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自從建邦解出那一題不等式之後,她那雙當時沒離開過他身上的眼睛,就像上了膠一樣的更難離開了。


    我總是在上課時看見他跟她的紙條傳不完,她總是在下課後把數學課本移到他麵前,然後兩人有說有笑了起來,他總是可以坐在她旁邊,跟她肩貼著肩。


    甚至,他還幫她買味全鮮奶,還有一塊巧克力蛋糕;好死不死,那種巧克力螺旋糕是子雲最喜歡吃的。


    “屎人(注),我以後不想看見那種巧克力蛋糕……”我語帶恐嚇子雲。


    屎人,是祥溥叫子雲的專“友”名詞;而子雲叫祥溥,則是用“虱子”


    “呃……那……那鮮奶咧?”


    “我也不想看見。”


    “他買的是味全的……,我買光泉的總可以吧?”


    “不行,隻要有味全都不可以!”


    “可是,味全的‘全”跟光泉的“泉”不一樣啊!”


    當然,我並沒有把子雲怎麽樣,因為他再也沒有在我麵前吃巧克力蛋糕。


    我開始怪子雲,為什麽不上台去解題?


    而子雲給我的答案很簡單:“如果解題之後,我跟她之間就像是他跟她之間,那,我肯定會分……。”


    為什麽建邦可以這麽快地接近她?


    我左思右想都想不出答案,總覺得他運氣好,方傑的那一題不等式是所有錯誤的開始。


    可能是他在不等式這個部分學得比較精深,所以那樣的難題他可以相當順手的解出答案,當別人在心中驚歎著他的聰明時,他可能在心裏偷偷竊喜:“還好,沒人發現我隻會不等式……”


    “那跟不等式沒關係。”子雲這麽告訴我,在我禁止他吃巧克力蛋糕之後。


    既然跟不等式沒關係,那肯定跟建邦有關係。


    總覺得他的眼神有一種邪惡,金屬框後雙眼皮下的瞳孔不時釋放出不壞好意的訊息。


    女孩子總是會喜歡這樣帶點壞氣息的男孩子,難道這樣的男孩子比較帥?林建邦帥嗎?他真的帥嗎?


    好吧……我承認,他是蠻帥的。


    他高,他身材適中,他發色加墨,他皮膚稍黝,他肩膀寬闊,他成績一流,他高雄高中,他……


    反正,他有的我都沒有。


    在那個尷尬時期,帥就能填飽女生的肚子,金城武郭富城就是這樣紅的。


    “那跟林建邦沒關係。”子雲這麽告訴我,在我禁止他在我麵前喝牛奶之後。


    既然跟林建邦沒關係,那肯定跟方傑有關係。


    平白無故出個鳥問題要人家作答,自己閑在旁邊不教課,上完課之後又領相同的鍾點費,無聊至極;不時開著他的紅色bmw三一八在補習班樓下招搖,載女學生趕火車,其實心懷鬼胎、風流花心,快三十了還不結婚,肯定是某方麵有問題……


    “那跟方傑沒關係。”子雲說完這句話之後,我就禁止他說話了。


    其實,我的數學並不差,當然,不差是指當時而言,如果你現在拿出一題高中數學要我解答,我一定二話不說……死給你看!


    既然不是那題不等式的錯誤,不是建邦的錯誤,也不是方傑的錯誤,更不是子雲的錯誤,那是誰的錯誤?


    我掉進這樣的迷思好一陣子,子雲沒幫我什麽,因為他開始偷吃巧克力蛋糕,開始偷喝光泉鮮乳。


    時間不會因為這樣的迷思而走慢了點,盡管我每次補習都把車子停在她的旁邊,我跟她之間的距離,並沒有因為停車位的距離縮減而縮減……


    我拚了命想辦法挽救頹勢,子雲似乎沒看見我的緊張,每每問他問題,他總是輕描淡寫的帶過,沒有他的幫助,我就像失去了周瑜的孫權。


    林建邦的出現讓我方寸大亂。越想解出來的數學越是解不出來,越想背起來的三民主義越是背不起來,課本上開始出現一堆不知道什麽時候寫上去的廢話。


    “林建邦,去死!雄中了不起啊?我呸!”


