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7


    顏昭在臥室換了一身睡衣出來,白燼野見到後一愣。這叫穿好?這還不如不穿。


    她裏麵穿的是黑色真絲睡裙,領口蕾絲蔓延,外罩黑色真絲開衫睡袍,一根絲帶將她纖細的腰肢束得緊致,上下曲線凸顯,一頭濕發披下來,發尾的水漬沾惹到勝雪的肌膚,閃著細碎的光。


    她修長筆直的雙腿踩在絲絨拖鞋上,一隻腳的腳腕拴著一根細如發絲的紅繩。


    白燼野閉眼轉身,恨不得把頭插進冰箱裏,胡亂翻找。


    “冰箱就這麽大,你要鑽進去麽?”顏昭倚著門框站著,38度的高燒使她渾身乏力,剛才的驚險像一場噩夢。


    “生薑。感冒要喝薑湯。”不知為什麽,他的麵色很冷。


    “沒有薑。”


    “我讓外賣送。”


    “大雨天折騰外賣員,資本主義臭毛病。我吃了藥睡一覺就好。”


    白燼野放下手機:“那我出去買。”


    “你成心是不是?”


    白燼野不做聲,扶著門框就穿鞋。


    顏昭覺得跟這人相處真是別扭,叫人難以忍受,於是拿出手機翻通訊錄:“算了,你走吧,我叫別人來陪。”


    白燼野腳上的動作一滯,手摳在門框上,他的手指勻稱白皙,十分柔軟,用的力道幾乎要把自己的手指給折斷。


    “你找誰?”


    顏昭翻了半天通訊錄,沒一個想邀請來家裏的。


    白燼野仍是低著頭,聲音低沉壓抑:


    “找那個刑警隊長?找那個姓江的?還是找錢鐸?找你現在這個相親對象?”


    “可多了,我想的話,能找來一車。”


    顏昭做勢就把電話放到耳邊。


    “我不走了。”


    顏昭仍保持著通話的姿勢。


    白燼野對著牆急吼吼一聲:“我不走了!”


    白燼野猛地迴頭,瞪了她一眼,顏昭這才把手機放下。


    白燼野癟著嘴光著腳踩進客廳,把地板踩得咣咣響。他重重往沙發上一坐,隨手抄過一個抱枕摟在懷裏,如果抱枕是個活物,估計此刻早已斷氣。


    顏昭倒了杯溫水給他,走過來,把被子擱在他手心裏,聲音低柔:“暖暖手。”


    白燼野聲音淡漠疏離:“腳也冷。”


    “可我家沒有男士拖鞋給你穿。”


    聽到這個答案,某人懷裏的抱枕忽然一鬆,嘴角不可察覺地勾起,很快被他抑製下去。


    顏昭說:“冰箱裏有吃的,你隨意,我睡一覺,頭疼。”


    說完,她轉身進了臥室,關上房門。


    188


    白燼野走到冰箱裏拿出一根大蔥,網上用蔥根煮水也驅寒,他站在她的臥室門口,一邊剝蔥一邊向著臥室裏說:


    “明天我找兩個人保護你。”


    臥室裏傳來顏昭半死不活的聲音:“不行——你見過哪個天天坐地鐵的上班族屁股後麵跟兩個保鏢的?”


    “遠遠跟著也行。”


    “那我更害怕,被人跟蹤的滋味我受夠了。”


    “那就搬家,破地段。”白燼野用腳踢過來一個垃圾桶,揪掉蔥葉丟進去。


    “破地段,這個地段也不便宜的好嗎?”


    “附近兩公裏就是殯儀館,風水不好。”


    “跟殯儀館有什麽關係?你們娛樂圈的是不是都這麽迷信?多讀讀書,要相信科學,小朋友。”


    白燼野捏著白淨的蔥白撕去老皮,語氣頓時弱了幾分:“我是沒讀過什麽書,工作也不穩定,你不用老是提醒我……”


    顏昭害怕又把他給惹生氣了,連忙哄著說:“啊行行行,我說錯話了。”她痛苦地閉上眼。


    “嗯。”


    白燼野居然很認真的接受了她的道歉。


    顏昭在黑暗中翻了個白眼。


    他又說:“那我給你一套房子。”


    給?一套房子?顏昭微微詫異,他說的就像給她一個杯子那麽簡單。要知道她為了買這套殯儀館的房子攢了多久的錢,現在還背著房貸,而他上下嘴唇一碰就要給她一套房子?哪有這樣的餡餅?


