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裏……項瑤想起前些日子宮裏來的帖子,皇後旨意辦琳琅宴,邀京中芳齡合適的世家姑娘入宮赴宴,項瑤記得就是在琳琅宴項青妤入了太後的眼,為三皇子做媒,說成了這門親事。所謂的琳琅宴說白了就是給幾位皇子選妃,上一世她情係顧玄曄,一心想要討好皇後,緊張之下反而弄巧成拙,惹了笑話,丟了小姐顏麵,仔細想來,若說沒有這些人的故意為之,自己怕不會那麽慘罷。


    大紅描金海棠妝匣兒,裏頭金玉珠寶琳琅滿目,樣樣都是好東西。項瑤掠過視線,暗忖老夫人這迴倒是下了血本兒。


    「瑤姐姐樣貌京城裏無出一二,戴什麽都好看!」項筠不掩真心地誇讚了道,目光在一套紅翡滴珠首飾上流連,露出十分想要的神色。


    項瑤正從婆子手裏拿著的衣裳裏選了套輕便不失大氣的,迴頭瞧見,嘴角挑了笑意,從妝匣裏拿了那套首飾,在項筠略是期待的眼神裏一轉手交到了雲雀手裏,囑咐收起。


    「既然妹妹在,也一塊兒挑了罷。」


    「……嗯。」項筠心口一塞,見項瑤未像從前那般‘大方’,隻得戀戀不舍地收了目光,重新選過,卻是挑得十分謹慎。


    項瑤自是知道她心思的,為皇子選妃,當然也包括顧玄曄,隻是上一世連自己都未曾能入皇後的眼,憑她的身份更無可能,若非她和顧氏一直寵著,後來又有顧玄曄護著,最後豈能如願以償嫁與那人。


    看著項筠近在咫尺的臉,項瑤心中一百個猜不透,顧玄曄那樣的一個人怎麽會喜歡上這般精於算計的女人。她生得美貌,但也並非是傾城色,卻獨獨入了顧玄曄的眼,這是項瑤到死都沒想明白的事情。


    「瑤姐姐,這件兒如何?」項筠不知項瑤心中所想,未察覺她眸中冷意,歡喜問道。


    項瑤迴神,微微頷首,應了聲好,看著她的眸光不禁悠遠了去。燕姝死了,草革裹屍,成了亂葬崗上一抹孤魂野鬼,是因著她看不清人心,想用孩子得到那人,怎麽可能呢?當今母儀天下的那位就不會允許,而顧玄曄……隻要他喜歡人的孩子,她二者都不占,如何留得住。


    「妹妹穿得這般好看,定能在琳琅宴入了哪位皇子的眼,到時候可不就成了皇妃。」項瑤目光凝在麵前比劃衣裳的女子身上,笑意漸濃。


    「姐姐莫要打趣我了,琳琅宴去的世家小姐多,哪有我什麽事兒。」項筠臉色微紅,嘴上這般說著,眼眸裏卻燃起點點光亮。


    項瑤唇角牽起一抹若有似無的笑意,用近乎誘哄的口吻道,「各花入各眼,妹妹生得嬌俏,許就有人鍾情,願意給妹妹榮華富貴。」


    項筠聞言險些入迷,卻也隻是差一點,很快在項瑤麵前繃了神色,露了一絲俏皮笑意,「姐姐可真會安慰人,要真有那麽一日,妹妹一定跟姐姐共享。」


    「這可是你說的。」項瑤亦是跟著笑了起來,隻是笑意未達眼底就徹底陰沉了下去。


    這迴的結局,可要改寫了罷。


    臨到入宮當日,太陽未出,四角飛簷下滴滴答答落著隔夜的水珠,空氣潮濕而晦澀,朱牆琉璃瓦顯了黯淡之色。


    東宮,鳳鸞殿,雲頂檀木作梁,壁上綴以夜明珠,十二扇薄如蟬翼的鮫紗帷帳以流蘇金鉤挽起,殿內一側的軟榻下擱著幾個青玉瓷大甕,裏頭奉著冰塊,漸漸融化,浮冰微微一碰,發出細微悅耳響聲。


    陳皇後一襲曳地水袖百褶鳳尾裙端坐於軟榻之上,廣袖上衣繡五翟淩雲花紋,紗衣上麵的花紋乃是暗金線織就,點綴在每羽翟鳳毛上的是細小而渾圓的珍珠,光豔如流霞,透著繁迷的皇家貴氣。