    “林建邦,混蛋,不是東西,是南北。”


    “林建邦,建啥邦?別“賤”了別人的邦就謝天謝地了……”


    曆史課本裏的唐太宗肖像還被我畫上小草人樣,那陣子我開始帶針去補習班,就為了紮他的小人頭。


    後來補習班一次數學考,成績公布在教室後麵的布告欄上。


    林建邦考了九十五分,她考了七十七分,而滿分一百的分數我隻拿了一半。


    子雲在那次考試的時候睡在考卷上,因為他用口水寫答案,所以是零分。


    “你考試的時候怎麽了?你不應該隻拿這樣的分數的。”她轉過頭來安慰我,下課時。


    “沒有,考不好是沒有理由的。”


    “如果你有問題,可以問建邦,他數學很好呢!”


    “沒關係,我可以問子雲,他數學很不錯。”


    “喔!看得出來,上次那一題橢圓內三角的問題他解得好厲害。”


    “所以你有問題,也可以問子雲,不一定要問建……”


    “什麽?”


    “沒,沒有,我是說,如果我沒有問子雲,我會問建邦。”


    說完這句話,我有種惡心的感覺。


    就這樣,九月天過去了,十月也悄悄的過了好幾天。


    第一次段考之後,緊接著是第一次模擬考。


    還記得模擬考的第一個科目是三民主義,而我跟子雲是奉行模魚主義的人,所以每次考三民主義,我們總要借別人的書來畫重點。


    也就是那一次,我在她的三民主義課本上,看見三個既顯眼又刺眼的字。


    那是我對她第一次萌生放棄的念頭。男人的嫉妒,與女人的嫉妒,在表現上有差異,但其實內心的翻絞是


    我跟子雲並沒有每天都在一起補習,因為我跟他的類組則不同。


    當初高一升高二時的類組選擇,我跟子雲,都猶豫了好一陣


    在追求學問與知識的過程中,死背與理解之間,像是兩種完全不同典型的完美女孩一樣,你注定與她們相遇,也注定隻能選擇其


    後來,我選擇了第一類組,因為我知道自己的個性,當遇到事情不知所從時,最笨的方法,是救命的唯一途徑。而我知道自己會不會念書,所以我選擇最笨的方法,就是死背。


    我寧願把那些早就屍腐骨散的前人的名字、年代、事跡、學說、傳記、著作等等雜七雜八的東西背起來,也不願意在不久的將來可能被推翻的化學反應式、元素特性、推力拉力、物理量當中打滾,因為我可能在還沒有搞清楚這個化學反應之前,就先被反應掉了。


    子雲則不以為然,他認為念書選擇死背的方法,等於是找死,不是背書背到死,就是被書壓死。他喜歡在工作中找樂趣,而高中生的


    他毅然決然的選擇了第二類組,跟化學反應及物理定論搏鬥。


    “愛因斯坦說過,宇宙最不可理解的,就是宇宙竟然是可以理解的。”他說這句話引起他探究事物的興趣,不管所遇何事、所見何人,他都會加以探究。


    他喜歡說為什麽,他喜歡想為什麽裏麵的為什麽,因為為什麽是一個開端,你沒有開端,就走不到終點,你不親自探究答案,下一次遇到相同的問題,即使有前輩告訴你結果,你依然會半信半疑。


    得到答案之前,所有的假設完全成立,在得到答案之後,答案就是自己的。


    這讓他有所轉變,現在的他有能力,把一件複雜的事程序化,把一種深沉的情緒,輕易的用兩三句話表達。


    那一年的十月天,子雲找了他這一生第一個女朋友,他用幾句話崩潰了那個女孩子的矜持,原因無他,就因為他喜歡探究,而探究的過程中,他已經是個可以直接把假設答案當作正確答案的人。


    那是他們社團的迎新會,在澄清湖青年活動中心,用露營的方式進行。


    當晚,社長提議夜遊,到澄清湖附近的墓園去。


    采一對一的方式,一個男孩子,照顧一個女孩子,從進墓園的那一秒開始,禁止男孩離開女孩身邊。


    首先,男孩站成一排,由女孩挑選,當女孩站到男孩身邊時,不管男孩願意與否,都不能有怨言,男孩得負責女孩所有的安全。


    她走在子雲左邊,拉著他的衣服走完全程,她的右肩、他的左臂,擦出的火花隻有他們兩個人看得見。


    “你不隻是想拉衣服而已,對不對?”夜遊之後,他在營火的灰燼前問她。


    “我可以說不對嗎?”


