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5


    雷雲霹靂,大雨傾盆。


    轉運床的輪子緊急滑動,趙峰被推進icu。


    厲落得了信第一時間趕到醫院,漫長的重症監護消耗著家屬的精神。臨近下午四點,頑雲壓得白晝如黑夜,趙明玥看看表,催促厲落趕緊迴去。


    雨刷器的膠皮吱吱響,厲落冒雨開車趕迴局裏。


    六六趴在水裏按兵不動,見厲落在辦公位上坐下,黑溜溜的小身子機敏地遊了過來,扁嘴巴開開合合,跟她要吃的。


    一會兒要開會,大家都提前聚到了辦公室,步飛正用電腦導出著聊天記錄,季凜吃著包子,菜菜和老王談論著趙老的病情,雲開也來了,正坐在厲落對麵,聚精會神地翻看著什麽材料,他總有屬於自己的空曠寧靜的世界。


    厲落打開六六的魚糧,那是一盒蜷曲蠕動的紅蟲,每次開蓋都有一股腐臭衝鼻。她用小鑷子夾出兩條,扔進水裏,六六躍然水麵,大嘴立刻吞掉了其中一隻。另一隻紅蟲在水裏扭曲翻滾,六六是高度近視,暫時看不見。


    菜菜覺得好玩,走過來,也夾了條蟲子喂它,季凜也把椅子滑過來,吞著包子,看六六吃飯。


    季凜含糊不清地說:“這玩意到底是公是母?”


    菜菜趴在魚缸底部往人家六六下身窺伺,充滿疑惑:“看不出呀?哪兒看呀?黑黢黢的。”


    “沒個啾啾或者眼兒什麽的?”季凜也趴下看從底部往上看。


    “沒看見有啊?”菜菜忍不住好奇心,拍拍厲落的肩膀問:“你這恐龍魚是男是女?怎麽看著雌雄莫辨呢?”


    季凜打岔道:“長這麽醜!肯定是男的!”


    六六尾巴一甩,濺出一朵水花!季凜狼狽地閉眼躲避。


    菜菜這才發現,厲落正出神望著窗邊,好像正在盯著誰。


    電閃雷鳴,厲風正坐在窗台上,仍穿著一件卡其色的風衣,渾身濕漉,腳下滴水不止,他朝她望過來,身形時虛時真。


    厲風問:“厲落落,兇手是男是女?”


    厲落愣住,唇線開合:“是男的啊……”


    厲風不再說話,低下頭,似乎在擔心著什麽。


    鬧鍾響起,開會時間到,季凜帶著人往出走,辦公室很快空了,雲開走到門口時,迴身看了眼正在座位上發呆的厲落,再順著她目光所向,看向窗台。


    雲開黑白雙色的眼裏斑駁一片,腳下幾欲上前,最終還是躊躇停滯,他眼睜睜看著厲落將衛衣的帽子扣到自己的腦袋上,如軟塌塌漏氣空殼,趴在了桌子上,再也沒動過。


    226


    窗外猛風飄電,黑雲雨惡,白熾燈閃了閃,厲落的身子突然坐直,等迴過神來時,她左右環顧,辦公室裏早已沒了人!厲落趕緊收拾東西跑向會議室!


    會議室裏,張局長一臉嚴肅,季凜正匯報著最新的案情進展。


    “根據趙老的畫像,我們排查了所有與受害者有關聯的20歲到30歲的男性……”


    季凜的話還沒說完,就被突然衝進來的厲落打斷!所有人都齊齊望向門口!


    “兇手是女的!”


    “女的?”張局疑惑的表情是會議室裏所有人此刻的表情。


    “對!女的!”厲落篤定道:“我們一開始的方向就錯了!”


    有人反駁道:“能采取扼頸殺人的女性,你知道得是多大的手勁兒嗎?想把一個大活人給掐死可不容易。”


    “對啊!怎麽可能?雖然我們目前發現的三名受害者均為女性,但不排除有男性受害者尚未發現,之前破獲的一起連環殺人案也是這樣,畢竟沒有性侵,兇手殺人純屬為了殺戮和拔舌的快感,所以說男性也很有可能是目標。這樣一個喪心病狂的連環殺手怎麽可能是女的?”


