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口二十幾個甲胄森嚴的侍衛,都不守宮門了。擅離職守或蹲或坐圍成一圈,而圈中站著的就是那個土豆子一般高的小娃娃。小娃娃正在眉飛色舞,比手畫腳的說著什麽。聽著的那一幫士兵都瞪大眼睛,興趣非常。


    一個三歲多大的孩子居然有這樣的本事!在短短時間,就能煽動一幫訓練有素的守門侍衛,忘了職責所在,去圍著他。


    幸好宮門口是禁區,平時不會有什麽人路過,不然,這鐵定是要招來非議的。


    “胡鬧!還不快去站崗守衛,你們都想迴家吃自己麽!”畢磊鐵青著臉一聲冷喝,嚇得那幫守門侍衛急忙迴頭。一見是畢將軍來了,急忙各就各位,站成兩排,頭垂的低低的。知道犯了錯,都不敢抬頭去胡亂看。


    碧霄見畢磊來了,伸出肉唿唿的小手彈彈袖子上莫須有的灰塵。這本是大人做來特別輕狂的動作。隻是小土豆子做來,輕狂沒看出來,賣萌倒是十足的很。


    畢磊一臉的怒氣不由的也被萌的溫柔起來。


    碧霄高高仰著頭問畢磊:“畢將軍,現在我能進去了麽?”


    畢磊彎腰將畢磊抱在懷裏,微微輕笑:“可以,但是您能先告訴我,剛才你在跟他們說什麽麽?”


    碧霄挑挑眉角:“我覺得呢,我們一邊走一邊說這個事會更好一些。”


    畢磊:“……”


    想著皇上還等著呢,畢磊隻能‘任由小娃娃擺布’,抱著他過了朱雀門。


    真正進入皇宮的範圍,碧霄才眨著大眼睛問:“畢將軍,假如我有一筐魚和一隻魚竿,你是要魚還是要魚竿?”


    畢磊凝眉看一眼懷裏的小娃娃,不知道他為什麽突然問這個問題。但是也認真的想了想,迴道:“我應該要魚竿吧。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拿一筐魚,吃了就沒了。但是拿魚竿就可以去釣很多魚,那以後也就有吃不完的魚了。”


    “目光短淺。”碧霄斜睨著眼睛鄙夷畢磊。


    畢磊一愣,覺得自己的迴答應該是最完美的迴答啊。想當初,他雖然是武狀元,但是考武狀元也是要筆試的。當初自己的筆試部分,大司馬看了之後都說,就算考文狀元,也定然是三甲之才。如今一個三歲半的娃娃的問題,難道自己深思熟慮之後的迴答還變成目光短淺了?


    “那你高見呢?”畢磊耐著性子,問懷裏的土豆子。


    碧霄搖頭晃腦奶聲奶氣的說道:“若是我,就要那一筐魚。然後將魚拿到集市上賣了,換錢,多買幾個魚竿。這樣以後就能釣更多的魚,賣更多的錢。再然後雇人釣魚,雇人賣魚,我就等著收錢,這豈不是美哉?”


    畢磊:“……”


    啞口無言,卻不得不承認,小娃娃說的真的很有道理,很有長遠打算。


    “畢將軍,我已經迴答了你剛才在門口問我的問題了。”碧霄見畢磊沉思不說話,露出八顆無害的小牙笑著又說道:“之前,我就是在跟那些守宮門的侍衛在討論是要魚還是要魚竿的小哲理故事。現在畢將軍明白他們為什麽會好奇的圍著我了吧。莽夫好奇圍觀,是有失職之錯,但事實上,畢將軍不也是感覺很好奇了麽?”


    畢磊:“……”


    畢磊將小娃娃放在地上,不抱著他了。開始的喜歡,現在變成敬而遠之。雖然隻是土豆子一般大的小娃娃,但是和他說話,卻要時刻提防注意著,不定哪一句,就會讓自己很受傷。


    碧霄邁著小短腿跟在人高馬大的畢磊後麵緊跟,心裏忍不住腹誹連連。這家夥好沒有風度,不過就是跟他開了一個玩笑而已。看看他居然還生氣了。


    一大一小,一高一矮,一深藍,一淺白。


    穿過皇宮議政,辦公的前半部分。好多侍衛,官員,都對這一大一小表現出濃重的好奇。尤其是從禦書庫出來的大司馬,看見畢磊身後跟著一個白白嫩嫩,漂漂亮亮的小娃娃時,感覺好奇。而再看到小娃娃五官時,大司馬忍不住過來問:“親家哥哥,這小娃娃是誰誰家的?”


    盡管楚淩風和畢真已經分道揚鑣。但是大司馬看見畢真的哥哥畢磊還是很客氣的叫一聲親家哥哥。畢磊一介晚輩,又很敬重大司馬,所以雖然兩家親家沒做長遠,但是這兩人的關係還算是很不錯的。


    “迴大司馬,這個……”畢磊有些為難,因為一些事拿不準,他現在也是不能很大司馬說的。


    大司馬自然看出畢磊的為難,就沒有再問畢磊,而是蹲下身子直接問碧霄:“小娃娃,你叫什麽名字?”