    “可以,但我想告訴你,我不隻是想讓你拉衣服而已。”


    課堂上,子雲坐在我旁邊,講台上是包青天,以及他自備的電風扇。


    她依然動也不動的,雙肘抵在桌上,安安靜靜的聽課,旁邊是那位超級高中生林建邦。


    我跟子雲在他解出那題不等式之後,就開始這麽叫他。


    “我快睡著了……”子雲睡眼惺忪的說。


    “你最好認真點,明天模擬考,第一節就是三民主義。”


    “啊!”


    “你總算有點感覺了。”


    “完蛋了……今天出門補習之前忘了錄nba……”


    “不過,考試還是挺要緊的,上次數學零分的成績寄迴去,我媽看到差點沒送醫。”


    “你有種就把明天的三民主義考卷一樣用口水寫答案。”


    “沒,我承認我沒種,明天考哪裏?誰出題?”


    我指了指講台上那家夥。“就是他,聽說二十題選擇,三十題是非,還有四題申論。”


    “夭壽喔……我連他現在上到哪都不知道……”


    “我沒比你好哪去,我才剛開始抱佛腳。”


    “哇銬!之前說好你抱左腳,我抱右腳的,怎麽可以偷抱?”


    “我沒偷抱啊!這不是叫你一起抱了嗎?”


    之後,我們決定找一雙比較漂亮的腳來抱。但與其說是我們決定,不如說是我決定。


    於是,補習班下課後,我向她借了三民主義講義。


    我跟子雲到麥當勞,點了一份薯條、一個漢堡、一杯紅茶、一杯可樂,紅茶我的,可樂他的。


    我們坐下來,打開三民主義課本,開始畫重點。


    重點沒畫得多兇,薯條卻是搶得兇。


    “這條長的我的,這短的你的。”子雲拿著沾過醬的薯條比劃,像是在畫分楚河漢界。


    “那這條比較脆的是我的,那條軟趴趴的是你的。”


    “哇銬!那漢堡上麵這塊香香的麵包我的,那塊烤焦的底部是你的。”


    “哇銬!那這塊漂亮的肉是我的,酸黃瓜跟起司片是你的。”


    我們不是故意這樣的,因為當時我們是很窮的。


    然後,東西搶完了,沒話題了,我們拿起筆,又開始畫重點。


    也就是在這時候,我看見那三個字。


    “屎人……你看……”我指著課本,要子雲抬頭。


    “哇銬!這邊怎麽這麽多,幾乎全頁了嘛……”


    “不是……是這個……看這個……”


    “這是……啊……”子雲停下了筆,看了看我,又看了看那三個字。“我無法假設,因為我沒跟她相處過。”


    “這很明顯,不需要什麽假設。”


    “但我得假設你不會被這些字影響。”


    “來不及了……我已經看到了……”


    “等我一下。”子雲跑出了麥當勞,大概有五分鍾之久。


    “你去哪?”


    “打電話問她,畢竟女人比較了解女人。”這個她指的是他當時的女朋友,也就是營火灰燼前的她。


    “她怎麽說?”


    “她告訴我,如果她寫出這些字,表示她有喜歡的人,而且非常喜歡,因為那些字可能是不經意寫下去的,自己都不知道。”


    “你有別的假設嗎?”


    “沒有,因為我也這麽認為。”


    我沒有再說話,子雲拍了拍我的肩膀,在繼續畫重點之前,他補了一句話;“我覺得,她離你很遠。”


