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弦沒有騙薛裴之,當他折返迴洛春樓中的時候,也沒有讓人通報,就連鴇娘過來笑臉相迎的時候都被他推開,他徑直朝著花魁的房間而去。


    “砰”的一聲,他也學楚弦將那房門給踹開的時候,果真在花魁的房間裏麵還有其他的人,而那個人薛裴之是認得的,他忽然怔住了,“司卿……妹妹!”


    司卿!


    前戶部尚書司愈之女——司卿!


    “司家,果真還有逃出生天的人!”薛裴之難以置信,他趕緊將身後房門給關上。


    那喚作司卿的女子轉身正要逃離,聽到熟悉的喊聲,這才迴轉身來。


    這個女子年紀並不大,素衣綠帶,頭上隻將墨發隨便簪起而已,與市井中一般琴師無異。真沒想到當初堂堂世家千金,如今卻淪落到這種地步。最讓人驚訝的是,司卿那一雙眼眸之中卻有著隱忍與恨毒,特別是在看到薛裴之到來的時候,更是恨不能將他殺了,“薛裴之,你居然找到這裏來?”她說著的時候,暗自將拳頭給攥緊。


    “司卿妹妹,你這到底是怎麽了?”薛裴之想上前去,可是司卿卻退後一步,退到了朝歌的身後去,薛裴之看著朝歌,“你知道她是什麽人嗎?你為什麽不早點告訴我知道她的事?”


    “她有恩於我。”朝歌還是這一句,她的臉色也有些慘白,許是被薛裴之的忽然到來給嚇到了,今天一連兩次,先是楚弦,再是薛裴之,他們不達目的誓不罷休。


    薛裴之看著朝歌這模樣,也不想再說什麽,而是上前去拉起了司卿的手,“不管怎麽樣,你先隨我迴去,這裏並不安全。”


    “隨你迴去,迴大理寺嗎?”司卿冰冷的一喝,隨之將手一反轉一扣,反倒是將薛裴之的手腕一摁,壓住了他的胳膊,這幾下行雲流水,倒是幹脆利落。她扣住薛裴之,眼中盡是恨意,“薛裴之,你不要忘了,陷害我司家的,你父親也有份。”


    薛裴之的心忽然一落,想起了自己之前的猜測,“所以,你這次真的是迴來報仇的嗎?兵部尚書,是你殺的?”


    “不錯,軍餉案有所牽扯的人,都該死,為什麽獨獨死的是我司家?”司卿滿是憤恨,整整一年,她都如過街老鼠,好不容易等到了這麽一個機會,皇帝下令召開牡丹宴,借由牡丹宴,她將該報的仇統統都報了。


    “司家有冤,你大可以找齊證據洗刷冤屈……”薛裴之也怒了起來,將身子憤然一轉,整個人騰地而起,隨即掙脫了司卿的鉗製。


    “洗刷冤屈?嗬嗬……彰安太子帶人進府,不由分說就開始殺人,連個罪名都不給。我要什麽平冤?我要所有陷害我家的人統統都去死!包括你爹。”司卿說到這裏的時候,眼淚不禁流了下來,“前一天晚上,我爹去求你父親救命的……”


    “就因為我父親不肯伸出援手,所以也在你報仇之列?”薛裴之根本沒能想到,以往那樣親密的兩家,如今竟然會走到這樣的地步。


    司卿忽然笑了,“你以為,隻是這樣嗎?”她看到薛裴之蹙眉的時候,更加嘲諷了起來,“你活得猶如三歲小兒,你爹什麽都不讓你知道,你天真的以為你爹也是什麽好人嗎?要不是他連夜去向皇上告發我爹,事情會至於此地嗎?”


    “我爹不可能……”薛裴之驚住了,那時候,父親與司愈徹夜長談……原來,父親居然去告發她爹,這怎麽可能?此等背後宵小行徑,父親向來君子,怎麽可能做出?


    與此同時,洛春樓外被太子府兵團團包圍,樓內立即大亂。


    嘈雜聲很快傳到房間裏來,司卿跑到窗口往下看了眼,整張臉瞬間變的鐵青,她暴怒起來,“你果然不懷好意。”說罷,她袖中寒光一閃,一柄匕首已然握在手裏。一閃身,朝著薛裴之刺去。


    薛裴之雖是文武雙全之輩,可猝不及防,盡管讓步避開,可手臂還是被劃破寸許,鮮血瞬間滲透衣衫。


    門外走廊已經能聽過到士兵雜亂的腳步聲,朝歌趕緊上前阻擋下司卿,“現在保命要緊,出了洛春樓往南,長廊那邊有去路。”


    那條長廊盛景,通連著城南,司卿還是有脫身的機會的。


    如此,司卿狠狠的盯了薛裴之一眼,而後收起了短匕轉身從後窗跳出。朝歌見司卿離去,這方才鬆了一口氣,迴首時看到薛裴之的時候,眼中有怨他的意思,“真是你帶的人來?”


    “不是我,我也不知道為何會這樣!”薛裴之此時心裏有諸多的疑惑,但是此時解不開,也不知道為什麽他查軍餉案那麽保密的事情,還會有人知道得這麽快,但是薛裴之此刻心裏也不想司卿被抓迴去,於是他說:“我先去擋一擋!”


    薛裴之正要開門,門忽然被撞開,府兵一擁而入。薛裴之大怒,喝道:“你們好大的膽子……”


    “有人密報,太子府命案的兇手藏匿此處,特此搜查,誰敢阻攔,格殺勿論。”士兵說完,“鏘”的一聲亮出腰間的刀,房中忽然寂靜了下來。


    士兵在房裏搜不到人,便又退了出去。薛裴之也趕緊出了房間來到洛春樓大堂,當他看到太子居然親自帶兵來到這裏的時候,心中也忽然一緊。


    為了抓捕一個司卿,太子居然親自出動,當真是為了他府上的命案而來,還是為了……軍餉案?


