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2


    “這個爛尾樓,是不是犯煞?怎麽三天兩頭地出事?”


    “是啊,上次死了個老頭,這次又有人跳樓,太可怕了。”


    厲落趕到礱達尚城的時候,刑警和片區的民警全都到了,現場不僅有群眾,還有很多記者。


    這一片比較荒,有記者想趁亂溜進去,被眼尖的厲落給逮了迴來!


    “警察同誌!聽說裏麵死了個明星!到底是誰呀?您給透漏一下唄?”


    “對呀對呀!您給說說唄!”


    厲落有些不耐煩:“讓一讓讓一讓!你們擋著我們辦案的都進不去!”


    正說著,季凜撥開人群走了出來,兩人正好撞了個對麵。


    “季隊!”


    “跟我來!”


    “是!”


    兩人上了警車,後麵又一輛警車跟在了他們後麵。


    季凜說:“死者衣服上有大量不屬於死者的血跡,現場找到了一把帶血的水果刀,監控顯示,昨晚他在跳樓前,曾去過成浩的鳥園。那裏是一處隱蔽的私人會所,我們現在有了正當理由進去搜查。”


    厲落聽得雲裏霧裏的,說:“不是,老季,我有點懵……”


    季凜的嘴角微微上揚:“你在派出所呆著,當然不知道我們這陣子在做什麽,厲落落,收網的時候到了,老天爺給咱們的好機會!”


    “啊?”


    季凜把一張紙遞給厲落,厲落戴上手套,展開這封帶血的遺書……


    鳥園的大門被兩個安保人員打開,顏昭的車開了進去。


    會所樓門前停了三輛豪車,正緩緩往地下車庫開。


    天上有塊雲,孤零零地向南飄。


    顏昭望著那雲出神,恍神須臾,西裝革履的錢律師來車門口相迎,顏昭下了車,車門一關,她的臉上已換上光彩明媚的麵具,很自然地挎上錢律師的胳膊,隨他一同進入會所。


    這座不起眼的舊樓裏,別有洞天。顏昭被這富麗堂皇引著,走進基金慈善會的現場,宴會廳好宮殿般的門大開,權貴如雲,讓人眼眩魂迷。


    顏昭尋尋覓覓,一眼就在人群中盯住了自己要找的那個女人,那女人身材高挑,穿一襲白色抹胸禮服,她的後背線條分明,領口點綴著一圈輕飄飄的羽毛,儼然一位人間富貴金絲雀。


    似乎是注意到了遠處炙熱的打量,盧慈也朝顏昭這邊看過來,盧慈的眼睛一亮。


    正朝她走來的女孩,她沒有穿裙子,而是穿了一套幹練帥氣的純白西裝禮服,西服的領口秀著金,垂感很好的闊腿西褲下踩著白色高跟鞋,每走一步都像是有風腳下過,她沒有佩戴珠寶,隻在右手戴了一支白色手表,她的皮膚白皙透亮,微橘色調的低調純色減少了她眉宇之間逼人的英氣,是她看起來柔和了許多。


    顏昭停在了盧慈麵前,眼神親切得恰到好處。


    有時女人更容易被女人所吸引。


    紀承達笑著伸出手與她交握在一起,滿目欣賞,道:“顏昭,又見麵了。阿燼在國外拍戲呢吧?”


    “是的紀總。”顏昭裝作很熟悉白燼野行程的樣子,而實際上,他們已經好久沒聯係。


    “他今天可是捐了不少啊,很捧我的場,還讓我幫忙照顧你。”


    “是嗎?”顏昭笑笑。


    紀承達誇讚道:“你這場官司打得不錯,前途無量!”


    顏昭謙虛地答話:“我是蓬間雀,有幸附驥尾而已。”


    她說罷,看向盧慈,也朝她伸出了手。


    盧慈愣了一下,把手給她,兩個女孩都很漂亮,站在一起實在養眼。


    紀承達趁人不注意,轉頭小聲對身後的紀石武問道:“她說的雀啊尾的,什麽意思?”


