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過這又沒辦法解決,朝廷已經降低賦稅,但繳糧數量就是上不來,白白浪費了這個恩典,國庫乃是一國命脈,如果充裕不起來,很難實施其他新政,更別論鄰國虎視眈眈。」


    薑俏見他皺眉沉思,心裏也有點不忍——這太子雖然奸詐,卻是一個好儲君,在她當尚食那半個月,總見他有忙不完的事情,黃尚書說,太子殿下從開始上殿,就是這樣了。


    皇上對這兒子也不知道是信心過度還是怎麽樣,總是把很大的事情全權交給他,例如大渠的水庫工程、截彎取直工程,就是讓工部直接跟太子匯報,太子也才六歲啊,國三生的年紀,已經要承擔起大渠和沿岸三州幾百萬人口未來的生計。


    薑俏摸了摸還很扁的肚子,說來也奇怪,知道懷孕的時候沒有很激動,但在那之後見到太子,總覺得太子特別順眼,這也算愛屋及烏吧,她已經開始愛自己的孩子了,所以連帶愛孩子的爹。


    薑俏心想,總之是有利民生的事情,她這個知識豐富的現代人是很樂忙的,「朝廷與其減稅,不如下令減租。」


    「父皇已經於三年煎誠租一次了。」


    「不是朝廷減租,是地主誠租。」


    公孫玥揚眉,「地主?」


    「朝廷誠租,也隻樂到地主,這對佃衣來說幾乎沒有感覺,殿下倒是想想,出一分力氣,拿一鬥糧,出十分力氣,也拿一鬥糧,這樣誰肯出十分力氣?現在朝廷賦稅政策就是如此,減稅,肥到地主,對於佃農們卻是好處都沒有,太子不如下令地主一律隻能拿百分之三十的糧產,朝廷拿百分之十,其餘歸給農民,然後再告知地主,田地若是原先租給甲,那麽每年田地要放租時,甲就是優先承租人,每年按照年產收租,而不能以去年收租多少來論斷新年,如此,農民知道自己出十分力氣能拿六鬥糧,誰還不發憤耕種,佃農發力,國庫才能跟著充盈。」


    這乃是從「三七五減租」變化而來,維持民的收益比例,多加了朝廷收糧這部分,是適合東瑞國的農政。


    公孫玥原本緊蹙的眉心逐漸鬆開,想著想著,喜上眉梢,陰鬱一掃而空:「此計甚妙,若是地主不從,我便以違反國策之名義重罰地主,我不信有哪個富戶敢跟朝廷廷作對,如此農民收獲越多,便能提成越多,自然誰都會出力耕種,承徽,你真是本太子的福星。」


    沒有啦,就是活在你們幾千年後,當然知道的比較多啊,曆史上的明君不知道有多少,但直到二十世紀,這才有了三七五減租的政策推廣。


    公孫玥似是有感而發,「每當推行新政,朝廷上那些老家夥們總是一口一個動搖國本,萬萬不可,下令眾人獻計,卻又一個推托過一個,沒人真正為百姓著想,說穿了,不過不想農民過上好日子,隻想自己吃飽穿暖,享受那種優越感而已。」


    薑俏忿忿道:「也太可惡了,黎民才是國家根本啊,朝廷大官應該是為天下百姓服務,謀求天下百姓幸福,怎麽可以隻顧著自己過得好,黎民若是吃不飽,國力從哪裏來,平安又怎會長久,那些老家夥們也太短視近利了。」


    公孫玥定定看著她,眼中有種複雜情緒,然後笑了,「沒錯,百姓才是國家根本,俏兒,你居然懂我。」


    俏、俏兒?這是他第一這喊她名字吧,感覺好奇怪啊,不過也不會不高興,畢竟太子長得很好,雙眼深邃有神,鼻梁直挺,這要是放在現代進入演藝圈,肯定迷倒一大片迷妹,加之在皇宮長大,氣勢自然不同尋常,被一十六歲的霸道總裁喊小名,姊姊魂還是有點高興的。


    且很神奇的是,不過稱謂上的改變,居然就覺得親近許多,承徽,總讓人反應不過來是喊誰,可是俏兒,她這樣被喊了十五年,她喜歡被這樣喊,有種親切感,別的不說,他們之間有了一個孩子,那就不再是陌生人了,而是親人,不是上司對下屬,而是比較接近平等的關係,一個爹,一個娘。


    是說,太子叫啥名字來的?公孫……公孫……啊,公孫玥!


