鞍馬寺是當年從盛唐東渡而來的鑒真高僧的高徒鑒禎上人於寶龜元年創建的,號鬆尾山金剛壽命院,而延曆十五年又由藤原伊勢人營建了堂舍,後又受命於桓武天皇大規模修建營造,才有了眼下這般模樣。多年來,雖飽經風雨,但依舊壯觀屹立。


    “由於本尊供奉的是毗沙門天,鎮守著王城北方,所以深受朝野尊崇。”抬頭仰望著鞍馬寺的仁王門,將鞍馬寺的曆史對他們一一講明後,我深吸了一口氣,本想振奮一下精神,但不料還是忍不住打了個哈欠。


    “小姐要是實在很困的話,還是趴在小狐背上好好睡一下吧。”身邊的小狐丸大人看了我一眼,輕聲提議道,“對於小姐來說,每天隻睡這麽點時間恐怕是不夠的吧。”


    聞言我苦笑了一下,有些倦意地揉了揉眼睛,開口謝絕了他的好意:“確實不太夠,但這也是我的職責所在。既然我將你們的名字‘束縛’了起來,那麽我就該對你們負責才是。”說到這裏,我不大好意思地咧嘴笑了笑,歪頭道,“不過被我這種連早些起來都有些扛不住的笨蛋‘束縛’,您一定很困擾吧。”


    “不,這個倒不會。隻是……”說到這裏,小狐丸大人站住了腳,扭過頭看著我,微眯起眼沉吟不語。


    被他這一行為搞得渾身不自在的我有些局促地站在他麵前,支支吾吾地開口道:“怎、怎麽了嗎?隻是什麽?”


    “小狐並不擔心小姐的能力之類的事,隻是擔心小姐對小狐幾個過於溫柔,會使得小狐幾人忍不住想向小姐索求更多。”小狐丸大人微笑著說出了令我困惑的話,可還不待我問出自己的疑問,先前落在後麵的三日月大人忽然走到了我們之間。


    “小狐丸兄長這麽認真地說出這樣可怕的話,真是令我想不到啊。”三日月大人仿佛沒有察覺到自己的話使得周圍的氣氛更加奇怪,爽朗地笑著說道,“我倒覺得,小姐是那種不需要我們索求便會滿足我們的溫柔少女,用‘索求’這種詞,顯得小姐有些吝嗇了。”


    聽了這話的我一瞬間明白了先前覺得不對勁的原因,於是連忙表態道:“這點還請您放心,無論是現在,還是以後漫長的歲月裏,我對諸位的敬畏都不會有任何改變。對於諸位的要求,我一定會盡我全力滿足的。”說完這話的我為增強可信度,還舉起了手使勁地握了握拳頭。


    正在我信誓旦旦地作出保證的時候,身後磨磨蹭蹭跟著我們的鶴丸忽然抱住了我的腰,口齒不清地開口道:“唔嗯,鶴想睡覺。”


    “對不起啊鶴君,”我轉過頭,看了眼身後半睡半醒的鶴丸,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從剛才開始就一直講一些枯燥的鞍馬寺知識,害得你更困了。”


    “不是這個原因啦!”聽了這話的鶴丸撅著嘴,不滿地哼唧道,“月子小姐講什麽我都會乖乖聽下去的,隻是為什麽我們非要這麽早來嘛?”


    “因為我們並非王上準許而來的參觀者,在這樣隆重的日子裏摻合進來,實在很失禮儀。”我想了想,和他們解釋道,“還是這樣趁人少時提前進來比較好,起碼不引人注意。而且,晴明大人也沒有對我們說明我們非來這裏的原因,我們還是小心些比較好。”


    說著這話的我忍不住想起了來這之前去拜訪晴明大人宅邸的遭遇,我們甚至連晴明大人的宅邸都沒能進去。


    “晴明大人到底是有什麽要緊的事呢?竟然連王上的命令都置之不理。”有些無奈地歎了口氣,我邁出了腳步,卻聽身旁的小狐丸大人身形一動,朝著石板路旁的小樹林走近了幾步。


    “小狐丸大人,怎麽了嗎?”看著小狐丸大人凝重的臉色,我有些擔憂出聲詢問道。


    “小姐剛才給我們大致講了關於鞍馬寺的事情,但是有一點很重要的事,小姐卻沒有提到。”小狐丸大人盯著小樹林看了一會兒,而後才扭過頭看著我微微一笑道,“鞍馬寺的天狗傳說,可是很有名的啊。”


    聞言我臉色微變,不安地看了眼小狐丸大人身後的樹林,輕聲詢問道:“那裏麵,有天狗嗎?”


