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六貴、海、高、中


    因著薛白的婚事,薛老娘讓人給在鎮上做工的薛貴捎了個信兒。過了沒幾天,薛貴就帶著薛海、薛中迴了碧溪村。


    薛家三人雖都在鎮上,卻並不是在一起做工的。


    薛貴因幼時學過一段時間的木匠活兒,現在在鎮上一家木器店做工,每月也能有三五百錢;薛海卻比薛貴這個當爹的還要出息些,在一家酒樓當夥計,聽說在店裏頗有些體麵,除了工錢,還能得些食客的打賞;唯有薛中,也不知是怎的,在鎮上做工總是不順利,現在在給人扛貨,每天能有十幾個錢。


    隻是鎮上的花費豈能和村裏比:一根野菜一個饅頭那都得要錢。因此薛中雖說在鎮上做工,到了月底卻總見不著錢。


    為了這事薛老娘總覺得薛中沒那個賺錢的本事,幾次讓他迴來種地,薛中隻是不肯。


    因此,薛老娘對這個不聽她話的孫子很是不喜歡。


    薛貴每次迴來都會給家裏人帶點東西,這次也不例外。他還沒到家,薛小妹就跑到村口等著。往常薛白也會去,不過自從薛白和宋嘉祁定了親,薛老娘就把他看得緊緊的,再不許他獨自出門,更別提和宋嘉祁見上一麵了。


    因此,這迴隻有薛小妹等在村口,看見薛貴的身影,就歡快地跑上前去,保住薛貴的大腿:“爹爹!”


    薛貴也想女兒,彎下腰把小妹抱起來:“小妹高了,重了!”


    “是呀,”薛小妹眨了眨眼睛:“那是因為哥哥給了小妹好多好吃的爹爹給小妹帶了啥了?”


    提到薛白,薛貴的神色有一瞬間暗了一暗。


    他雖然不知道家裏給薛白定了啥親事,不過來傳話的人隱隱帶了點幸災樂禍的樣子,薛貴敏銳地感覺到了也許自家小哥兒的親事沒那麽簡單。


    “你哥哥咋樣了?”薛貴問。


    小妹抱住他的脖子,把嘴巴湊在薛貴的耳朵旁邊,小聲道:“奶奶打了哥哥一頓,打得可狠了,哥哥都成了一個大花臉了。”


    薛貴的臉色凝重了起來。


    “爹爹,大哥和二堂哥呢?”小妹在薛貴身上轉來轉去看不著薛海,便問起來。薛海每次迴來都會偷偷的給她帶點好吃的,小妹已經迫不及待啦。


    “他們倆在後頭。你跟爹先迴家咋樣?”


    薛小妹咬著手指頭想了想:“我想等大哥。”要是迴了家,還咋偷偷吃東西呢。


    薛貴看穿了她的小心思,哈哈一笑:“你個小饞貓喏,你大哥給你買的東西在這裏呢。”


    “呀,是蘋果呀。”小妹看著薛貴從懷裏掏出來一個蘋果,略微有點失望。


    前些日子薛白常常給她蘋果吃,比起蘋果,她更想吃那些甜甜軟軟的糕點。


    “嘿,你見過蘋果?”薛貴好奇了。這東西稀罕又金貴,也就薛海這樣的年輕小子舍得花錢買了哄孩子,但凡成了家的人誰不是數著銅板過日子?


    就連他見薛海花十好幾文錢買一個不頂餓的東西也覺得肉疼。


    小妹點了點頭:“哥哥給的。”想了想,又補充道:“我聽見娘和哥哥說話,說是以後的哥夫給哥哥的”


    薛貴的腳步頓時停住了。


    聽薛老娘簡單地說了說薛白的婚事,薛貴沉默了。


    薛貴很不喜歡這門親事:這一點他和蓮娘倒是想到一處去了,宋嘉祁到底是個來曆不明的人,比不上村裏知根知底的人家。到時候薛白要是受點啥委屈,那宋嘉祁連個父母、連個能轄製住他的人也沒,可咋讓人放得下心啊?


    薛貴不喜歡自己的孩子和外地人結親。這是薛貴的一個心結。


    早年薛老娘就是遠嫁他鄉跟了他爹。早年間和和美美的自然沒什麽說的,可過日子總有磕磕碰碰的時候。


    要是一般的磕磕碰碰也就罷了,薛貴的爹居然和鄰村一個寡婦勾搭上了,欺負薛老娘沒有娘家人在身邊竟把他們母子攆出了家門。


    薛老娘自是不肯的,薛貴的爹就搬去了鄰村和那寡婦一起居住,再不給家裏一袋糧一文錢。日子實在過不下去了,薛老娘才帶著他們兄弟離開了村子去薛老娘的娘家。


    隻是還不及走到薛老娘的娘家就遇上了災荒,再後來因緣際會,他們一家子落腳在了碧溪村。


    這才導致了薛貴對自己子女的婚事有一種近乎病態的執著:一定要跟本村人結親。若是敢欺負自己家的孩子,就去他家找他爹媽!