    我想你。


    這就是那三個字,既顯眼又刺眼的三個字。


    我想放棄,我第一次想放棄她。


    通常都是一種簡單的不甘心,才讓故事繼續下去


    模擬考,在一個禮拜之後結束了。


    補習班宣布成績的速度很快,所有的工作人員,包括班導師、工讀導師、工讀生、接線生,大家都關在工作室裏,沒有一個不加入批閱考眷的行列。


    因為我跟子雲時常被叫到冷氣機前麵的關係,班導非常認識我們,他以一小時八十八元的工資,請我跟子雲幫忙。


    我們的工作很簡單,就是跟整理試卷的女工讀生聊天,當有老師或主任在場時,工作個五分鍾,伸個懶腰,嘴裏嚷著:“嘩……好累……”,就可以離開工作室去摸魚了。


    工作接近尾聲時,我們發現工作室的角落,放著一疊紙,那是我們的模擬考作文試卷。


    我非常記得那一次作文題目,叫做“如果我會飛”。


    剛開始拿到題目的時候,大家都驚唿一聲,有人高興,有人難過,有人不動聲色,也有人隻在旁邊的姓名欄上寫了名字,其餘空白。


    這樣的題目,其實非常極端。


    在我的感覺裏,它是個很艱深的題目。它想引出你內心裏一些釋放不出的感覺,它像是鳥籠的那扇小門,在某一天被人開啟了,要不要飛走,看鳥兒決定。


    高興的人,不消說,他們百分之百飛走,飛得遠遠的,永遠都不想再跟鳥籠見麵,即使鳥籠裏的日子,吃喝拉撒全然不需操心。


    難過的人,我想,他們跟我一樣,準備了一大堆時事、文學等等的資料,卻一點兒也派不上用場,自己又是隻不知道鳥籠門在哪兒的鳥,怎麽飛?


    不動聲色的人,其實是最不簡單的,他們根本讓人看不出來這樣的題目能讓他們發揮到怎樣的境界。


    不過子雲說我想太多,他說這些不動聲色的人,雖然不知實力如何,但大概會在紙上寫“神經病!人就不會飛還問這種鳥類問題,根本是找碴嘛!你飛給我看啊!飛啊!你飛啊!”


    那隻在姓名欄寫上名字的人,除了他們完全放棄之外,就是他們用這樣的方式,對這樣的問題做出無言的抗議。


    我在那一堆考卷中,翻找著她的名字,而她的名字,是趁著打工之便,在考前發準考證時,我偷偷記在心裏的。


    第一張翻到的是自己的考卷,得分多少,我已經忘了,隻記得是個不太能人目的分數。


    第二張翻到林建邦的,因為他是又高又帥又聰明的雄中學生,所以我自認不敵,就省略了沒去看。


    第三張翻到子雲的,分數之高令人咋舌,隨便三兩段,把國文老師唬得一愣一愣。


    當中的某一段,他是這麽寫的:


    禦風栽雲染天光,夢霧沌之境迷茫;


    飛凰棲所燃慕煙,揚翅隻吩鳳知詳。


    其實這首詩並不符合七言絕句或律詩的要求,完完全全是唬爛,要不是國文老師看出他那兩句“禦夢飛揚”、“雲之所盼”,他的分數大概是個位數。


    在很後麵很後麵幾張,找到了她的作文試卷。


    在一疊紙當中,放得越下麵的,表示越早交卷。若我以我剛才找到的順序來說,最先交卷的是她,然後是子雲,再來是超級高中生,最後才是我。


    我很認真的應付這個題目,是因為我重視分數,所以我寫得久,最晚交卷。


    超級高中生因為太超級了,所以我沒辦法猜測他的想法。


    子雲天生就比較會寫這些有的沒的,所以他隨便寫。也就隨便交。


    而她呢?


    這樣的順序,其實沒有很大意義,隻是可以隱約猜測,她怎樣看待這個題目的。


    她可能不太會寫,所以索性放棄它,畢竟這不是聯考。


    她可能不太想寫,所以索性放棄它,畢竟心情比較重要。


    既然她這麽索性,那麽,我也就索性的看了看她究竟寫了些什麽。


    我是feeling,從很久以前,大家就這麽叫我,直到現在,依舊知此。


    feeling,是感覺的意思,感覺不會落地,所以我一直是飛翔的。


    我在我的feeling裏飛,在我的想像裏飛,在我的心裏飛,也在你的心裏飛。


    一直記得,第一個叫我feeling的人,就是笨笨的你。


    你總喜歡合欣我:“justfollowyourfeeling,”,眼裏總透出那麽一絲遙遠的感覺。


    你說,我的名字很有feeling,不像你的名字土裏土氣,所以,你一直都叫我feeling,我也隻喜歡你叫我feeling,別人叫我feeling,都沒有feeling……


    這張試卷,她隻拿了五分,想當然爾,因為她完全離題了。


    但離題與不離題並不是重點,重點是,她為什麽離題?


