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7


    “你們在幹什麽?”


    雲開這句話明明是不帶任何情緒的,卻讓厲落從頭冷到腳。


    步飛也莫名心虛,用眼神朝其他幾位哥哥求救。


    “我、我……”厲落從沒見過雲開對自己這麽兇,心裏發毛又不明所以,暗想不會那門是他踹的吧?


    這時,小張突然大叫起來:


    “我靠老雲!你這一腳也太猛了!你把我們家門都踹掉皮了!你看!”


    菜菜湊上去:“咱門上的烤漆不是早就掉皮了嗎?”


    小張擠眉弄眼,小聲提醒:“你還想不想換新門了?”


    “啊啊啊!”菜菜立刻咋咋唿唿地捶胸口:“門啊門!你是多好的門哪!你們部門也太欺負人了!這還有沒有王法!”


    雲開盯住厲落微紅的雙眼和濕亮的嘴唇:


    “不是停職了嗎?怎麽還不走?”


    厲落從驚嚇中迴過神來,聽他這麽說,立刻氣血上湧,迎上去,仰起下頜與雲開對峙。


    所有人都希望她留下,而他上來就問她怎麽還沒走。


    雲開這人,不能處!


    “平時裝好人,現在狐狸尾巴露出來了吧?虧我一直信任你,全當我瞎了眼!老狐狸!”


    她一想到自己傻兮兮地去法醫室找他商量,他又說出“逝者已矣”這樣的話,就覺得雲開這人沒有心。


    “老狐狸?”雲開愕然抓住她的手腕:“你說誰?”


    “我說你!老狐狸老狐狸老狐狸!”


    “你!”雲開氣得臉發白,腳下步子亂了,厲落想甩開他的手,他執拗地用力攥住:


    “你把‘老’字去掉!”


    “我不!”厲落推了他一把,跑到自己的辦公桌,把小張剛剛倒在桌上的辦公用品重新擺放好,一邊擺一邊說:“你和季凜不就是想把我踢出刑警隊嗎?我偏不!我位子先占著!休假完老子立刻歸隊!”


    雲開眉頭一蹙,湊近她嗅了嗅:“你還喝酒了?”


    “我停職了幹嘛不能喝酒?我停職了幹嘛不能喝酒!我樂意喝!我天天喝!”


    “誰讓你喝酒的?”


    “哈!我都二十四了喝酒還用跟誰打申請?多新鮮!”


    雲開的臉色徹底垮了下來,透著一股肅殺之氣。


    辦公室裏剩下的幾個人見勢頭不妙,也顧不上訛門的事了,像鼴鼠排成隊溜了出去。


    “走走走走……”


    現在隻剩下步飛、雲開、厲落三人。


    步飛在正式入職前,專門研究過同事們的關係,關於雲開和厲落,他了解到的版本就是:雲開和季凜都是厲落哥哥的生前好友,對厲落也十分照顧,有點像家長。


    而雲開又是出了名的不苟言笑,所以此番場景,步飛實在覺得再正常不過。


    厲落收拾完桌麵,徑直走到步飛麵前,全當雲開是空氣,說:“步步,你開車了嗎?”


    步飛沒等說話,雲開的聲音強勢地插進來:


    “我開了。”


    步飛也笑笑撓頭:“啊……我開的是電動車。”


    “你電動車開的穩麽?”厲落問。


    “穩如老狗!”步飛上一秒還一臉驕傲,下一秒卻收到了雲開眼裏射出的死亡射線,立刻改口:“不過我沒載過人,你不會害怕吧?”


    “怕什麽!走,送我迴家。”


    厲落把步飛拽了一個趔趄,拉著他的手腕就往外走,獨留雲開一個人站在安靜的辦公室裏。


    雲開怒目望著他們離去的方向,周身仿佛引燃著冷藍色的火焰,溫文爾雅的眼波山崩地裂地晃動著,一股不可抑製地邪火在瞳孔裏翻騰。


    098


    厲落被停職後,賦閑在家,不停地往雲開家跑,為的就是多陪陪她的小侄子。


    雨寶正是可愛蠢萌的年紀,哄得厲落母愛泛濫,常常泡在雲家不肯離去。


    厲落把六六帶來了,雨寶非常喜歡,肉肉手把魚糧撒進魚缸,六六一甩尾巴,扁平的大嘴躍出水麵叼住了魚糧,雨寶興奮得直拍手!


    “好玩好玩!小姑姑,我也想要這條壁虎!”


    “小笨蛋,這不是壁虎,這是六角恐龍魚,也叫六角蠑螈。”


    “六六愛吃什麽呀?”雨寶眨巴著大眼睛天真地問。


    “最喜歡吃紅蟲呀!”


