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頌賢直到迴家後還有些不敢置信,頭腦昏昏的醒不過神來。


    她實沒想著不過隨口發個誓願,竟然,竟然真有雷劈了下來,這要是夏天也便算了,到底雷雨天氣多呢,可實在這是寒冬臘月……


    季頌賢不明白這是為什麽,仔細琢磨,莫不是她的氣運越發的強悍了?


    這些日子她倒也出去過,即沒撿著寶貝,也沒撿著銀子,一切好像平平靜靜的,她幾乎忘了她時運好這件事了,誰想到還有事在這兒等著呢。


    一忽間,季頌賢想著前些日子她和成懷瑾救下的那個女娃娃,好像是白氏和柳氏給那女孩取名福兒,卻不知道這女娃娃如何了?還有,她偏就在那樣大雪天裏撿著那個女娃,莫不是這裏頭也有什麽講究?


    “太太,太太。”


    季頌賢正努力思考的時候,綠綺在旁邊喚她,季頌賢醒神:“什麽事?”


    綠綺輕笑:“雪夜姐姐幾個叫人打聽了,據說晉陽公主被雷劈了,傷的不輕,請太醫瞧了,說是傷著了心脈,還說什麽要好好休養,不然一輩子怕都好不得了,還有,經此一事,金陵城裏都在傳晉陽公主實作惡多端,不然為何招了天雷來。”


    說到這裏,她實忍不住又笑了:“且幾位姐姐還打探到一件事情,晉陽公主迴了成國公府之後,成大公子聽著此事還好一陣生氣,待晉陽公主醒來,成大公子指責晉陽公主心思歹毒,竟然將柳氏和白氏那兩個好女人給害了,活該被雷劈。”


    就這一句話,引的季頌賢大笑出聲,幾乎笑的肚子疼。


    旁的倒也罷了,不管是被自己罵,還是被雷劈,還是丟人現眼對於晉陽公主來說都是可以忍下去的。可是,偏成平安這番補刀,無異於在刺晉陽公主的心呢,也不知道晉陽公主被她最愛的這人樣的冷聲指責是怎樣的心情。恐怕不是很好受吧。


    季頌賢正笑呢,繞梁便打簾子進來,一瞧季頌賢和綠綺笑的那個樣子,立時問:“太太有什麽可樂的,說出來叫奴也樂上一樂。”


    季頌賢一指綠綺:“你隻管問她去。”


    繞梁並沒有問綠綺。而是笑道:“今兒咱們府門前有個婦人要求見太太,門房上的人告訴她太太不在,可她偏要等著,又是這樣大冷的天,門房上的人也不能叫她凍壞了,便叫她到門樓下的小屋侯著,一直到現在她還未離開呢。”


    “哦?”季頌賢實不知現在還有什麽人上門尋她:“問清楚了麽?”


    繞梁點頭:“奴特特見了她,她說姓鄭,乃是離梁家莊不遠的上坪莊人氏,說前不久太太救了她的女兒。她來道謝的。”


    “她的女兒?”季頌賢就費思量了,想了好久才想到福兒,心說這不會是福兒的娘麽?既然都狠心要把女兒活埋了,這又是來作甚?


    雖不明白,可也不妨礙季頌賢見上一見這婦人,問明白幾句話。


    “你帶她來吧。”季頌賢吩咐了繞梁一句。


    繞梁應聲出去。


    隻說這鄭氏確實便是福兒的母親,她婆家上坪莊,娘家在下坪莊,這兩個村子離的不遠,來往也是極方便的。


    這鄭氏的父親是個木匠。卻是個很心靈手巧的,做的活計很精美,又素來會弄花樣,因此倒是攢下一份家業。鄭氏的母親是個女紅高手,不管是織布還是繡花都很在行,鄭氏在這樣的人家長大,比其父其母更精巧些。


    待到鄭氏長大成人,就衝她這份巧勁上門求親的人多的幾乎踢破門檻,鄭氏父親精挑細選。選了上坪莊的胡大,原是看胡大家裏人口簡單,家資又富饒,且看胡大的娘也是個和善的,隻是,等鄭氏嫁過去,才知並不是那麽迴子事。


    雖說胡大家的人看著不錯,可這麽一家子隻胡大一個兒子,這家子人想兒子想瘋了的,鄭氏嫁過去頭一件事就被婆婆告誡定要生個小子。


    也是鄭氏沒那個福份,一連生了兩個姑娘,公婆就極不待見她,就是胡大看了她也是冷著一張臉。


    鄭氏再怎麽精巧也不過是個村婦,沒多大見識的,隻知道從一而終,對夫婿忍讓些,因此,她也下定了決心要生個兒子。


    第三胎又是個女兒,胡大一見便要溺了,鄭氏苦求,待出了月子,鄭氏親自尋了個好人家將女兒送走,這個人家是個厚道的,獨缺女兒,對鄭氏的女兒還算好,鄭氏雖不舍,可想著女兒去了這樣的人家應該比跟著她要享福,因此倒也過得去。