    紀石武小聲說:“哥你可以理解成她說自己是一隻微不足道的小麻雀,因為攀上了您這匹千裏馬的尾巴才有了成績。”


    “啊……哦哦。”紀承達迴味片刻,轉迴頭看著眼前的兩位美女。


    顏昭和盧慈已經聊上了。


    紀承達悄悄對紀石武說:“多好,可惜是人家的,不然給你做老婆多合適。”


    紀石武撇撇嘴:“我不喜歡這樣的。”


    紀承達歎氣搖頭,兩兄弟又被賓客圍上了。


    顏昭看著盧慈臉上的三顆痣,眉心的觀音痣,右眼眼底的淚痣,下巴右側的小痣,果真和梅香臉上的三顆痣位置分毫不差!


    “我是您的粉絲,您的劇我有在追。”


    幸運的是,這一套竟然對盧慈很受用,她聽到別人對她演戲的認可,非常重視。


    “是嗎?”


    盧慈隻演過兩部劇,顏昭很輕鬆就說出了角色名,以及她的表演風格。


    盧慈露出不好意思的神情,說:“你看得很細啊!”


    兩人很快熟絡起來,似乎有聊不完的話題。


    直到紀承達叫盧慈過去陪酒,盧慈還和顏昭聊得意猶未盡,兩人約好慈善基金會的晚宴結束後,在二樓的包間見麵暢談。


    獨自一人的顏昭又在宴會上尋找第二個目標,成藝,但沒想到成藝先把她給找到了。


    顏昭在網上看到過他的照片,快四十了,但依然年輕英俊,一雙桃花眼處處留情,他叫住了顏昭,顏昭很熱情地和他握了握手,成藝再碰到她的手時,竟然還有點舍不得放手的意味。


    成藝這人有點邪,明知道她和白燼野的關係,還用眼神勾著她。


    成藝問:“有沒有考慮過換個環境?我們公司正缺你這樣的人才。”


    “成總說笑了,”顏昭表現得很大方,說:“我的水平太差,接下來打算出國讀幾年書,深造一下。”


    “是嗎?打算去哪兒?”


    “去澳洲吧,我喜歡墨爾本,還想去看南半球最大的賭場。”


    成藝來了興趣,問:“你想去皇冠賭場?”


    顏昭問:“聽起來成總好像很熟。”


    成藝低頭笑笑,眼角眉梢盡顯風流:“去那種地方你可要找對了人帶你,方巧,早些年我在皇冠做過兩年經理。”


    顏昭很配合地露出小迷妹的神情,說:“我知道,阿燼跟我提起您的時候都是讚不絕口,要是有幸能跟成總一起去墨爾本那就太好了。”


    成藝直勾勾看著她,似乎要把她看穿,顏昭不好意思的低下頭去。


    成藝盯住她漂亮的眼睛,挑挑眉:“你存一下我的私人號碼,什麽時候想去,告訴我。”


    顏昭立刻拿出手機跟他互留聯係方式,留完又要跟他合影,成藝沒拒絕,兩人自拍時,成藝伸手攬住了她的肩頭。


    303


    這樣一等又是一個多小時,好在會所的二樓氛圍極好,能讓人沉下心來,這裏古色古香,所見陳設盡是古董,光線很暗,苔蘚鬆柏之間,霧氣繚繞。


    顏昭走過茶寮、酒肆、雅間、小室,四處看看,目的在於開闊眼界,要說這紀承達真看不出是煤老板發家,弄得這地方真是極盡風雅,想必也是飽讀詩書,崇尚文化的人。


    顏昭欣賞著便來到了邊角的位置,那裏的拐角應該是後廚,裏麵不時有穿著廚師服裝的人進進出出,見到她也非常禮貌。


    廚房門口的置物架上放著最新鮮的食材,顏昭隨便湊過去看,上麵貼著紙條寫著日期,備注上寫:“海渤村送至提龍架:新鮮石花菜五斤”。


    顏昭懷疑自己看錯了!又湊近些仔細看,竟發現真的是“提龍架”三個字!