    “蟲?舅舅的實驗室裏有好多好多蟲!”


    “對哈!我才想起來,雲開實驗室裏好多蟲子,迴頭咱們溜進去偷點給六六吃。”


    雲晴正給雨寶的新衣服剪標簽,笑著抱怨:“你爸媽可真是,孩子的衣服夠穿了,還買這麽多。”


    “哎呀,他們愛買就讓他們買吧,自從我哥去世後,我就沒見老厲這麽開心過。”


    “對不起啊落落,我不該瞞著你們的。”


    “你再這麽說我可又要哭了!你一個人把孩子養這麽大,我們感激你還來不及呢!”


    姑嫂倆又都眼眶濕潤,無語凝噎。


    過了會兒,厲落像想起什麽似的,忽然發問:


    “雲晴姐,你平時做美甲麽?”


    “帶孩子沒辦法做美甲,孩子總要抱抱,美甲那麽長,刮傷他嬌嫩的小皮膚怎麽辦?而且寶寶的衣服褲子一會尿了一會弄髒了,經常要洗,做美甲洗東西也不方便呀!”


    “那用洗衣機嘛,幹嘛要用手洗。”


    “小孩子的衣服,總會弄上果汁、油啊這種頑固汙漬,一旦弄髒了就要立刻給孩子脫下來清洗,否則就洗不掉了,全部依賴洗衣機可不行。”


    厲落的腦中閃過佟琪上吊時,指甲上的畫麵:“那如果一個媽媽,剛做了長長的美甲,又突然剪短了,會是什麽原因呢?”


    雲晴笑笑:“那就是我說的原因唄,因為要做家務呀!”


    要做家務……


    厲落倒吸一口涼氣,於凱那日在現場不是說,家務都是他獨攬,不舍得佟琪做的嗎?


    況且,那日去佟琪家裏詢問情況的時候,厲落也曾親眼看見於凱給佟琪做飯,看樣子十分寵老婆,而那天的佟琪光鮮亮麗,看起來也像是被嗬護得很好的樣子。


    那麽,佟琪的美甲剪斷的原因到底是什麽呢?


    厲落一下子從地上竄起來,拎起六六的魚缸奪門而出!


    “小姑姑!小姑姑你去哪兒?”


    “別叫了雨寶,你小姑姑呀,八成又發神經了!”


    099


    季凜發來微信,頭都大了,視頻裏,佟琪的父母還在公安局門口鬧事。


    “局裏正在商議,可能會給你調整崗位。”


    “我不換!”


    “放心,不會真的給你調去收發室的。”


    “先不說去不去收發室的事,”厲落問:“佟琪的死因定性了嗎?”


    “快了,於凱剛審過了,也沒什麽可疑。”


    “季隊,我跟你說認真的,我覺得這案子很可疑,一個女人,怎麽會僅僅因為出軌,就拋棄自己那麽可愛的孩子選擇輕生呢?”


    季凜有些不耐煩:“上吊,屍檢、痕檢都符合自殺死亡。而且,佟琪在自殺前,自己在家庭群裏發過一消息,表明過自己想要自殺。”


    厲落不甘心:“那條消息可能是別人拿著她的手機發的呢?”


    季凜當即發來一條語音文件,正是佟琪在家庭群裏發的那條遺言,是她親口說的——


    “爸,媽,我沒臉活了。”


    那是於凱的父母和佟琪的父母組建的家庭群。


    佟琪的語氣,絕望而沉靜,像是深思熟慮過,不像是被人脅迫的。


    有動因,有遺言,這還能不是自殺麽


    厲落掛斷了季凜的視頻,心煩意亂,她一邊開車一邊對六六自言自語:


    “哥,你在天有靈,幫幫我,迴頭我天天帶你去看兒子。”


    ……


    厲落求助的對象不僅是她天上的哥哥,還有地上的顏昭。


    顏昭來到市公安局對麵的過街天橋下,不遠處,佟琪的父母還在哭鬧。


    她步履沉著地靠近兩位老人,對老頭說:“大爺您好,我是從事傳媒相關的,你們這是有什麽冤屈,可以和我說說嗎?”


    老太太一聽“媒體”倆字,救命稻草一樣抓住了顏昭的手:


    “小姑娘,我們女兒被警.察給害死了。”


    顏昭的目光關切而和善,安撫地拍拍老太的手背:


    “這都中午了,我給您二老點幾個菜,咱們坐下來慢慢說?”


    老太一愣:“哦,好的好的。”


    顏昭會心一笑,酒窩深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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