    “嗯,不過也不能完全說是一隻天狗,而且和我們還是同類,小姐不必擔心。比起這個,我們還是快些進去吧。不然一會兒,將軍的人馬到了就不好了。”看著小狐丸大人的笑顏,我也臉色稍緩,安心地點了點頭。


    因為出門很早,眼下天色還很昏暗。拂曉的時候,周圍的溫度還很低,走在寺廟的石板路上,我忍不住瑟縮了幾下身體,打了幾個冷戰。


    “小姐很冷?”注意到這一點的小狐丸大人看了我一眼,而後伸出手似乎是想脫下自己的衣服。


    “這個不用了!”看著小狐丸大人本來就暴露在外麵的肌肉,我臉上一熱,連忙擺手道,“您穿得本來就不多,還是小心照顧好自己吧。”


    “那麽,還是由我來為小姐獻出衣服吧。”


    看著身側的三日月大人微笑著將雙手放在胸口前的衣扣上,我臉上一陣熱浪刮過,無措道:“不、不用了!免得您脫了又穿不上!”


    “那果然還是讓我來,鶴身上暖暖的喲!”身後的鶴丸伸開雙臂將我牢牢地鎖在懷裏,輕聲笑著哼唧撒嬌。


    我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無奈道:“可是這樣有些重哦,鶴君。很快太陽就要出來了,周圍會變得很暖和,所以不要太擔心。”


    因為今天是皇室要用的,所以一般的閑雜人等不能隨意進出。不過好在晴明大人事先給了我一封信,托我交給了寺裏的人。


    “師傅讓小人帶小姐去看一看敝寺的鎮寺大太刀,小姐請隨小人一起來。”從主屋裏出來的小和尚對我鞠躬道。


    我連忙雙手合十,向他也迴了一禮。


    ‘不過,為什麽要我們去看什麽大太刀呢?’有些茫然地看了看身邊的三位,我有些無奈地歎了口氣。


    不過走到半路之際,忽然來了一位年紀稍長的和尚對先前那一位耳語了一番。領著我們的小和尚沉默了一下,而後不大好意思地迴過頭,對著我低頭道:“萬分失禮,城中的大人們已經到了,眼下我有些急事要去做,您可否先在此稍等片刻?”


    愣了一會兒,我連忙頷首道:“您大可不必在意,我會在這裏好好等著呢。”


    我安靜地在那裏等了一會兒,忽然聽到三日月大人開口道:“誒?鶴去哪裏了?”


    聞言我臉色一變,迴頭卻沒見到鶴丸的身影:“這、這鶴君剛才不是在這裏的嗎?他跑去哪裏了啊?”


    看著小狐丸大人和三日月大人臉上的茫然神情,我心下不由一驚:“那麽是什麽時候發現鶴君不見的呢?”


    “呃,因為隻顧著跟著小姐往前走,所以忘記注意鶴丸的去向了。”小狐丸大人略帶歉意地笑了笑,那副模樣使得我也不大好意思指責他們。


    “那麽,我們還是去周圍看一看吧。”想了想剛才那位小師傅的話,我有些複雜地選擇了違背,“等著別讓鶴君出什麽事。”


    因為擔心和皇室派來的大人們相遇,我選擇了一條僻靜小道行走。路上無意間看到了大路上的幾行牛車,載著幾位公子小姐朝著寺廟裏前進。


    “本以為隻會有大人來這裏,沒想到竟然還會有貴族家裏的公子小姐也跟來。”有些驚訝地站在一旁看著牛車前進,我輕聲自語道。


    “這樣的話,小姐何不也讓古美門大人帶著小姐來呢?也省得這般辛苦了。”小狐丸大人看了眼大道上的牛車,似是有些疑惑地詢問道。


    聽了這個問題,我不由笑了笑:“能參加這種大型的祭拜典禮,必須得是正五位以上的大人才行。”看了眼身邊的兩位,我提議道,“眼下正是參加祭拜的大人們進來的時間,我看我們還是往迴走去寺裏看看吧,要是和他們誰碰上了麵可不好啊。”


    雖然往裏走本來是出於我不想讓別人碰到我們的打算,不過卻在我們剛在寺廟裏轉不大會兒的時候,以正三位安藤家的惠子小姐為首的一行正與我們碰上了麵。


    “……這可不好辦。”看著幾步開外的她們看著我的吃驚模樣,我心情複雜地歎了口氣,“為什麽偏偏是惠子小姐啊?”