    碧霄看看麵前的老頭,精神很矍鑠。國字臉,下巴留著美髯須。看著是一個挺慈祥的老頭,於是露出標準的八顆小牙的微笑,奶聲奶氣的說道:“碧海青天,神霄九重,我娘給我取名碧霄。”


    大司馬皺眉重複一句:“碧霄。”


    這名字實在太過縹緲貴胄,一般的父母是不會給孩子取這樣的名字,怕孩子沒有命擔。可是一大司馬瞧著麵前唇紅齒白的小娃娃,長的異常出色,一見就不是一般普通孩子,倒顯得和名字正貼切。


    “碧霄,真是個好聽的名字。你的父母是誰,能告訴我麽?”大司馬伸手摸摸碧霄的頭,慈愛的問著。


    碧霄也不吃虧,伸手摸摸大司馬下巴上的美髯須,卻忽的咧嘴一笑:“這個麽……我娘親說大人的事,小孩子不可以在亂麵隨便亂說。”


    大司馬:“……”


    碧霄轉頭,主動牽起畢磊的手:“畢將軍,我們快走吧,不然有人該等急了。”


    畢磊見碧霄催促,隻好跟大司馬點點頭,然後帶著碧霄往清寧殿走去。


    大司馬看著那小娃娃的背影,迴想著他精致無雙的小臉,眼前不由得就浮現起爵兒小時候的模樣。那時候,幾歲的爵兒不就是長這個樣子麽?五官精致的好像畫裏走出來的小人兒。


    越想越像,簡直是一模一樣,好像一個模子刻出來的一樣。


    難道這個孩子是……


    大司馬忽的高興起來。如今皇上不納妃,沒有子嗣,北聖朝政不穩。所以如果現在爵兒有一個龍子遺落在民間,也是天大的好事。


    清寧殿。


    碧霄對著爸比住的地方簡直好奇極了,想到即將就能將見到爸比,更是激動的小心髒撲通撲通的跳。


    北冥爵辦公的地方在清寧殿裏的銘玄閣,此時,銘玄閣外宮女內侍都少不在,隻有耿連忠在門外伺候。


    耿連忠見畢磊這上午在清寧殿是來來迴迴好幾趟了,這一趟,手裏還牽著個小娃娃,頓時好奇的迎上來:“畢將軍,這個小娃娃是……”


    “耿總管,皇上要見見這小娃娃。”畢磊給耿連忠這麽一說,耿連忠就知道不能好奇了。急忙幫著推開門,請畢磊他們進去。


    但是到門口的時候,畢磊頓了頓,轉頭對碧霄說道:“碧霄,皇上在裏麵,你自己進去吧。但是對皇上要有禮貌,不然得罪了皇上,可就不能迴去見娘親了,知道麽?”


    碧霄墨玉般的眼睛眨巴一下,勾起很自信的笑說道:“畢將軍放心,我一定會走著進去,走著出來的。”


    畢磊見小娃娃露出如此大人般的笑,已經和這樣的孩子沒啥可說的了,隻是點點頭,看著碧霄進去後,就順手關上門。


    裏麵,現在很有可能是皇上的家事,皇上的家事,外人可是少聽為妙。


    碧霄一跨進高高的門檻,身後的門立刻關上,好像這裏麵是什麽可怖的洪水猛獸似的。碧霄撓撓頭,東張張,西望望,這屋子裏靜的很,也好似有一層看不見的低氣壓在籠罩著頭頂。


    外廳無人,有一道淺藍色的琉璃珠簾隔著另一個內室。碧霄唇角揚起期冀的笑,他日思夜想見的爸比應該就在這珠簾之後。


    碧霄為了要給爸比第一眼留下好印象,還低頭看看自己的穿著是不是周正。整整腰帶和袖子之後,才邁開小短腿往那珠簾走去。


    小心髒噗通噗通的跳。這裏麵的人就是自己的爸比,就是別的孩子都會有的爸比。媽咪之前跟自己說,給爸比吃了一種藥,爸比將他們都給忘記了,自己還懊惱來著。但是如今,雅蘭阿姨和狐狸舅老爺又說,其實爸比一直都記得媽咪,什麽都沒忘。所以,碧霄簡直是有些迫不及待了。他很想看看媽咪口中天人一樣的爸比是什麽模樣,更想嚐嚐被爸比抱一抱是什麽滋味。


    ‘嘩啦’一陣清脆的響聲。


    正在凝視墨玉扳指的北冥爵下意識的抬起頭往這邊看來。而碧霄也是一過來珠簾,晶石一樣的眼睛就四處尋人。


    半空中,一大一小,四目驀地相對。


    碧霄眼珠一下子瞪的溜圓,這個一身明黃,頭戴金冠,器宇不凡,五官絕色的男人就是自己的爸比?怪不得自己長得這麽帥!


    北冥爵心裏劇烈的咯噔一下,原來是昨日大街上那個和自己長得超像的小娃娃!


    隻是,昨天上午才看見秦九兒和這小娃娃,然後昨晚秦九兒就來夜探皇宮,今天,這小娃又接著來。他們是有什麽目的麽?


    北冥爵是一朝被秦九兒欺騙,如今比從前更加謹慎多疑。


    “你叫什麽名字?”北冥爵沉聲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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