    後廚的人進進出出,顏昭急匆匆抓住一個問:“請問這上麵寫的海渤村送至提龍架是什麽意思?”


    工作人員態度很好地說:“哦,是這樣的女士,我們的食材都是農民當日送來的,很新鮮的!”


    顏昭急了,抓住了他的胳膊:“我問你提龍架是什麽意思?”


    工作人員很納悶,說:“這裏,這裏就是提龍架呀!”


    “這裏……是提龍架?”


    “對,這是私人園林,不對外開放,但整座山坡都是我們紀總的,提龍架這個名字是紀總親自給鳥園取的名字。”


    顏昭恍惚間放開了他,工作人員離去了,顏昭一個人怔怔地愣在原地。


    這裏……這裏居然就是提龍架!


    居然就是提龍架!


    那梅香呢?難道說梅香在這裏?


    顏昭感覺周圍的一切都天旋地轉起來!


    她瘋狂而漫無目的地在這裏尋找起來,掀開一層層珠簾繡幕,打開一扇扇雅間的門,在這人工造出的縈紆鬆徑中逐漸迷失。


    有的房間門是關著的,有的房間敞開著,敞開的房間她全都進去看了一遍,房間的大小並不相似,有的房間一眼盡攬,有的也是套間,顏昭一時間失去了理智,血氣上湧,像個無頭蒼蠅一般瘋狂地搜尋……


    304


    冷靜下來之後的顏昭,放棄了在會所內找人的念頭。


    一是這裏房間眾多,二是包間私密,想找人你也進不去。


    她走出會所,彼時夕陽正濃。


    門口有三五人正等觀光車,顏昭一眼就在人堆裏看見了一個瘦長瘦長的身影,那人也看見了她,兩個人互對上眼,男人便主動朝她走來。


    靠近了,她才不確定地喚了一聲:“覃叔叔?”


    覃鍾皮膚黝黑,長發後紮了個辮,下巴留一撮小胡,穿一身白色盤扣立領唐裝,和年輕時沒太大變化,唯一變了的是額上多了兩道滄桑的橫紋,不過顯然更有味道了。


    “都長這麽大了,”覃鍾還是和印象中一樣和藹,他說:“沒想到你這麽厲害,居然成了紀總的座上賓。”


    覃鍾是顏父的舊友,早年間養蛇,用過顏昭家的院子,兩家有交情,後來覃叔叔改了行,就再沒聯係了。


    顏昭小時候就和其他女孩不同,她不怕蛇,總跟在覃鍾身後學習訓蛇術。


    兩人上了高爾夫車,顏昭說:“我也沒想到這麽巧,能在這裏遇到您。”


    “其實這是我第二次看見你了。”覃鍾說。


    “第二次?我怎麽沒印象啊?”


    “上次是,我師父給你看相。”覃鍾提醒她。


    顏昭想了想,恍然大悟:“原來那天在會所做法事的,是您的師父?”


    “我拜師好幾年了。


    覃鍾笑了笑,兩個人一起坐上了觀光車。


    覃叔叔的老家在湖南安化,他除了能掐會算,還有一手絕活,是他們祖傳的獨門秘術——“控蛇術”。


    他能掐住蛇的穴位,把蛇給盤起來,被他控製住的蛇動不了,除非他親手把蛇解開,否則兩小時後蛇便必死無疑。


    顏昭小時候出於獵奇心理,偷學數次都沒學會。隻逢年節時,覃叔叔會拿幾條蛇給大夥兒表演助興,十分精彩。


    有這門絕活,入了道,也不稀奇。


    顏昭在車上跟覃鍾聊著天,覃鍾顯然常來,給顏昭介紹著這整座私人園林。


    覃叔叔說:“提龍架是紀總取的名,園區隻對會所的會員開放,這裏麵,據說有一百多種鳥,紀總的弟弟紀石武先生,您認識吧?”


