涼子小姐的聲音仿佛一聲驚雷打斷了屋子裏怪異而旖旎的氣氛,我聽到身後的鶴丸大人低聲“嘖”了一下,似乎有些煩躁。


    其實說實話,我也覺得有些煩——剛才那氣氛雖然有些怪異,但我卻明顯感覺到鶴丸大人他就要卸下心防、和我更加親近,指不定再和他說幾句貼心的話,他就會和當年一樣,老老實實地認我當姐姐了呢!可誰又想得到,涼子小姐會在這種時候忽然出現呢?


    不過雖然心有遺憾,但我卻不好表現出來,便隻好轉過身,朝身後的鶴丸大人一笑道:“我們快些擦幹身體,出去看看是發生什麽事了吧!”


    “唔。”鶴丸大人怏怏地應了一聲,看著似乎有些失望。


    看著他就差噘著嘴直說“不開心”的模樣,我忽然覺得縱然現在的鶴丸大人與當年的外表不同,但本質上都還是個孩子罷了。於是心頭軟了一軟,便開口溫言道:“別一臉不樂意了,等這裏的事情都解決了,我帶你迴京好好玩樂一番,保證讓你玩得開心!”


    嗯,其實這是隨口胡謅的。這麽多年來,我都和晴明大人他們安居深宅大院裏,鮮少出門,也就逢上什麽節日時才會到人少的地方賞賞櫻、散散步,所以對周邊有什麽好玩的去處也不大清楚。


    ‘大不了等著一迴去就先和膝丸大人岩融大人他們請教一下,事先做好準備。’我如此想著,暗暗下定了決心。


    這兩位大人於這一途上可謂是其中佼佼者,倒不是他們自身喜歡玩樂,而是有著其他原因——前者為了和自家兄長髭丸大人培養感情、好教兄長能牢牢記住自己的名字;後者則是為了帶著重鑄後、變成稚子模樣的今劍大人出去遊玩。


    ‘這樣想想,似乎岩融大人的境遇與我更為相似一些,果然到時候向他取經是最好不過的了。’這樣想著的我忍不住點了點頭,為自己能與岩融大人結識感到慶幸。雖說膝丸大人的遭遇似乎更讓人心疼,但畢竟鶴丸大人還不至於連我的名字都記不住——啊當然,這話並不是說髭丸大人很蠢,因為有的時候我實在忍不住懷疑他其實是故意的。


    “小姐,你怎麽了?還不快點穿衣?”在我想這些事情的時候,鶴丸大人已經將裏衣穿好,站在浴桶邊上看著我了。


    我意識到自己的遲鈍,有些難為情地笑了笑,便伸出雙手摁著浴桶的邊沿借力從水裏躍了起來。而一旁的鶴丸大人則適時地將我接在了懷裏,使我不至於赤身暴露在空氣當中。


    感激地看了眼鶴丸大人,我正欲說些感謝的話,可卻被門外的一聲巨響打斷了:“你們兩個在這裏磨嘰什麽呢?!出大事了你們——”


    大概是真有大急事,遲遲沒有得到迴複的涼子小姐竟等不及我們就直接破門而入,然後在看到屋裏的狀況後陷入了詭異的沉默。


    最後反應過來了的涼子小姐二話不說,幾步走到我們麵前,拿起我之前搭在一旁的衣服,又將我從鶴丸大人懷裏拉了出來,用衣服將我來迴裹了幾圈。確認將我裹得嚴嚴實實了之後,她才長舒了一口氣,迴過頭來瞪著一旁愣住的鶴丸大人,咬牙道:“汙穢的家夥!”


    鶴丸大人:“……”


    我:“……”


    “之前看你這副模樣就知道你不會是個好東西!一身白,跟鬼似的!成日裏跟在月子身邊,也不知道打著什麽鬼主意!好啊,原來在這裏等著呢!”涼子小姐一邊將我死死摁在懷裏,一邊怒斥眼前的鶴丸大人,“不僅愛好女色,還是個戀童癖!逼著可憐無知的月子和你一起洗澡也就罷了,還逼她變成幼子模樣任你欺淩!”


    “……”怎麽覺得她說的其實是我?


    “之前她說要和你一同入浴,一定也是你趁著月子孤苦伶仃無依無靠、頭腦不清,對她灌輸了奇怪的想法!”涼子小姐有些心疼地摸了摸我的頭,這讓我更覺得無地自容。


    ‘感覺這些罪名,都不該是鶴丸大人來背啊。’我愧疚了一下,但潛意識又覺得這時候不去直麵這個問題才是上上策。


    眼看著鶴丸大人的臉就要陰沉到極點了,我才忍不住咳了咳,出生轉移話題道:“涼子,你之前說出大事了,到底是出什麽事了啊?”


    “啊?”正說得盡興的涼子小姐被我這麽一打岔,先是愣了愣,然後才恍然大悟道,“啊啊光顧著替你出氣,都忘了正事了!是這樣的,我們聖域有一間儲物室。剛才有人在那裏發現了一個女人!”


    聞言我想起之前的見聞,便猜測道:“是之前被困在裏麵了嗎?那這樣不正好是把她救出來了嗎?”


    “重點是她被發現的時候,已經死了,看著似乎才剛咽氣。”涼子小姐神色凝重地補上了這麽一句,繼而她又壓低了聲音又道,“而且,聽幾位老者說,那女人是先前失蹤的神主大人的夫人。”


    聽了這話的我擰住了眉頭:‘難道是那位神主大人之前並不知道自己的夫人被困在裏麵,而今天被我提醒之後特意進去尋找才找到了嗎?’迴想了一下當時神主大人看到我在那裏時露出的表情,以及說的那句篤定的否定迴答,我又覺得不像,‘那難道是神主之前一直將自己的夫人困在那裏,因為被我發現所以才痛下殺手了嗎?可這是為什麽呢?’


