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厲從昏睡中驟然醒來,他愣了幾秒鍾,突然想起之前發生的事,他麵色陡變,立刻起身。


    隻是沒想到他的手剛撐住地麵,手腕就是一酸,一點力氣都沒有,又撲通一聲摔倒在地。


    山厲閉上眼,深吸一口氣,他仔細感受了一下,發現身體裏的靈力異常枯竭,就仿佛有什麽東西強製攫取走了全部靈力,紫府內空蕩蕩的,經脈隱隱作痛,甚至神魂都萎靡了。


    山厲抿唇,他緩緩抬手入懷,扯出一個鏈子,抖了抖:“……你看到之前發生什麽了嗎?”


    那是一個異常精致的鏈子,鏈子上掛著一個火紅勾玉,不過如今這勾玉的光彩極其黯淡,原本應該是火紅的色澤如黑紅般晦暗,就在山厲開口後,半晌那鏈子才響起一個聲音。


    “你被魔襲擊了。”


    山厲沉聲道:“魔?白玉京裏怎麽會有魔?”


    “不知道,不過有點奇怪,那個魔居然沒有吃了你,而是留你一命,要麽那個魔認識你,要麽發生了什麽讓魔連一瞬都不願意停留。”


    山厲抿唇,他深吸一口氣,體內靈力運轉,緩緩恢複了力氣。


    他扶著牆起身,房間依舊淩亂,說起來師弟當時也進入空間進行比賽,怎麽現在還沒出來?


    就在他思索之際,突然門口散發出一陣淡淡光暈,那是陣法開啟的征兆。


    山厲霍然迴頭,就看到被他惦念的師弟葉水寒打開陣法推門進來。


    他的麵色平和,在看到山厲的一瞬間,眼中閃過一絲欣喜:“師兄醒了?”


    山厲微微蹙眉:“你這是……”


    葉水寒道:“我醒來時就看到師兄倒地昏迷不醒,師弟學藝不精,身上的傷藥在比賽中用光了,就出門問師祖要了一些。”


    說著他從懷裏摸出好幾個瓶子擺在山厲麵前:“師兄看看需要哪個,自取便是。”


    山厲盯著葉水寒,他道:“之前我迴來時你不在,你的比賽持續的很晚嗎?”


    葉水寒撓頭:“我用拖延的方法一直躲著逃命,我啊……還是想在這裏多呆一段時間,和我對戰的前輩想必要氣瘋了吧……”


    山厲深深的看了葉水寒一眼,掃了掃地上的瓶子,拿起其中一瓶,打開瓶蓋,嗅了嗅裏麵的丹藥。


    ……沒有什麽問題,難道是他的感覺錯了?總覺得現在的葉師弟似乎哪裏不對。


    山厲直白的道:“你遇到什麽了?”


    葉水寒微笑:“沒什麽。”


    山厲靜靜的看著葉水寒,不說話。


    葉水寒臉上的笑容像是一張麵具,半晌突然裂開了。


    他的神色抑鬱而陰冷,像是失去了生命中最重要的東西,痛苦、憤怒、暴躁、急迫……種種晦澀的情緒在臉上一一閃過,最終變成麵無表情。


    他淡淡的道:“師兄就算知道了又如何?有些事情根本無能為力。”


    山厲一愣,他張張嘴,又閉上,沉默良久,他低聲道:“可說出來的話,心裏會好受些。”


    葉水寒略嘲諷的看了山厲一眼:“那師兄會告訴我嗎?最起碼,師兄會告訴我為什麽之前你身體周圍會出現一圈淡淡紅色妖氣罩嗎?”


    山厲麵色陡然大變,他死死盯著葉水寒,而葉水寒也迴視著山厲,時間仿佛在此凝固,最終山厲頹然道:“……我有自己的原因。”


    “我知道。”葉水寒平靜的道:“所以我沒說出去。”


    山厲麵色和緩下來,他歎了口氣:“我隻能說……後悔是最無用的情緒,莫要一直在後悔。”


    葉水寒眼中的冰寒之色終於減弱,他點點頭:“我明白,多謝師兄。”


    他轉身,背對著山厲:“師兄第一場是贏了還是輸了?”


    “自然是輸了。”


    “那師兄是打算離開無量宮嗎?”


    山厲笑了笑:“如果能等到白玉京和魔羅天之間的距離消失,我自然也想見識一下魔羅天中魔修的風采,但如果等不到,我也沒什麽可留戀的。”


    頓了頓,山厲突然道:“師弟既然先迴來,那你可曾看到我被什麽襲擊了?”


    過了很久很久,葉水寒才道:“師兄吉人自有天相,我相信你以後不會再被襲擊了。”


    山厲一愣,就看到葉水寒大踏步離開,那背影帶著幾分厲色,仿佛過去的溫和和淡雅一瞬間消失了。


    “師弟?”


    山厲低聲問脖子的紅色勾玉:“……我師弟沒事嗎?”


    那勾玉過了許久才道:“你師弟身上的靈力感覺怪怪的,不過你還是先恢複吧。”


    山厲眼眸微閃,他道:“嗯,不過下一次再遇到這種情況,我該怎麽辦?”


    勾玉不說話。


    山厲若有所思,魔嗎?原來……這勾玉害怕魔嗎?


    嗬嗬。


    葉水寒離開靜室,他閉眼,感受著天光灑下的光亮感,心中卻醞釀著如淵的黑暗。


    一次次一次次,他好不容易握住了女孩的手,下一秒卻又被迫放開。


    為什麽想要獲得幸福那麽難?為什麽想要喜歡的人陪在身邊那麽不容易?為什麽總有些存在可以隨心所欲無所不為?


