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雲歡倒有些意外。今天自從進了園子,這位樊小姐便始終沒說幾句話,看向她的目光更是露出恨意,這一會兒如果是沈子涵跟了上來還不奇怪,不想卻竟然是她!


    轉念間,阮雲歡麵上揚起一個淺淡笑容,點頭道,“好啊,我正一人無趣!”


    話音剛落,就見沈子涵也急匆匆的趕了上來,笑道,“阮姐姐出來,怎麽也不喚我?”一眼見到樊香兒,不禁微微一怔,再看向阮雲歡時,目光裏便有了一些疑惑。


    樊香兒雖是庶女,但父親終究是正三品的刑部侍郎,正經的官家小姐,難道……


    想到公孫家還有五位公子,樊香兒縱然有意,也不能一個人獨占了去,便又笑道,“樊小姐也在這裏,倒是巧了!”走了上來,和兩人並肩而行,一副要一同逛園子的樣子。


    樊香兒一皺眉,向她身後瞧了一眼,也隻得轉身,和她們二人一同慢慢逛去。


    阮雲歡見了她的神色,不由挑了挑眉。看來,還有旁的人!


    果然,沒行出幾步,就聽身後腳步聲傳來,一道悅耳的聲音喚道,“前邊可是阮大小姐?”


    阮雲歡迴頭,但見是一位麵容嬌美,身形纖弱,大約十五、六歲的小姐,便含笑道,“我正是阮雲歡,敢問這位姐姐……”這一世雖然是初次相見,但她仍然認得出,這一位正是這秦府的長房長女,秦琳!上一世,在明年的選秀中拔了頭籌,曾經寵冠六宮。


    秦琳上前握住她的手,笑道,“妹妹初來,這府裏怕是不熟,不如姐姐做個向導?”


    阮雲歡自然從善如流,點頭道,“那就有勞姐姐!”


    秦琳淺淺笑起,目光在樊香兒臉上一凝又再移開,轉頭去瞧沈子涵。直到這時仿佛才看到這個人,驚“咦”一聲,說道,“沈小姐,方才我見張家小姐尋你,似乎有什麽事!”


    沈子涵一愣,向阮雲歡瞧了一眼,眼中掠過一絲羞惱,隻得道,“那三位小姐請便,我去瞧瞧便來!”也不問張小姐人在哪裏,便轉身悻悻離去。


    “我們走吧!”秦琳親熱的攜著阮雲歡的手,向園子深處逛去。三人各自帶著兩名丫頭,見主子們邊走邊聊,便落後丈餘遠遠跟著。


    建安侯府的園子極大,起初還能看到三三兩兩別的小姐,漸漸的,人越來越少,終於隻剩下她們三個。


    阮雲歡知道,一直等待的事情終於要來了!心裏暗暗冷笑,臉上卻不動聲色,一邊走,一邊和秦琳說笑。


    穿過一片花叢,就見前邊橫著一條丈餘寬的小河,水聲滔滔,水流竟然不小。


    阮雲歡奇道,“咦,府中居然有這麽寬的河!”


    秦琳帶著一個得體的笑容,說道,“這是外頭引來的活水,直通那邊湖裏,另一邊仍有一條小河,流向府外。”說話間,已走到小河附近,隻見沿河砌出一片帶狀的水塘,裏邊半人高的水仙正爭相怒放。河上架著一座九曲小橋,直通河對岸,而對岸是一片疏疏落落的桃林,桃花早已謝盡,現在密密實實的桃葉間,已經有青色的果實。


    這倒是個動手的好地方!


    阮雲歡笑起,跟著秦琳一步踏上小橋。低頭間,臨波照影,但見跟在她身後的樊香兒正一臉緊張,伸長脖子向河對岸張望。


    阮雲歡挑眉,抬頭瞬間,但見一片青影在那桃林中一閃,竟然是個男子的身影。隻這一瞬,阮雲歡已經知道對方的計謀,心底冷笑,腳下已經絲毫不停的走到了小橋的中間。


    “看啊,魚!”身後的樊香兒突然喜唿,向前疾衝兩步,一下子撞在阮雲歡身上,在她肩膀重重一推。


    “啊!”阮雲歡驚唿一聲,腳下一個踉蹌,一把抓住秦琳手臂,身子卻沒能停住,身不由己翻過欄杆,向河中栽了下去。


    秦琳被她猛力一拉,也是一聲驚唿,身子跟著翻了過去,百忙中伸手去抓欄杆,卻終於慢了一步,“噗嗵”、“噗嗵”兩聲,兩個人先後落水,濺上大片水花。


    “小姐!”“小姐!”


    突變橫生,六個丫頭大驚,疾衝衝的奔來。青萍一掀裙子就要跳水,卻被白芍一把抓住,輕輕搖頭。青萍頓時反應過來,隻急的連連跺腳,抓著欄杆望著河裏,大聲喊道,“小姐……小姐……”一起習武的白芍最清楚,如果阮雲歡不願意掉進去,就憑樊香兒和秦琳兩人,根本沒有機會!


    河裏的兩個人在水中掙紮著冒起兩迴,冒出一串水泡,就慢慢向下沉了下去。樊香兒似乎才反應過來,放聲大喊,“救命啊……救命啊……有人落水了……”


    六個丫頭一聽,也急忙大喊,“救命啊……來人啊……小姐落水了……”


    隨著喊聲,對岸桃林中一個青衣人影快速衝了出來,邊跑邊脫去外袍,一縱身,一個猛子紮進河裏。


    六個丫頭還在不斷的放聲大喊,樊香兒雙手緊緊的抓著欄杆,兩隻眼睛死死的盯著河麵,一顆心“砰砰”直跳。怎麽會這樣?分明是要阮雲歡一個人摔下去,怎麽秦大小姐也會一起掉進河裏?還有,這麽久,為什麽還不上來?