    我百思不得其解,隻好變迴之前的大人模樣,換好衣服跟著涼子小姐一同去現場看看,希望能有什麽發現。


    跟在我身後的鶴丸大人走在路上似乎也在想著什麽,本想偷偷安慰他幾句的我見狀便放棄了。想想三日月大人曾對我說付喪神都是有著寬容之心的神明,不會輕易置氣的,我也就稍稍放寬了心。


    大約是因為發現一具屍體、且屍體的主人是萬人敬仰的神主大人的夫人,幾乎這裏的所有人都聚集在了那間房屋門前。


    我們三個擠到了前麵,這才看清了那具屍體的模樣。


    那具屍體身著髒亂的女式和服,大概是受困時間過長的緣故,整個人瘦得就剩下皮包骨頭了。髒兮兮的模樣令人看著心下生厭,忍不住皺眉。


    神主大人站在屍體旁邊,沉默了一會兒後才緩緩蹲下身,將那女人抱在懷裏,語氣沉痛道:“當年阿玲出門後再未歸來,我還以為她是偷偷出了聖域而遭到毒手了,不想卻是困在這裏麵了!這屋子多年棄置、無人進入,才使得她一直沒被人發現!今日再見,卻成了這副模樣!”


    蹲在他身後的花森夫人伸出手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了他一下。


    見狀,周圍的民眾紛紛露出難過的神情,出聲安慰他。


    我皺起了眉頭,迴頭與神情凝重的鶴丸大人對視了一眼,卻還是沒有做聲。


    這裏的人對這位神主大人敬重萬分,對他的話語多半是想都不想便老老實實地持信任態度。眼下這種情況,我若是質疑,多半會落得眾人指責的下場,所以還是不要出這風頭比較好。


    “鶴丸大人,我們先迴去吧。”對於這種場景隻覺得心煩的我低聲對身後的鶴丸大人說了這麽一句,卻被前麵的涼子小姐等人聽到,結果被他們遞了一個譴責的眼神。


    “月子,這種情況你怎麽能這麽冷漠呢?”好在涼子小姐雖對我也有些不滿,但還是低聲提醒了我一句。


    聞言,我垂眸作黯然神傷狀,低聲道:“我……有很多事都記不清了,全賴鶴丸大人提醒著我,才多多少少想起了些。鶴丸大人對我說,我的父母是遭遇山賊,為了保護我才去世的。眼下看著這場景,我總覺得似乎有些想起那日的慘狀了,心裏實在難受。”說著我低下頭,抽了口涼氣,哽咽著繼續道,“痛失親人這種事,我實在不想再遇到了!”


    多年來跟在素有“老狐狸”之稱的晴明大人和一雙眼睛都能把人蠱惑了的三日月大人身邊,我也算耳濡目染地學到了很多。別的不說,就這個博取同情的技能,我可以不害臊地直接說自己早練得有模有樣了——至於小狐丸大人,他不用在我麵前表演傷心難過,那雙罪惡的耳朵抖幾下,我心裏就已經扛不住了,嘖果然罪惡。


    聞我此言,之前還以眼神譴責我的村民又一齊同情地看著我,還有人安慰我不要難過。


    “那月子小姐就先迴房歇息吧,小姐遭遇失憶這種事已經是痛苦不堪了,不過既然往事都是悲傷,小姐還是忘掉比較好。”花森夫人目光慈柔地看了看我,輕聲安撫道,“各位也都迴去歇息吧,畢竟都這麽晚了,相信神主大人一定能重新振作起來的。”


    我耷拉著頭,“悲傷”地跟著鶴丸大人迴了房,涼子小姐見此竟也沒有指責這不合禮儀。


    迴了房間後的我剛一坐下,便抬頭對鶴丸大人篤定道:“這裏果然有著不可告人的隱秘!”


    “……”鶴丸大人表情怪異地看了看我,半晌才道,“小姐你這樣忽然變臉,還真是嚇到我了。”


    “習慣就好!”我擺了擺手,示意他不要在意,看到他坐下後才繼續道,“如果當真如那個神主大人所言,那個阿玲是多年前便被困在那裏麵,這麽長的時間裏,她是怎麽活下來的?一定是有什麽人時不時給她送些食物!”


    聽了這話的鶴丸大人皺了下眉頭,反問道:“可你看她那副模樣,一定也是餓了很久了。難道囚禁她的人還不讓她吃飽?”


    “這才是讓我覺得可怕的地方。”我壓低了聲音,湊到鶴丸大人麵前繼續道,“想來囚禁她的人一定是想讓她活著,但又不願意讓她活得這麽舒服,所以每次給她的食物都隻能讓她撐著一口氣,以便能長時間地看她的慘狀。”


    聞言鶴丸大人神情凝重了起來,他沉吟片刻才問道:“小姐覺得,囚禁她的人是誰?”


    “鶴丸大人一定知道我認為是誰。”我微微一笑,從懷裏取出了一張符咒,“這個溯源符咒可以把死去的人的生前遭遇如走馬燈般重放,鶴丸大人你想知道真相嗎?”


    聽了這話的鶴丸大人看著我,繼而微眯起眼,朝我笑了笑:“分明是小姐急著知道真相,卻還來吊我胃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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