    理智告訴葉水寒,步綰紗一個人呆在魔羅天很安全,有當年魔祖留下的弑神槍陪伴,步綰紗甚至能學到不少東西,可情感上……葉水寒無法原諒自己。


    他又一次搞砸了。


    事實上,當他在比賽時衝入那個破敗的祭祀神殿,當他被上古大巫共工的殘念附體,當他的神念和思維被迫躲入天星銀槍,當他隻能看著一切發生而無能為力時……葉水寒整個人都要崩潰了。


    他閉著眼,之前發生的一幕幕閃過,最終他睜開眼,攤開手掌,手掌中心漂浮著一根玲瓏小槍,槍的下方漂浮著一朵漆黑的海之花。


    海之花就是葉水寒的本體,他的身體被弑神槍放入魔羅天黑湖的湖底,此刻葉水寒的身體不過是水母分/身,是名符其實的妖修,當海之花的顏色從黑色變迴白色時,也就是本體徹底消化那絲真魔之氣的時候。


    葉水寒倒是不擔心未來兩個身體融合的問題,魔祖有秘法,可將三千分/身都融為一體,如今葉水寒的神魂在銀槍的加持下化為水母形態行走修煉,本體放入黑湖內潛修,隻要有足夠的時間,他就能攀登到巔峰,未來的路就在腳下,再無任何荊棘。


    可葉水寒卻覺得可笑。


    因為他並未付出任何代價,不,他付出了代價,付出了再也無法見到步綰紗的代價。


    魔羅天……傳言魔羅天乃魔界第十八天,那裏唯有魔祖和道祖,以及得到許可的聖人可以進入,其他修士若是進入,會被裏麵精純的魔氣徹底吞噬,變成一隻沒有任何理智和思維的魔。


    如果未來步綰紗無法出來,他想見她就必須成聖。


    天有道,極為九,如今魔界的聖人……如果他沒記錯,步綰紗曾說,魔界有聖人七?


    如果加上魔祖羅睺,最壞的情況,魔界僅剩下一個聖人位。


    葉水寒握緊拳頭,眼中閃過一絲厲色。


    他可以等步綰紗自己想辦法出來,他自己隻需要在魔界等著就行……可他葉水寒堂堂八尺男兒,難道要自己深愛的女子獨自奮鬥拚搏,而他僅僅在旁邊看著嗎?


    她是因為他而留在魔羅天的啊!


    天刀道尊把玩著手心裏斷角,深思不屬。


    第一場比賽對於他和天吞道尊來說,不能說輕易過關,可也不會太難,畢竟他們輪迴了太長的時間,擁有的底蘊也不是葉水寒那種剛晉升為入玄的修士能比的。


    過了第一關,就有機會見到白玉京對麵的魔羅天,天刀道尊抿唇,隻要能進入魔羅天,想必就可以達到目的了。


    天刀道尊歎了口氣,他收起斷角,突然背後傳來一個聲音。


    “看樣子師弟第一場比賽進行的不錯啊。”


    天刀道尊聳肩:“如果我連第一關都過不去,豈不白被你坑了這麽多年嗎?”


    天吞道尊輕笑起來,他冷不丁道:“你不是可以查到我徒弟在哪嗎?幫我找找看。”


    天刀道尊挑眉:“真難得,你不會真對他上心了吧?”


    天吞道尊不置可否:“我是他師父呢。”


    聽到這句話,天刀道尊仿佛吞了狗屎一樣膩味。


    他曼聲道:“那我幫你找找他吧。”


    天吞道尊挑眉:“說的你好像不打算找他一樣,他那個師兄,如果第一關失敗的話,可就要離開了呢。”


    他意味深長的道:“你不是找他嗎?”


    天刀道尊厭惡的道:“有時候我真覺得你是屬狗的吧?鼻子那麽靈?”


    天吞道尊笑了笑:“鼻子靈些好啊,坑人總比被坑要愉快的多,不是嗎?”


    天刀道尊冷哼了一聲,他伸出手,手指快速掐了起來,過了一會,他驟然停手:“跟我來。”


    天刀道尊和天吞道尊找到葉水寒時,葉水寒正在交換區尋找看得上眼的材料。


    第一關比賽,上古大巫共工降臨後幹掉了雷耀上人,雷耀上人乾坤袋裏的東西就全落在了葉水寒身上,葉水寒收拾出了一些東西,打算來交換區淘點用得上的東西。


    雷耀上人是渡劫期修士,身家豐厚,能被他看上眼並留下的東西價值頗高,其中有一柄雷光扇,葉水寒因自身屬性無法使用雷光扇,就打算換掉,卻沒想到在交換區碰到便宜師父天吞道尊。


    天吞道尊上下仔細打量葉水寒,半天沒說話。


    葉水寒不明所以:“師父?”


    天吞道尊慢吞吞的點頭:“有點意思了。”


    葉水寒一愣。


    天吞道尊淡淡的道:“我是說你終於有點修士的樣子了。”


    葉水寒沉默良久:“是嗎?在師父眼裏,我以前很不合格嗎?”


    天吞道尊嗬嗬道:“以前你的心始終是熱的,然而你什麽都不是。”


    葉水寒怔怔的。


    天刀道尊突然開口:“你的心冷了,所以你很是東西嗎?”


    天吞道尊冷靜的道:“對,我是東西,而你不是東西。”


    天刀道尊:“………………”


    摔!又被繞進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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