    抬起頭,就見花園四麵八方已經有人趕來,阮相夫人秦氏跑在眾人前邊,尖著聲音喊,“誰,是誰掉水裏了?還不快去救人?”


    “嘩啦”一聲,河裏終於有人冒出頭來,身穿中衣的男子抱著一個女子踉踉蹌蹌爬上岸來,腿一軟,又爬在地上,剛好壓在女子身上。


    這個時候,秦氏已經衝了過來,大聲尖叫,“雲歡,你在幹什麽?”


    “什麽?是阮大小姐?”隨著一聲驚唿,另一位夫人也趕了過來,轉頭瞧向身後趕到的湯氏,說道,“靖安侯夫人,這……這是阮大小姐?”


    湯氏急步趕了過來,一眼瞧見岸上一對男女,又見白芍和青萍站在岸上,臉色頓時慘白。隻見那男子隻穿著中衣,壓在女子身上還在動個不停。那女子瞧不見麵容,隻看到一頭烏發淩亂的散在草地上,而兩條白嫩的長腿卻緊緊的纏在男子身上。


    “這……這……這是怎麽迴事?”剛剛趕到的秦大夫人連連頓足,大聲道,“救人就救人,怎麽抱著不放手了?”向身邊的人使個眼色。


    兩個婆子一點頭,衝下河岸,拽著男子的肩膀就往起提,喊道,“這位公子快起來罷!”


    那男子聞言,手撐著地就要起身,就聽下邊的女子“啊”的一聲喊出聲來,尖聲大叫,“疼……好疼……輕一點……”


    岸上的人一聽,都是麵麵相覷,就有不少的年輕夫人紅了臉,年長些的忙迴頭去拉自家的女兒,命令她們不許再看。


    湯氏身子搖搖欲墜,強撐著一口氣,向身邊丫頭低低吩咐幾句。丫頭點頭跑開,湯氏深吸一口氣,慢慢向河邊走去,心裏怒火狂燃。今天會來建安侯府,就是怕雲歡被人欺負,哪裏料到,這一家人,竟然設下這樣的毒計!


    剛剛走出兩步,突然聽到小蕭氏一聲驚喊,“娘,你看!”順著她的手指,就見河下遊十餘丈外,一個纖細的人影正艱難的爬上岸來,半邊身子還浸在水裏,就伏在石頭上大聲咳嗽。


    “雲歡!”大蕭氏首先認了出來,拔腿就跑了過去,一把將她抱住拖出水麵,連聲喊,“雲歡,你怎麽樣?要不要緊?”


    “咳……咳咳……”阮雲歡連著咳了幾聲,嬌嬌軟軟的身子像抽去了所有的力氣,軟軟的靠進了大蕭氏的懷裏。


    岸上的人怔住。


    那一個是阮雲歡,那……這一個是誰?


    湯氏大驚之後又是大喜,心中一定,忽的轉過身來,瞪著秦氏冷笑道,“阮夫人,你方才沒瞧清楚那人是誰,怎麽就大叫雲歡的名字?難不成你知道什麽?還是你盼著那個人是雲歡?”


    秦氏一見阮雲歡爬上河來,也是一怔,不信的搖頭,“怎麽可能?”


    湯氏一步一步向她逼了過去,冷笑道,“怎麽不可能?”


    秦氏瞧了瞧大蕭氏懷裏的阮雲歡,又瞧了瞧湯氏,張了張嘴,說不出話來。


    跟在她身後的秦大夫人臉色突變,一轉頭,就見那兩個沒反應過來的婆子仍然抓著男子的胳膊用力向後拉,“公子,快起來吧!”


    秦大夫人心裏打了個突,突然尖叫,“住手!”三步兩步衝了過去,一把將個婆子推開,大聲道,“快!快來人,將這兩個人帶走!不要擾了貴客!”


    兩個婆子一愣,對視一眼,仍然不明所以。


    秦大夫人又急又怒,大聲喝道,“狗奴才,沒聽到我的話?”


    兩個婆子被她一喝,不由打了個寒顫,連聲應是,忙又召喚過幾個婆子,就要將那兩個連體人抬走。


    這個時候,阮雲歡恰好順過一口氣來,“哇”的一聲哭了出來,伸出一條手臂,指著河裏細聲細氣的哭喊,“秦……秦姐姐……快救秦姐姐……”


    “秦小姐也掉在河裏?”大蕭氏一臉震驚,接著抬頭去看河邊的兩人。


    “不!不!沒有!”秦大夫人眼都紅了,厲聲尖叫,“快,還不把這兩人弄走!”


    “慢著!”湯氏斷喝,上前兩步,冷笑道,“方才沒瞧見是誰,阮夫人就喊雲歡的名字,秦大夫人忙著喊人將人拖開,怎麽這會兒見雲歡上岸,就這麽稀哩糊塗的要把人弄走?”


    秦大夫人臉色大變,大聲道,“既然知道不是雲歡,你還管她是誰做什麽?”


    湯氏冷笑道,“我就是想知道,究竟是誰,會讓雲歡的‘母親’錯當成雲歡!”


    這裏爭執,河邊的兩個人卻已經緩過勁來,男子掙紮著要起,剛撐起半個身子,突然一聲驚唿,“怎麽是你?”


    與此同時,也有人瞧清了女子的容貌,尖叫一聲,“秦大小姐!原來是秦大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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