻如瞧不見一般!”


    淳於昌見她一張嬌憨小臉泛上潮紅,顯見是剛才尋找自己走的急了,不由心中一動,抬手在她鼻尖一刮,含笑道,“小妒婦!”一臂攬她入懷,轉身迴宮。


    沈子涵嬌羞滿臉,低聲道,“有人呢!”


    淳於昌迴頭,但見身後十餘丈跟著自己的四個貼身太監,雖聽不到這裏說什麽,但一舉一動卻能落入四人眼中。微一轉念,不由輕笑出聲,低聲道,“怕什麽,你是過了明路的,與本皇子在這宮裏做那等事,也是光明正大!”說著竟一矮身子,將她扛起便折身向禦花園行去。


    沈子涵大驚,失聲唿道,“殿下!”


    淳於昌笑道,“我倒不知在亭子裏行事是何等滋味,這便嚐嚐!”


    沈子涵又驚又羞,生怕招了人來,又不敢大聲喊叫,心底隱隱又有些期盼,一顆心撲撲直跳,隻能任由他將自己扛走。


    一場中秋夜宴,哪裏料到竟會有如此大的變故?


    秦氏坐在轎中,一路上仍是覺得心驚肉跳。本來將秦珊送去行宮,為得是接近五皇子淳於昌,近而在五皇子身邊爭得一席之地,日後奪嫡之爭,秦珊和阮雲樂聯手,不管那兄弟二人是誰登基,都可立於不敗之地。


    而最後秦珊卻落入申屠傑之手,於秦家來說,實則算意外之喜。若是秦珊能在昔久國王子麵前得寵,日後昔久國也是秦家一個強而有力的助力。可是又哪裏知道,不過短短月餘,皇帝又給加進來一個席秋月不說,還一夕之間,秦珊被廢身亡,處置之迅速,竟然容不得秦家有任何插手的機會。


    府前下轎,但見阮雲歡隨後而來,不知為何,秦氏心中便升起一股惱意,但覺從眼前這個少女迴府,她秦氏、秦家便諸事不順!


    阮雲歡抬頭見秦氏臉色陰沉,不由展顏一笑,踏上石階,向她淺施一禮,輕聲道“方才雲歡未能服侍母親出宮,還請母親見諒!”


    分明是落在後頭和五皇子說話!


    秦氏冷哼一聲,抬步向府裏去,剛剛跨入門檻,似又想起什麽,側頭道,“聞說柳貴人與大小姐相交頗深?”


    阮雲歡淡淡一笑,說道,“也隻今年雲歡生辰,柳貴人受了驚嚇,曾到雲歡屋子裏歇息,故而熟識罷了!”


    今年她的生辰,一是阮雲樂打碎琉璃燈,被罰禁足。二是煙花傾倒,傷了潘家的小少爺,還惹惱了柳凡和四殿下淳於信。隨後柳凡、秦翊進宮,阮雲歡、阮雲樂各自指婚,席秋華、倪纖雲四人進府,大哥秦天宇出征重傷,如今秦珊又落個慘死,短短四個多月,竟然人事皆非。


    秦氏有片刻的恍神,等迴過神來,已是入了園子。


    行至岔路,阮雲歡福身向阮一鳴、秦氏行禮,說道,“今日夜色已深,雲歡在此別過爹爹、母親!”見阮一鳴點頭,便跨過漢白玉石橋,向碎玉湖南側而去。


    阮一鳴待她走遠,轉身向園子深處而去。秦氏忙隨後追上,說道,“相爺,夜已深了,想來姨娘們早已歇息,相爺不如去妾身那裏將就一晚!”