    軟榻下方紫檀木椅上坐著名婦人,不過三十出頭的年紀,鳳眼長眉,生得美豔,取了隨身攜帶的玉罐子托在手中遞上,「這‘美人紅’是臣妾從孫神醫那兒求的,孫神醫入京匆忙,攏共就帶了這麽一罐,有駐顏澤麵的功效,請皇後娘娘笑納。」


    「國公夫人有心。」陳皇後聽聞是孫神醫,讓宮女遞呈上來,擰開玉罐蓋子,輕輕嗅了嗅,有股淡淡的杏仁香,頗是好聞。命人收起後轉而道,「怎麽不見你家姑娘一同?」


    「迴娘娘,瑾兒前兒個染了風寒,症狀輕微,怕傳了皇後娘娘,故此隻在殿外等候。」衡國公安夫人提起自家姑娘,語調裏不免有絲絲驕傲。「實不相瞞,這美人紅就是瑾兒從孫神醫那兒贏過來的,神醫還問她要了瓊脂膏的方子,誇她有天賦呢。」


    陳皇後聞言亦是笑道,「瑾兒這孩子自小聰慧機靈,品學才德都甚得本宮的心,是本宮心中藺王妃的不二人選。」


    「多謝娘娘抬愛小女,隻是藺王似乎中意的是……」安夫人先是一喜,隨即想到近日藺王所為,笑容裏不由多了一絲尷尬。


    陳皇後自然明白她未盡的話意,先前孩子一事鬧得沸沸揚揚,險些驚動聖上,若非她死死瞞著又派人抹平此事,豈能這麽快就過去,那孩子倒好,落了事兒就往太傅府跑,如今京裏皆是盛傳藺王對項家大姑娘一片情深。


    戴著鎏金燒藍指甲套搭在楠木小幾上,力道嵌進稍許都不自察。她辛苦教養指望的孩子,京中世家小姐那麽多,選哪個不好,偏生要那人的,作的還是同他父皇一樣的深情姿態,讓她怎能不生怨。


    陳皇後心中已經認定項瑤同她母親般狐媚,迷惑了她的曄兒,想攀上高枝成為藺王妃。


    「本宮絕不會讓藺王娶那種女子為妻。」


    安夫人聽著她語調裏的森寒之意,憶起衡國公醉酒曾同她說起一二,當今聖上心裏頭最愛的還是雲安郡主,奈何郡主身份不足,聖上又有誌做位明君,待郡主愛上項太傅之子,向太後請嫁,二人之間才絕了可能……也無怪乎皇後會將雲安郡主視作眼中釘肉中刺了。


    不過,比起朝上頗有微詞且庸碌無能的太子,能力出眾的藺王殿下更為合適,雖同是皇後所出,但陳皇後對藺王殿下費心栽培,無疑是偏了心眼兒的。這一思慮,心中便有了算計,眉梢一展,挨近了皇後娘娘輕啟道,「不過一個四品鴻臚寺卿的女兒,皇後娘娘若是不喜,這次的琳琅宴大可……」


    距離鳳鸞宮數百米遠的慈寧宮裏,凝神靜氣的熏香嫋嫋而起,一位麵慈目善的老婦正微微閉目養神,聽到嬤嬤傳報定遠將軍求見,倏地睜了眼,染上幾分笑意,「快宣。」


    「臣弘璟給太後請安,太後萬福金安。」男子長身玉立,氣度不凡,眉宇間英氣逼人。


    太後忙是道了免禮,招手讓人近了身前,「過來,讓哀家好好瞧瞧,瘦了,跑那麽遠吃苦了罷。」伸手抓著他的胳膊,眼裏不無心疼,她這唯一的外孫幼年失怙,安平又緊跟著宋將軍撒手人寰,留下孩子獨零零的,她曾為了那事與皇上大起爭執,卻在看到皇上將他抱養在身邊時心感無奈,隻是錯已鑄成,追悔不及,唉……


    宋弘璟慣無表情的臉上起了一絲淺淡笑意,「南疆雖是艱苦,卻也磨礪人,弘璟受益頗多。」


    太後微微頷首,問及宋老夫人道,「你祖母身子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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