    “小姐與那位惠子小姐之間有什麽不愉快的事發生過嗎?”可能是察覺到了我的糾結,身邊的小狐丸大人輕聲詢問道。


    “唔……可以說是吧,不過其實也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吧大概。”我無奈地歎了口氣,心情一時間很是奇怪。


    惠子小姐是一位喜歡將官階等級作為處事看人標準的人,明明隻比我大了三歲而已,但看人的目光卻老道得很。再加上她說話一向很毒,低等級的公子小姐每每搭話都會被她說得惱羞成怒。尤其是對於我們家這種靠著祖傳的史官職務過活的人,惠子小姐一向都表現得非常不屑——大概在她心中,這是一種很狡猾的做法吧。


    總而言之,對於惠子小姐,我一直抱著一種畏懼感。眼下又在這種場合與她相見,想來少不了一番譏諷。


    ‘真是想一想都覺得很可怕。’不自在地打了個寒戰,我隻好低下頭,朝著惠子小姐她們做出了一個低姿態,而後小心地邁著步子,想要當做什麽都沒發生地蒙混過去。


    不過這隻是我天真而又愚蠢的想法罷了。


    “經常聽人說正五位古美門家的月子小姐懂禮,可眼下看到我們為什麽一言不發?”惠子小姐的聲音一如既往地滿帶著嘲諷,說出的話更是令我不安。


    “萬分抱歉,惠子小姐。”局促不安地看著地,我深吸了一口氣,解釋道,“隻是因為像我這樣不該出現在這種場合的人如果再不知趣地和您打招唿,恐怕會讓您生氣。”


    “月子小姐能知道自己不該出現在這種隆重的祭拜場合也是不容易,這次諸位將軍大人出門鏟除妖魔,來此重地祈福,要是因為某些不幹淨的人隨意踏入這裏,影響了這次的祈禱可不好。”惠子小姐用,手中的折扇低掩著唇,輕聲慢語說出的話令我深感羞愧。


    “月子小姐,不要覺得我說話過分。古美門家的人確實才華出眾,可是說到底還是平民的血統,實在不合適來這種地方。”惠子小姐笑著對我提點了一番,說出的話使得我隻能低頭不語。


    良久不再聽到惠子小姐的聲音,確定了她的話已經說完,我才連忙低頭道:“我知道了,以後會注意些的。”說完這話,我連忙轉過身想要離開,可又被她叫住。


    “月子小姐,寺院裏淒冷,莫要著了涼。”惠子小姐從身上結下一件絨衣,笑著遞到我麵前,“您需要嗎?”


    深吸了一口氣,我抿了抿唇,飛快地搖了搖頭:“多謝惠子小姐的好意,我不怎麽冷。”


    強忍著胸中翻滾的羞惱之情,我快步離開了那裏,直到確定不會再見到她們時,才刹住腳步。


    “小姐,可還好?”身邊的小狐丸大人彎下腰湊到我麵前,輕聲詢問道。


    “沒事,是我自己沒注意竟然會與她們碰上,您不必擔心。”對著麵前的小狐丸大人笑了笑,我有些不好意思地移開了視線,“惠子小姐說話一向不好聽,但也在理。”


    “……是嗎?不過小狐到並不這麽覺得,小姐可不是什麽汙穢之人。”小狐丸大人站直了身體,看著我低聲道,“如果小姐有一天忍受不了這種人的侮辱,大可向小狐說明,小狐會幫小姐解決這些不足道的問題的。”


    聽了這話,我不由笑出了聲:“您不必擔心我的事,這樣的事我已經不在意了。”


    說不在意自然有些誇大其詞,不過我已經可以學著釋懷了。如果因為這種事就麻煩小狐丸大人他們,總覺得有些不好意思。


    “不過說起來,剛才那位小姐遞給您的絨衣,您為何不接下呢?”一直站在身側的三日月大人忽然開口問道,“如果我沒看錯,那可是貂絨的外衣吧。”


    聽到這個問題,我本來明媚起來的心情瞬間跌落穀底:“法令裏有規定,隻有正五位以上的貴族官員及其家人才有資格穿那樣的華服的。”不願再去理會這些事情,我急忙轉移了話題,“不過說起來,我們還是先去尋找鶴君吧。”


    剛說完這話的我忽然聽到了鶴丸的聲音,循聲望去卻見他笑得滿臉燦爛地看著我,手裏揮舞著什麽東西。


    微眯起眼定睛一瞧,我不由臉色一變——鶴丸手裏揮舞著的,分明是一件白色的貂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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