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六災年(三)


    宋嘉祁在鎮上左轉轉、右轉轉。今天他跟薛白說好了,特意來鎮上找解決辦法的,因此倒不急著迴家。


    “呦!這位公子,我們老板前幾日又進了一批好貨,您要不要來看看?”


    宋嘉祁頓住腳步,麵前正是之前他買玉米、辣椒、西紅柿的盆景店,店裏的夥計顯然是記住他這個出手闊綽的客戶了,見宋嘉祁路過門口便招唿道。


    “啊”宋嘉祁剛想拒絕,卻轉念一想,這些盆景店為了讓一些花四季常開,通常都會設有花房,花房也算是個小型的大棚吧?反正原理、作用都是相通的。


    雖然沒有再買盆景的打算,可抱著學習的態度,宋嘉祁還是跟著那夥計進去了。


    宋嘉祁其實來過這家店的花房,當初他來挑了一顆玉米穗最多的玉米。不過那時候他一心撲在玉米上,沒有太注意花房是個什麽樣子。


    而這一次宋嘉祁則著重看花房。


    四麵是青磚牆麵,沒有屋頂,上麵是一層明紙。倒是和宋嘉祁的設想差不多,隻是這明紙這樣放,就不怕下雨嗎?


    這麽想著,宋嘉祁就問了出來。


    “不怕啊,”那小二笑道,“怎麽,公子家裏沒有花房嗎?這明紙是刷了桐油的,並不怕淋雨。隻是若是風大了,還是得堆些稻草在上麵擋著,不然那明紙太脆,容易被吹壞了。”


    Σ(⊙▽⊙”a宋嘉祁覺得,自己悟了。


    雖說明紙和桐油的價格都不便宜,但是宋嘉祁卻覺得,這些東西保存好了是能重複利用的,今年用了明年還能用,每年都能多種一季糧食,總歸還是賺的。


    之前開梯田時,山裏許多樹木都被砍了,堆在一處,現在正好可以用上了。


    田地四角安置了木樁,宋嘉祁還樂觀的想,到了春夏改裝改裝還能當稻草人用嚇唬鳥雀。而此時則是用來搭放明紙的架子。


    明紙蓋在上麵,再刷上透明的桐油,等天再冷一些,還可以在大棚裏攏火盆來調節溫度。本著上次的教訓,宋嘉祁也沒有買太多,隻把一般種了紅薯的土地安裝了大棚:現在他也不敢肯定大棚百分之百能行。


    有了蓮娘送來的十五兩銀子,徐嬸給自己當家的和兒子去鎮上找了個好大夫,又給兩人買了藥吃,兩人身子總算好起來了。


    徐嬸一把鼻涕一把淚地去找蓮娘,隻說今後自己一家子的命都是蓮娘的了,當牛做馬在所不辭。


    把蓮娘給嚇一大跳:“你可千萬不敢這麽說,以前你也沒少幫我,咋就說得上當牛做馬了。再說了,那錢也不是白給你的,牛俺們不也牽走了嗎?”


    徐嬸抹了一把眼淚,“那能一樣嗎?我幫你也頂多幫你幹幹活,你這是救了俺家人的命啊。”


    “那也不是我救的,那是人大夫救的。別再說這話了,咱倆還用說這嗎?生分不生分。”蓮娘拉著徐嬸的手給她擦眼淚。“況且你也知道,我哪有那錢,還不是俺家小白跟他家那口子說了,他家那口子是個麵冷心熱的,這是記得他們成親的時候你來幫過忙呢,記著你的好呢。”蓮娘順便在徐嬸麵前給宋嘉祁說好話。在蓮娘看來自己這個兒婿不錯是不錯,就是剛開始辦的那幾件事兒在村裏口碑不太好。他們小兩口以後總是要一直住在村裏的,這名聲總是好點比差點兒強。


    這話徐嬸信,她跟蓮娘多少年的朋友,蓮娘口袋裏有多少錢她能不知道嗎,蓮娘就不是買得起牛的人。再想到薛白和宋嘉祁,心裏也隻有感激的。


    “不過這也是看你的麵子。我要不是跟你倆好,你女婿也不能幫俺們家。”


    蓮娘這次沒再說啥,心裏其實也是有幾分受用的。自己的兒婿有能耐給自己長臉總是件令人高興的事兒。


    蓮娘以為徐嬸說當牛做馬隻是說說,沒想到等徐嬸當家的和兒子病一好,就主動到宋家地裏幹活了。但其實宋家的地並不是宋嘉祁在種,而是佃了出去,徐家人那麽勤快,弄得幾個佃戶都不好意思了。


    “他們還真來啊?”宋嘉祁聽薛白說了來龍去脈,也有些哭笑不得。“行,來就來吧。不過咱們也不讓他們白幹活,還是按日子給工錢吧。”這段時間地裏正在搭建大棚,確實也需要人手。


    “他們恐怕不能要呢。”薛白有點兒為難,徐嬸家都是實誠人,肯定不會打著當牛做馬的名頭來賺宋家的錢的。


    “不要還不好說?不要就不讓他們幹活,就把他們攆走,反正咱家不能讓人白幹活。”宋嘉祁道:“或者他們不要錢,你瞧著每天給點糧食給點兒菜的也行。”今年這年景,怕是給糧食給菜比給錢更讓人高興。


    “或者你可以問問,徐嬸願不願意來咱家幫忙做粉條?”