    子雲看了之後,嘴裏一直念著feeling,他說她的作文,很像在數來寶,很像在繞口令。


    而我,在她的作文中,看見了名叫“思念”的東西。


    其實我並不訝異,因為早在她的三民主義講義裏,我就已經看見了。


    這個“你”字,讓我感到相當好奇。


    後來,我想了很多,但我知道,隻有她能給我答案。


    在所有閱卷工作都告一段落之後,公布成績的時候也就到了。


    林建邦很不意外的,拿了很高的分數、很前麵的名次,在第一類組的排名裏,他是公認必上台清交的。


    子雲的成績本來就不差,分數距離他想念的政治大學,也隻有一點點距離而已。


    而我跟她很巧合的,拿了相同的分數。


    “同學,數字的組合這麽多種,我們竟然會一樣。”她在我旁邊看著成績,拍拍我的肩膀說。


    “那麽,是不是表示我們很有緣呢?”


    “如果這也能牽扯到緣份,那大概就是了吧!”


    “那,你認為,我們這樣的分數,哪所學校才是你意中的容身之所呢?”


    “當然是國立的好,中正或中央吧。”


    “此話當真?小生我與姑娘所想正巧又如分數一般的契合。”


    “是嗎?那大俠認為,該去慶祝一番是嗎?”


    “姑娘果然好耳力,竟然聽出我話中帶有暗示語氣。”……“噫示歸暗示,慶祝歸慶祝,沒時問、沒好地方,慶祝是沒辦法成


    顯剛。


    一:擇縣不如撞日,有緣就是好時間,小生提議現在,不知姑娘意下如何?”


    “好是好,但大俠若再如此說話,那咱們就展輕功慶祝去吧!”


    ~。墊蛔參沒有展輕功去慶祝,除了我們不會輕功之外,其實是我們有摩托車。


    …一王至拿到閱卷薪水就繳到他女朋友那兒去,所以身無分文,隻好迴家看電現啃麵包。’


    ,…尊曝她到了九如路麥當勞,點了兩份餐,因為是慶祝,所以她不讓我付錢……查窒都知道,餐點裏有薯條,所以我向服務生要了兩包番茄醬、兩包砂糖。…一一。


    “要砂糖做什麽?”


    “攪拌。”


    “和著薯條一起吃嗎?”


    “是啊,很好吃。”


    “怎麽想出來的?”


    “子雲教我的。”


    “你跟子雲好像很要好。”


    “是的,他是個怪怪的好人。”


    “既然是好人,為什麽又怪怪的?”


    “因為他好的地方都怪怪的。”


    墊沒有再問我什麽,低頭看我把砂糖跟番茄醬混在一塊兒。


    想學嗎?”


    “是有點興趣,不過,不知道好不好吃。”


    “肯定好吃!試了你就知道。”


    “那你教我。”


    “首先,我們要向服務生點餐。”


    “這我知道。”


    “然後是付錢。”


    “這我也知道,請你跳過那些部份。”她嗬嗬笑,眉跟眼像~幅畫般的細致。


    “番茄醬與砂糖的比例是一比一,多則太甜,少則無味。”


    “嗯,然後呢?”


    “先擠出一包番茄醬,然後鋪上一層砂糖,再把第二包番茄醬蓋上去,最後鋪上第二層砂糖。”


    “嗯,繼續。”


    “拿出較短較堅韌的薯條一根,開始做圖型攪拌。”


    “如果我想做三角形攪拌呢?”


    “這問題有找碴的味道。”


    她又嗬嗬的笑,撫著額頭。


    “攪拌要自然、要柔順、有感情,像是為情人按摩般的輕柔。”


    “可是你說起來的感覺很煽情。”


    “煽情?看來你吃薯條的心情很不同。”


    “是你把那感覺說得很煽情的。”


    “感覺是自己從心裏麵跑出來讓你感覺的,你感覺煽情,那就是煽情。”


    “聽起來好像是我的錯。”


    “不,我隻是想告訴你,justfollowyourfeeling,”


    她聽到這句話時,抬頭看了我一眼,視線開始聚焦、渙散,聚了又散、散了又聚。


    “我還不知道……你的名字……”她恍惚著,有點意識不清的說。


    “祥溥,祥瑞的祥,溥儀的溥。”


    後來,她說了句抱歉,跑出了麥當勞。


    我手上拿著堅韌的薯條,眼前是尚未完成攪拌的番茄砂糖醬,還有她沒有吃的麥香魚,心裏是一陣錯愕,腦海裏,是她轉身離開前的淚眼。


    justfollowyourfeeling,隻跟著你的感覺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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