    第四胎的女兒也是被鄭氏如此苦勸送走的。


    到了第五胎,一見是個女兒,鄭氏的公婆說什麽都要把這孩子給溺死。


    尤其是鄭氏的婆婆,指著鄭氏的鼻子罵她福薄,帶的胡家到如今連個帶把的都沒有,又說若是依著她,將三丫頭直接溺死,又何苦再生後頭這兩個賠錢貨。


    當時農村有說法,生了女兒若是溺死,下胎定會是個兒子,可送了人,就不保準了。


    鄭氏哭的什麽似的,月子都沒做好就被婆婆潑了一身冷水,險些送了命去,可她還是撐著,總是不能溺死五丫頭,鄭氏白天夜裏不敢閉眼,就怕睡一覺五丫頭就這狠心的親人給弄的沒了命。


    後來鄭氏的娘來看她,鄭氏隻好將孩子交給她娘尋好人家送出去。


    到了第六胎,一生下來孩子都沒給鄭氏看胡大就抱出去要活埋了。


    等鄭氏起來見沒有孩子,幾乎跟胡大拚命,後來胡大實撐不住才交待孩子並沒有死,而是被人給救走了。


    鄭氏瘋了似的打聽孩子的消息,就是想知道救了孩子的是什麽人家,孩子會不會吃苦受罪,直打聽了許久,又從胡大嘴裏知道些事,然後又花了許多錢,才知道當日救下孩子的應該是錦衣衛指揮使和他的夫人。


    一聽是錦衣衛的人救了孩子,鄭氏好懸沒昏死過去。


    這時候不管是官員還是百姓,打心底裏對錦衣衛都有很強的懼怕之意,那種發自骨子裏的忌憚和害怕叫許多百姓都認為錦衣衛就是兇神惡煞一般,都是極大的惡人。


    鄭氏一想孩子被這樣的人給救下,哭了好幾天,後來狠了狠心,下定決心要去問問,哪怕就是被抓了,也要問明白孩子到哪裏去了。


    因此,鄭氏準備了幾日,特特收拾了一番進了城,她走了很多路才打聽著成家所在,一大早登門求見,沒想著成夫人竟然不在,鄭氏也是個性子倔的,就一直在門口等著。


    到底成家下人都很有規矩,也並不張狂,且還有幾分善心,不忍鄭氏一個婦道人家就這麽凍著,給她尋了個屋子叫她坐著等。


    這屋子生了暖爐,倒也暖和,門房上的人又給了她些茶水,鄭氏倒也耐得住,怕喝茶多了要上茅廁未免不美,便在口渴的實在不行的時候才喝上一口,旁的時候都是不喝的。


    一直等到快晌午天了,才算等著了人。


    鄭氏便看著先前與她說話的那個穿著綾羅看起來樣貌清秀的丫頭推門進來,丫頭臉上堆著笑:“我們太太迴來了,說要見你,你收拾一下與我過去吧。”


    鄭氏立時答應一聲,心中卻是萬分緊張,她抻了抻衣服,又整了整發髻,對繞梁一笑,跟了上去。


    一行走,鄭氏一行小心的觀察這成家到底是什麽樣子。


    先前門房上所見,雖這成府青磚大瓦的,可看起來很簡樸,並不覺如何的華貴。


    然進了裏頭,卻見所有的屋子都建的很闊氣,且院中收拾的也很幹淨,來往的仆婦都是很有規矩,也不會停下說些閑言碎語,鄭氏就想著這位成夫人定然是個治家極嚴的,隻不知道怎樣厲害的人物。


    她也越發的緊張,時時處處都端著小心。


    待過了一條夾道,就進了一個小院中,這小院也收拾的很幹淨,院中栽了幾棵樹,因是冬天的緣故,樹上沒有丁點綠色,隻是牆角下幾竿竹子倒是添些綠意。


    鄭氏跟著繞梁到了廊下,聽繞梁在門外道:“太太,鄭氏來了。”


    “進吧。”聽著裏頭傳來一個年輕女子的聲音,聲音很好聽,真真說不出來的好,鄭氏活了這麽些年,還從未聽到過這樣好聽的聲音呢,饒是她也一時聽的有些入迷。


    之後,厚厚的藍色印花棉門簾被打起,繞梁先邁進屋中,又叫鄭氏進屋。


    鄭氏便也跟著進去,一進門就覺得一陣暖意,如春天一般的暖和,又聞到一種香氣,卻並不似熏香的氣味,也不似花香。


    鄭氏也不及多看,立時就朝主位上坐著的一位穿著雲錦做的衣裳的美人跪下嗑了頭:“見過太太。”


    “如何行這般大禮。”鄭氏聽那美人說了一聲,又叫人扶她起來。


    待起來,鄭氏才想及那香氣卻是果香,再細一瞧,卻見這屋裏桌上擺了一大盆的蘋果,牆角桌底下都擺了好些蘋果、桔子和梨子等,這麽些個水果擺在那裏,也怪道好聞了,這成夫人也忒新鮮了,屋中果然不用熏香,且都用新鮮果子熏,這可比什麽香花費都要大呢。


    鄭氏也算是個有心計的,隻看了一迴便很守本分,很恭順的站著,眼睛也不會隨處張望。


    就聽那夫人問她:“也難為你尋了來,先前我確實救下一個小娃娃,原我想著是怎樣狠心的父母竟將自己親生骨肉給活埋了,卻沒想著你尋了來。”


    就這麽一句話,鄭氏實忍不住哭了起來。


    她先是靜靜流淚,後來觸及傷心事,哭的越發的難過,竟是嗚嗚的低聲哭著,便如受傷的獸類一般,叫人聽了都於心不忍。(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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