    “我憑什麽要呢?”


    “憑我喜歡。”


    臥室裏沒了動靜,白燼野等了半天,也不敢再說話,以為她睡著了,就拿著蔥進了廚房。找了半天沒找到菜板,拾起門口的水果刀抵著大理石台麵切起蔥段。


    “嚓、嚓嚓、嚓。”雪白的蔥段被她丟進沸水裏,蔥的根須也洗了又洗丟了進去。白燼野抽出廚房紙巾抹了抹台麵。


    時鍾指向七點,他坐在飯桌前,雙手托腮,盯著那碗冒著熱氣的湯。


    時針指向七點半,湯的最後一縷白氣散盡,他用指腹摸摸碗肚,尚溫,眉頭漸舒。


    時鍾指向八點一刻,白燼野趴在桌上,雙目緊閉,嘴唇微張,疲乏入了眠。


    醒來時候,已經是夜裏十點十分,他從椅子上跳起來!看向臥室的方向,裏麵還是沒有動靜。然而水已經涼了,他小心翼翼捧起碗,拿進廚房倒迴鍋裏,按下加熱鍵。


    小湯鍋咕嘟咕嘟開了,水全飛了,很快便剩蔥白冒頭,白燼野趕緊將火關掉,笨拙的將湯倒進碗裏,卻隻剩下原來的一半了。


    白燼野的眉頭懊喪地擰起來,怒瞪那湯碗仿佛下一秒就要將它掀翻。可他最終還是把那半碗湯謹慎端地到飯桌上,放在最中間供著,坐下,托腮等。


    顏昭飄浮在一個黑暗的夢裏。


    她站在一處老舊樓道裏,四周起了火,防盜門內響起哭聲,門化作透明可視,仿佛可以將這場景展示給她看。一個渾身精光的少女躺在沙發上,一個男人用皮帶勒住她的脖子,像拖狗一樣將她拖到地上!少女哭著,幾個男人圍過來,人越來越多,完全擋住了少女的臉。


    顏昭的心狠狠揪痛著,仿佛就要裂開一樣的疼!她想衝進去把那群人撕碎,可那門突然又變成了她家的門,她按住門把手死命往下壓,可怎麽也打不開!忽然間,門又化作透明,少女的臉再次出現,這一次她看得無比真切,是梅香!是梅香那張布滿淚痕的小臉!梅香的脖上戴著狗鏈,她恐懼地向她走來,像顏昭剛才一樣隻著內衣,渾身濕漉漉,身上的疤痕蜿蜒可怖,她驚恐的盯著門鎖,嘴巴無聲的尖叫起來!她捂住耳朵不停向後退!顏昭見她這麽害怕,更加迫切地想要打開門,可是她越是著急梅香眼裏的恐懼就越是濃重,她成了令她恐懼的闖入者。


    最終,顏昭停止了開門的動作,梅香才窩到牆角裏蜷縮了起來。


    黑暗中,顏昭猛地睜開眼,眼前是白燼野哭紅的臉,他正墜入黑浪翻湧的江,淒然朝她伸手求救,顏昭一動不動,冷漠的凝視著他,眼見他朝深淵墜去,他的臉越來越小,越來越小,最後變作棚頂的水滴形小燈。


    顏昭凝視那燈看了不知多久,五感漸漸都迴到了現實。不過是一場可怕的噩夢罷了。


    家裏安靜得可怕,顏昭輕輕叫了一聲“白燼野”,門就被“砰”地一聲被推開了。


    “我在。”


    抬頭,他站在光泄進來的地方,高高瘦瘦的,目光切切。


    顏昭鬆了口氣,用手緊一緊臉,一開口連她自己都訝異。


    “你走吧……”


    “嗯?”


    “離我遠點。”


    “……要我去哪兒?”


    “隨便,到我看不見的地方去。”


    白燼野苦笑一聲:“你燒糊塗了。”


    “正因為清醒了才這麽說。”


    “那我去你家門口待著。”


    “隨便。”


    白燼野扭頭就走!顏昭隻聽見門開了,又重重關上!


    屋裏安靜的可怕,顏昭閉上眼,搓了搓臉。歎息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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