    正好在這個時候,彰安太子也看到了薛裴之的身影,他嗬了一聲,“原來是薛公子呀!”


    周彰安太子之尊,薛裴之不敢懈怠,也隻能趕緊上前參拜,“殿下,我隻是好奇嶽大人一案,順著蛛絲馬跡查到此處而已……”他絕口不提有關軍餉案的事。


    正好,太子也不想提這個案子,他滿意的點了點頭順著薛裴之的話往下說,“本宮也是收到情報,殺人兇手就藏匿在洛春樓,薛公子你是知道的,案子發生在本宮府中,自然得多多上心,抓捕兇手。”


    薛裴之望著周彰安,他越是這麽說,薛裴之越是能感受得到,他並不在意嶽尚書的死,他在意的是軍餉案!


    這樁案子,牽連兵部尚書嶽九功,牽連父親,居然……還牽連太子!


    薛裴之的心裏越發的冷了起來,究竟這趟渾水還有多深?


    正當此時,洛春樓外又有動靜了,京營的兵馬忽至,鐵甲冰寒,肅然林立,儼然將太子的親兵給壓製住,不得一動。


    隨後,武定山親自入了洛春樓,看到太子與薛裴之都在的時候,兀自一笑,“今夜可真是熱鬧,殿下尊貴,可不適合來這種地方呀!”他說著將兩隻拇指掛在腰間的錦帶上,巡視著這青樓上下。


    “定襄侯,你信不信本宮治你大不敬?”彰安太子一怒,如此輕佻的話從定襄侯口中說出,讓太子覺得格外刺耳。


    “殿下息怒,臣也隻關心太子的名聲,要是讓皇上知道了太子青樓狎妓,可就不好了。”武定山全然不懼太子之怒,反而是步步上前去,側目看了看薛裴之,此子武定山倒不擔心他能做出什麽,反而是太子,武定山說:“殿下連夜發兵肅清街道,現在可正值大比之時,若是出了什麽事,有人趁機製造混亂鬧入皇城,臣身為京營統領,可擔待不起,所以此事本侯必須問個清楚。”


    “本宮是聽聞洛春樓內有殺嶽尚書的兇手,親自帶人來抓,這不妨礙你城防巡邏吧?”太子在這之前還與武定山保持著客氣,可是現在短兵相接,武定山居然親自帶人製了他堂堂東宮的人,這可讓太子心中十分惱怒。


    “此案,自然有大理寺著手。”武定山說。


    “案發之地,在本宮府邸,本宮豈能坐視?”太子的耐心也到了極限,他說完之後不待武定山開口便打斷了他張口接下來要說的話,“你還想說什麽?”


    武定山的話被打斷了,看到太子如此氣急敗壞的模樣,倒也是忽然笑了起來,“太子深夜調兵,此舉讓人費思,一個兇手,如此大動幹戈,真是奇怪。”說著,武定山不客氣的忽略了太子此刻憤怒的神色,“今晚真是好生的熱鬧,宮裏散了一撥,這裏又來一撥。”


    說著,武定山側首望住了薛裴之,“你這陣子不是和那楚弦廝混在一起嗎?怎麽在這裏……”


    武定山這隨口的一句話還沒說完,那原本的豁達話語驟然遲疑了下來,就連下半句都沒說,整個人神情都換了一個人似的,雙眸忽然凝聚在一起,“不對,那楚弦……無緣無故進宮送牡丹,鬼才信!他定有陰謀。”


    想著,武定山忽然想到了一事,“調虎離山!”他想起了自己今夜,還沒去鴻鵠宮,就在他轉身要走的時候,太子卻忽然攔擋在他前麵,“武侯爺,本宮這裏,你還得給個交代!”


    看到太子擋在自己跟前糾纏不去,他忽然覺得自己被利用了,楚弦要的就是自己與太子衝撞,糾纏不清,那個楚弦好生的厲害,居然知道自己與太子之間的矛盾。


    此刻,武定山越發的篤定,楚弦不是去送牡丹的,整個宮裏能讓靖國使者大費周章的,隻有一個地方。


    鴻鵠宮。


    如果武定山這個猜測沒錯的話,那麽楚弦他是想趁機送走靖國質子。


    武定山身受皇帝密令,定要看住靖國的顧衝霄,絕對不能讓靖國喘過氣來成為勁敵,哪怕太子擋在麵前,也要速去查證。


    於是,武定山上前一步,與太子兩人的距離近得說話隻有對方能聽得清楚,他將身微微前傾,湊近了太子的耳邊,“殿下若不讓開,莫怪我去向陛下稟報,那天早晨……我們是為什麽打架的?”


    太子臉色,驟然鐵青。


    那天早晨,武定山走馬定陽街,楚弦早就看出來了,武定山正是從太子府邸離開,他又從當時武定山的臉色以及縱馬的手勢,看出他打架受傷了。


    一個京營統領,一個東宮儲君,居然動手了,這其中究竟……倒是有意思了!


    而太子,果然在武定山說出這話之後,整個人僵住了。但見武定山得意一笑,毫不客氣的繞過了太子走出洛春樓,率領著京營士兵風風火火的離開了。


    薛裴之不知道武定山到底對太子說了什麽,導致太子的臉色難看至今。


    洛春樓外,還能清晰的傳來武定山的喝令,“兵分要道,任何嫌疑人都不許放過。”


    此時長街外,更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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