    阮一鳴腳步一頓,迴頭見她眸光一片殷切,終究是十多年夫妻,不由心中微動,便點了點頭。


    秦氏大喜,忙上前兩步與他並肩而行,想要說柔軟些的話哄他喜歡,搜腸刮肚,一時間卻不知道說些什麽。


    二人默默而行,不多久便行至秦氏的賞蓮院,有小丫頭迎了出來,一見阮一鳴同來,也不等吩咐,忙趕著迴去,喚人伺侯。


    秦氏院子裏久不見阮一鳴來,此一刻聞言,丫鬟們均是喜上眉梢,個個打點起精神精心服侍,端茶遞水,熏香沐浴,直忙的人仰馬翻。秦氏也是打起十二萬分精神,將丫鬟們摒退,親自服侍阮一鳴沐浴,早早熏了被褥,服侍安歇。


    阮一鳴見此,心中也是大為感慨。若是這位夫人往日不是如此悍妒,再能生個兒子,二人又何至於此?


    片刻間,秦氏也沐浴完畢,親自捧了夜燈置在桌上,見阮一鳴仍斜靠床頭而坐,心中便是一喜,柔聲道,“這般晚了,相爺怎麽還不歇息!”心中卻暗盼。夫妻已有許久不曾恩愛,他此時不睡,是等著自己。


    阮一鳴“嗯”的一聲,又歎了口氣,說道,“不想今日竟鬧出這許多事來,我心裏總不安寧,一時還無睡意!”


    秦氏聽他提起今日宮裏的事,心頭一動,慢慢湊上床上,挨著他坐下,輕聲道,“相爺,今日秦珊雖有不對,但此事極為蹊蹺,怕是暗中有人陷害。”


    阮一鳴點頭,揉了揉眉,歎道,“這個秦珊也是個不省事的,那席家與我們也算姻親,她縱然要爭風吃醋,便不能離了大鄴再說?如今落得身敗慘死,又是何苦?”


    秦氏聽他說席家是姻親,臉色不由一變,咬唇道,“相爺這話好笑,席秋華不過是個姨娘,怎麽能算姻親?”


    阮一鳴微一皺眉,冷聲道,“縱是姨娘,也是皇上所賜,總也是我們府裏的人!”


    秦氏聽他語氣不悅,不由心頭一跳,忙道,“妾身也沒說不是,隻是姨娘終究隻是姨娘,她的娘家,又豈能當正經的姻親?”偷偷瞧他神色,見阮一鳴抿唇不語,又柔聲道,“相爺,姨娘出身縱然尊貴,終究是妾,我們這等人家,若是連妾的娘家也算做親戚,豈不是招人笑話?”


    阮一鳴聽她也說的在理,隻是想到秦家一門的行事,不由心中煩躁,說道,“睡罷!”一翻身,背對著秦氏躺下,閉上雙眼,再不說話。


    秦氏咬牙,將心頭騰起的不悅勉強壓下,身子又向他身上靠了靠,探手在他腰間揉撫,輕聲道,“外頭的事,相爺不必太過操心,總要顧著自個兒的身子!”


    柔軟的手掌,撫過腰際,令阮一鳴輕吸一口涼氣,一把將她手掌抓住,低聲道,“快些睡罷!”


    秦氏吃吃的笑起,湊首在他頸後輕吻,膩聲喚道,“相爺!”心中暗暗自喜。過去十幾年,隻需自己如此,他縱有天大的火氣,也會消了下來。


    腰際的酥麻移到頸後,阮一鳴果然再也無法忍耐,身子一翻,猛的將她壓於身下……


    半響,阮相爺一怔張眸,對上麵前那張扭曲的麵容,腦中所有的綺思頓時灰飛煙滅。不是嬌媚的姨娘,而是這個半老的妒婦!滿腔情欲,頓時無蹤,阮一鳴仰身躺倒。


    “相爺……”秦氏一顆心頓時空了,喃喃道,“相爺,怎麽……”


    “本相累了!”阮一鳴淡應,翻身裹起被子側躺,很快便傳出綿長的唿吸聲。


    秦氏靜靜的躺著,人漸漸從迷醉中清醒,張開眸,心中反複思謀。是他果然累了,還是……或者,是因為沒有赴老夫人屋子裏喝湯?或者,他與姨娘們也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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