    薛老娘是知道一點薛貴的心結的。她帶著兩個孩子離家的時候薛貴還小,可記事卻記得很清楚。父親的絕情給薛貴留下了很深的陰影。


    可是薛老娘卻對這事不以為然。或許她不在乎薛白,又或許她本身就覺得前半生已經過去了,沒必要再常常迴頭看。


    “薛海已經快二十了,再不結親就晚了。你不急著抱孫子,我還想趁著眼沒花能喘氣的時候瞧一瞧重孫子呢。”薛老娘歎道,“你就當是犧牲薛白一個總不好讓薛海打光棍吧?”


    聽到犧牲兩個字,薛貴渾身一震,到底是點了點頭。


    晚上一家人坐在一起吃飯。因為家裏的頂梁柱迴來了,薛老娘難得大方地煮了一鍋雜糧麵條,上麵還厚厚地碼著一層炒野菜。


    農家人吃飯沒什麽食不言寢不語的規矩,倒是常常在吃飯的時候商量事情,薛老娘便提起了薛海的親事:“以前是咱家沒有,沒法子。現在薛白爭氣,給你這個當哥哥的掙了一份子,你可別太落在你弟弟後頭。小海啊,你有沒有中意的姑娘啊?”


    薛老娘心情好,難得的還誇了薛白一句。


    薛海顯得有點心不在焉,隻是點了點頭。“奶奶,我的事兒不著急,這是薛白的聘禮錢,還是多給薛白添點嫁妝吧,省得到夫家該受屈了。”


    “娘,您看,這阿海都說不急了,俺家薛高還比阿海大了快一歲呢,這哪有當哥哥的還沒成親,先給弟弟說親的理兒?那外頭人能不說點啥?”薛老娘還沒答話呢,王桂花立刻道。


    薛老娘一摔筷子臉一沉:“你咋不說薛白還先定了親搶在他倆哥前頭了呢?要麵子我把薛白的親退了一家子打光棍咋樣?!要戳咱家脊梁骨也不差這一件事。”薛老娘冷笑道:“少給我裝那模樣,你心裏想的啥我還能不知道?少拿外頭人來壓我,老娘我但凡有點顧及,這一家子誰也活不到現在!”


    “你瞎說啥呢,薛高的事兒娘心裏能沒底?用得著你操心啊?”見薛老娘動了氣,薛富連忙道。


    王桂花被自己當家的教訓了,也不敢再吭聲了,低頭老老實實的吃飯。


    薛高拿筷子撥了撥碗裏的麵條,由始到終一句話也沒敢吭。


    吃罷晚飯,薛貴和薛海都拿出這些日子的工錢交給薛老娘:薛貴做工的鋪子包吃包住,每個月按工作量給錢。薛貴兩三個月迴家一次,拋去在鎮上的花用,這一迴便有八百個錢給薛老娘。


    而薛海則拿了一貫錢出來。


    薛老娘樂得合不攏嘴,連連誇讚薛海懂事兒又能幹。待到了薛中那裏,就沒什麽好臉色了。


    薛中總共隻拿了八十個錢給薛老娘。


    要知道,薛中在鎮上給人扛大包幹零活是不包住的,飯也是有時包有時不包那包飯的活就得比不包的少個幾文錢。薛中往日都是借住在薛海做工的酒樓,和酒樓的夥計一起住。可他又不是酒樓的夥計,自然是有人不願意的,還是薛海說每月拿出來五十文錢給薛中當住宿費,掌櫃的才不情不願地同意了。


    這錢自然不可能是薛中出:他也就笑嘻嘻地跟薛海說了句謝謝也就完事兒了。


    這是兒薛老娘本來不知道,因此抱著“蚊子腿再小也是肉”的想法,覺得薛中在鎮上每個月能賺個二三十文也強過沒有。但是自從有一次薛中自己說漏了嘴讓薛老娘知道了這裏頭還有五十文錢的事兒,頓時就不淡定了:這咋算也沒有迴來種地劃算啊?


    因此今天薛老娘見了這八十文錢,也依然沒個好臉色:“你說你一天到晚在外頭有個啥用?還得小海在你身上倒貼錢!早跟你說了趕緊迴來種地你就不,你做工倒是養得活你自己養得活你老子啊?”


    薛中最不服氣薛老娘隻疼愛薛海對他沒個好臉色,常常與薛老娘頂嘴:“那咋,海哥就能出去做工,我跟俺哥就得在家種地?奶你咋就這麽偏心?”


    薛老娘大怒:“小兔崽子你跟誰說話呢?跟你那沒臉皮的娘淨不學好!你跟小海比?你不看看你拿迴來多少錢小海拿迴來多少錢!別以為我不知道,你不想在家種地不就是想偷懶嗎?在鎮上吃香的喝辣的比在家吃糠咽菜是強,你倒得有那個本事啊?讓小海每個月給你補貼算啥本事?!”


    薛中臉上有點掛不住,把錢往桌上一扔轉身就走。


    薛老娘在後頭追著他罵:“好啊你個小王八犢子,敢跟你奶奶甩臉子,你有本事以後別用小海一文錢,有本事你走出這個門再也別迴來!”


    薛中腳下一頓,轉身往他和薛高的房間去了,“砰”地一聲甩上了門。


    “我告訴你倆以後他再不準去鎮上!”薛老娘一肚子的火兒沒處發,逮著薛富和王桂花就罵:“養出來的這是什麽玩意?他以後就得在家給我種地!跟小海比你憑啥!你就一個種地的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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