    玥,神珠的意思。


    皇上給這兒子取名,不知道包含了多大的期待,前太子名「照」,雖也有光明的意思,卻也比不上「玥」,遙想當年,就這麽一個字,不知道帶給李賢妃多大的欣喜,又帶給齊皇後多大的不安。


    倩兒——聲音好好聽哦……唉呦我的媽,她這姊姊心被美少年喊得怦怦跳,太可怕了了,停一停啊,不要這樣跳,再興奮下去她怕自己會把持不住。


    公孫玥起身,「我得去禦書房跟父皇報告這件事情,應該會馬上召集太臣入內商議,今天晚上就不來看你了。」


    「臣妾知道,已經是晚秋,太子殿下小心身體,別著涼了。」


    「你也是。」公孫玥看著她的肚子,「俏兒安心養胎,無論男女,我都會跟父皇請封。」


    公孫玥離去後,在旁邊的宋嬤嬤、芫華、白蘇、如意、蘭卉,五人齊齊跪下,都是一臉喜氣,「恭喜承徽。」


    薑俏一臉懵,請封?那就是一輩子不愁吃穿,她這是挾肚高升啊,摸摸還沒有凸起來的小腹,心想,這大概是三七五減租的功勞吧。


    「都起來吧。」真搞不懂這些宮女,她又不愛擺派頭,可她們動不動就下跪,「這事情你們知道就好,別嚷嚷出去。」雖然知道紙包不住火,但還是想掙紮一下。


    「是,老奴知道。」宋嬤嬤道。


    「是,婢子知道。」白蘇等四人道。


    薑俏就這樣養起胎來。


    公孫玥給她送來幾箱書,這正合她的心意——時序入冬,京城剛剛過瑞雪,雖然有奴仆清道,路上還是又濕又滑,李皇後有令,薑俏跟花枝沒事不準出垂花門,真要覺得悶了,廊下走走散散步也就是了。


    薑俏接到口諭那天,就覺得蔫,這是懷孕不是坐牢啊,饒是如此,還是一臉乖的跟柯嬤嬤說知道,說自己也是這樣想的,柯嬤嬤一走,她臉就黑下來,公孫玥的書房不能去伺候,那她要幹麽,又沒手機給她滑,院中梅花開得雖美,但也不能整天盯著看。


    正當鬱悶的時候,那幾箱書就來了。


    小康子說:「是太子殿下命人去市集書鋪挑的,都是一些話本,給承徽解解悶。」


    薑俏大喜,話本就是古代的羅曼史啊。


    對於一個沒有手機,不能隨意岀,又不擅長做繡活的孕婦來說,這些羅曼史來得太是時候了,就像現在,外麵飄著太雪,她在屋內穿著萄蘆紋吉祥錦衣,燒著不會冒煙的金絲炭,手上一杯熱騰騰的安胎茶,看書生與小姐的愛情故事,各種月下柳梢頭,人約黃昏後。


    嗷,浪漫,她太欣賞太欣賞趙書生了,明明跟陳家門第差異這樣大,但還是勇於示愛,比什麽「我配不上你」的懦夫好千倍,真正的男人會先定下名分,然後考個好功名來迴報,而不是逃得遠遠的,想著功成名就再迴來娶,笑話,他就有把握那時陳小姐還是單身,萬一小姐被員外嫁給腦滿腸肥的富二代怎麽辦,那兩人不是終生抱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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