    張局長看了眼厲落,斂眸喝茶:“你為什麽覺得兇手是女性?說說看。”


    厲落走到大屏幕前,找到支鳳霞的粉色拖鞋說:“死者家是光滑的瓷磚地麵,死者的鞋底紮著一顆圖釘,走路時會發出令人極為不舒服的刮擦聲,死者有嚴重的神經衰弱,這樣的聲音是令她無法忍受的,就像我們正常人也無法忍受金屬刮擦黑板的聲音一樣,所以她隻要稍微抬起腳就能把這顆釘子拔下來,然而她並沒有,這說明,這顆圖釘在被不小心釘上鞋底之後,鞋子一直是被這間屋子裏的另外一個人穿著的,這個人就是兇手。那麽兇手為什麽會穿著支鳳霞的拖鞋呢?”


    “原因很簡單,”厲落的腦海裏閃過顏昭來家裏的情景,說:“我們在支鳳霞的家裏隻發現兩雙拖鞋,一雙男式一雙女式,男式拖鞋是楊湛的,因為楊湛住院不在家,所以一直放在鞋櫃裏。兇手是熟人,進家門口,支鳳霞尷尬地發現自己家裏沒有多餘的女士拖鞋,又怕楊湛的拖鞋被對方嫌棄,便把自己的拖鞋讓給了兇手穿,隻有女人來家裏做客,女主人才會把自己的拖鞋讓給對方,所以說,兇手一定是個女人。那麽圖釘又是怎麽弄上去的呢?”


    厲落找出一張照片,指著大屏幕:“這是支鳳霞書桌上的中英文對照詞匯卡片,上麵的蜘蛛、蜈蚣、蜻蜓、蒼蠅等,都被支鳳霞標記為昆蟲方便學生們分類學習,可是昆蟲必須是四翅六足,蜘蛛和蜈蚣根本不是昆蟲,他們分別屬於蛛形綱和多足綱,與昆蟲無關。趙老說過,兇手有強迫症,這樣的混淆讓兇手根本無法忍受,她在和支鳳霞聊天的過程中,就把蜘蛛和蜈蚣的卡片單獨拿了出來,用圖釘釘在了牆上,圖釘就是在這個時候不慎碰落掉地,踩在了兇手的鞋底。”


    狂風勁撕驟雨,電光劃破長空。


    顏昭正在跑步機上揮汗如雨,突然眼前一黑,腳下的履帶突然停滯。


    她神經一緊,抬頭看看燈,黑暗中一種熟悉的危機感降臨,她緊急望向門邊,狂風將門與門框挑撥得“哐哐”直響。


    顏昭摸著黑從抽屜裏找出應急燈,又把手機放到充電寶上插好,結束完一係列應急動作後,她舉著一盞昏黃小燈走到北麵臥室,臥室的門虛掩著,悄無聲息,牆上射出一道藍光,牆麵上轉動著蝴蝶的投影,影影綽綽。


    她將門慢慢推開,試探地問:“小宇?”


    把門完全打開,她看到書桌前坐著一個黑影,筆記本電腦投射出的一小塊光照亮黑影的背,她坐在椅子上,背對著她,弓成一個詭異的姿勢,正俯身搞著什麽。


    顏昭用小燈一照,發現書桌上擺滿了昆蟲標本,還有一些正在製作的死屍躺在桌麵上,幹枯僵硬,密密麻麻。


    黑影聞言猛地迴頭,頭仿佛生生擰了過來,兩隻空洞的眼把顏昭嚇了一跳!


    “幹什麽?”


    柴宇的聲音枯萎幹燥,喉嚨裏發出咕咕咕類似於反胃的聲音。


    顏昭怔怔地看著那酷似男人的體型,說:“停電了,不要……”


    “不要碰電表。”


    閃電一瞬間照亮整個屋子,柴宇露出一口森白的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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