    “見過。”


    覃鍾拿出手機,找到一些圖片給她看:“紀石武先生喜歡藝術創作,這是他在收集的鳥毛上雕刻出的一些畫作,是不是栩栩如生????”


    顏昭驚訝道:“紀石武先生看起來高大威猛,沒想到竟然這麽有內秀呢?我也是第一次見到在羽毛上雕刻畫作的。”


    “他蠻愛搞文藝的,”覃鍾說:“紀石武先生的內在和他的外表截然相反。”


    覃鍾又給她介紹了園區的構建,這裏除了有鳥類,還有高爾夫場、馬場、射擊場,主人為賓客準備了高爾夫球車,可供客人四處觀光。


    但有一點,隻可隨觀光車停靠的站點下車,去往相應的場所,不可私自在園區裏亂逛。


    顏昭的心思不在敘舊上,二人寥寥幾句也就互留了聯係方式,覃鍾到了高爾夫球場就下車了,而顏昭繼續坐著觀光車在園區裏觀望。


    這地方這麽大,要想找出梅香的蹤跡簡直太難。觀光車司機在每一處下車點都停,車上有人上,也有人下,顏昭記住了每一處停靠的點,但有兩處沒有停的地方卻讓她起了疑。


    人工湖泊附近,是不給客人停車的,更不允許私自涉足,為了安全這倒是無可厚非,但孔雀園也不給客人參觀,這就十分奇怪了。


    迴程的時候,顏昭假意在孔雀園的前一站下車,等車走了,四下無人,顏昭悄悄地往目的地走去。


    天已經徹底黑下來,燈火闌珊的小樓被黑暗模糊掉,顯得格外遙遠。


    “不見了?在哪裏不見的?”會所裏,正在看書的紀石武突然暴怒。


    手下稟報道:“問過了,也沒出園子。”


    紀石武頭發長了出來,他習慣性地抹上自己的光頭,摸到滿手堅硬的頭發茬。


    “找,把園子翻個底朝天,也要把人給我找出來!”


    “是!”


    園區裏黑漆漆的,黑暗將人吞噬,顏昭走在無人小徑上,感覺有點迷失。


    這裏太大了,樹又多,鳥鳴時而尖銳淒厲,時而古怪咕悶,令人心悸。


    她憑著記憶尋找著孔雀園,忽聽得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幾個男人正從大路上跑來。


    “你去那邊找。”


    “你說這麽一個大活人,怎麽就消失了呢?”


    “他剛出來,能不能狗改不了吃屎,盯上那個地方了?那裏可是有一個……”


    “閉嘴!趕緊找人!惹出過來咱們都得吃不了兜著走!”


    眼看著這夥人朝這邊走來,顏昭趕緊閃躲到一個石雕後。


    等那群人走後,顏昭又躡手躡腳地往孔雀園行進,周圍太靜,她的腳步又輕,越離大路遠,就越覺得心慌。


    心驚膽戰之中,她似乎覺得,聽見了除她之外的腳步聲,可當她停下來時,那腳步聲也停了……


    顏昭越來越覺得不對勁,她正要迴頭去看,突然間,一雙手捂住了她的嘴!


    那雙手像是一條冰涼的蛇,盤箍住她,顏昭一動也不敢動。


    “不要出聲。”一個低沉沙啞的男人聲音在耳後響起。


    “他們還會再來的。”


    男人的手放開她,顏昭迴過頭去,是覃鍾,他的高顴骨投下陰影,將兩隻空洞的眼睛隱沒在黑暗中。


    “覃叔叔……”


    “這裏不是你該來的地方。”


    話音剛落,警笛聲尖銳地響起,顏昭慌忙跑到大路上去看,再一迴頭,已不見了覃鍾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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