    現在家裏的粉條,都是宋嘉祁和薛白做的,薛白主要負責在旁邊教導指揮,宋嘉祁主要實際操作。即便如此,薛白有的時候還是忍不住要上手。宋嘉祁怕薛白累著,就像,要是徐嬸科考的話,來幫忙做粉條也是不錯的。


    瞧著徐家人進來的舉動,應該是老實知道感恩的實誠人。


    這個提議倒得到了薛白的讚同,但薛白和宋嘉祁的側重點不一樣:宋嘉祁是心疼薛白不想讓薛白幹活,而薛白則是覺得宋嘉祁要管理鎮上的鋪子、要去鎮上做饅頭、要操心地裏的紅薯和大棚還要做粉條,實在太辛苦,他也心疼他的宋大哥呢。


    況且徐嬸是個做粉條的好手,做起粉條來肯定也比宋大哥熟練、效率高。


    薛白才不承認每次指導宋嘉祁做粉條都覺得心好累呢,宋大哥作為一個前·神仙會做粉條已經很厲害了好嗎!


    到了十一月份,宋嘉祁才發現薛白有多明智。


    今年村裏顯然是不會再組織買豬肉了,有那些錢村民寧可買些粗糧,甚至是麩子。肉什麽的是富裕時才舍得割二斤的東西,現在飯都吃不上了,還吃肉呢?


    這就導致附近以養豬為生的幾個村子更活不下去了。這些村子之所以以養牲畜為生,就是村裏的地太少不足以養活一村的人才另謀他法,一年賺錢的日子也就是靠著這年底賺個一二兩銀子來年好生活。現在周邊的村子都不來買豬了,也就沒了明年的收益了。


    不但如此,豬砸手裏賣不出去還要吃東西,更加愁人。村民也舍不得自己殺豬吃肉。


    不少人不得已在年前就把豬給殺了,零零碎碎的拿去別的村子換糧食。而此時也換不得什麽好糧食,粗粗磨過一遍的糧食就算是好的了,就算是麩子、米糠也大有人肯換的。


    宋嘉祁第n此拿家裏的麩子換了兩斤肉迴來,已經不覺得良心過不去了。第一次的時候宋嘉祁真心覺得良心不安:半袋子的麩子,平常也就是家裏幾隻雞一星期到半個月的口糧,就換了兩斤肉迴來!


    且跟他換肉的人還千恩萬謝的,宋嘉祁於心不忍,還饒了對方幾個土豆一把粉條。


    因宋嘉祁的出手“闊綽”,之後也沒少有人找他換肉。家裏的麩子很快見了底,宋嘉祁瞧瞧家裏幾隻雞,還真有點兒後悔當初自己拿麩子喂雞的舉動了,不得不再次感歎自家小白是多有先見之明。


    “這哪叫先見之明啊。”薛白搖了搖頭,“我記得我小時候有一年年成就特別不好,那一年沒少吃糠和麩子,吃得嗓子剌的生疼。可有什麽辦法呢?不吃就得餓死。”薛白頓了頓:“這還算好的,聽說我爹小的時候遇上過大災,那時候人都吃樹皮、吃觀音土,吃點兒麩子吃點兒糠算啥?”


    薛白說這話的時候,宋嘉祁正在廚房忙活。兩斤肉,配點土豆、香蔥一燉,夠他倆吃上一兩天的。薛白吸了吸口水,心想,自己要不是嫁給宋大哥了,就算沒嫁去李二狗家,現在也是在薛家吃糠吃麩子。


    能遇上宋大哥,真好。薛白摸摸自己的肚子,幸福的想,自己上輩子一定是個大善人,積了很多很多德,這輩子才得以遇見宋大哥。


    現在豬也吃的不好,都掉膘了,換來的肉都偏瘦。也恰好薛白現在懷著身子不愛吃太肥太膩的,而宋嘉祁本身也不是那麽愛肥肉:他縱然不像現代那些女孩子一樣見不得肥的隻吃瘦的,也不至於缺油水到像村裏那些人三四指厚的肥膘眼不眨的往嘴裏送。


    一指寬的肥肉配上兩指寬的瘦肉,對宋嘉祁來說是最美味最合理的搭配了。


    而現在換來的豬肉,也基本都是這麽個情況。


    不止是村裏,□□裏的糧價也一路飆升。宋嘉祁再三考量,給自己饅頭鋪裏的饅頭漲了一文錢,即便如此來買的人還是往來不絕,甚至有人還擔心宋嘉祁這鋪子饅頭這麽便宜,肯定、遲早會幹不下去的,因此大量囤積饅頭。


    這種現象導致宋嘉祁縱然沒打算不幹,鋪子裏也市場斷貨,鬧得人心惶惶,來搶購、囤積的人更多了。惡性循環之下,導致店裏開張不到一個時辰一天的饅頭就全賣完了。


    宋嘉祁倒無所謂,付婆卻覺得有點兒不安:自己拿的可是全天的工錢,每天隻幹一個時辰的活兒算怎麽迴事兒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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