旭日初升,東方的暖陽剛剛露出些許晨曦,鱗次櫛比的房屋街道依舊掩映於濃霧之時,厚重城門已然被看守戍衛打開。


    結束了一夜的紛擾與繁華,惠州縣再度從沉寂中逐漸蘇醒。


    進城趕集的菜農小販、馱運貨物的行商走卒的湧入,瞬時讓人間的煙火氣沿著那寬敞的青磚石板路蔓延入了小城。


    北境蠻禍與天災的浩蕩餘威雖未真正意義上的波及到惠州縣,但這場戰爭卻仍然對其造成了一定的影響。


    北境已然持續數年的動亂,讓諸多行商,諸多持劍而行的江湖俠客,將這處位於兩省交匯處的小縣城當做了他們北上的中轉站,這些投機客們的到來給這原本平平無奇的縣城帶來了商機與發展,但同樣也帶來了諸多的混亂。


    隨著後院的雞鳴,


    唐四一如往日在這晨曦未已之際打開了自家小餐鋪的房門,正將準備好的桌椅小凳搬至街道上擺攤時便發現自個家門口又死人了。


    江湖人.


    看著那屍體手上的老繭與那被血色染紅的刀傷,唐四一眼便辨別出了對方大致的身份。


    安靜了少許,他默默將那具屍體挪到了隔壁店鋪的門口,然後取了兩盆清水將自家門口的血跡衝刷了一遍。


    他沒有報官的意思,因為報官沒用。


    相反,他甚至得被那些捕快老爺敲一筆竹杠,作為處理屍體的費用。


    而遇到開門見屍這種晦氣的事情,唐四也沒了開門做生意的心情。


    這屍體擺在這,大概率沒人會來他這餐鋪裏用食。


    心中想著,唐四眼神有些麻木的準備重新關上房門。


    畢竟,這已經是這個月的第二次了。


    惠州縣內沒有駐軍,或者說這裏的駐軍已經盡數開拔北上抗蠻。


    對於這些來自五湖四海的武徒們,縣令姥爺唯一能夠用上的暴力機器便是那些養尊處優的捕頭姥爺。


    而讓這些在惠州縣內經營了數代乃至數十代的少爺兵們去與那些亡命徒們拚命,這現實麽?


    這不現實。


    在蠻禍興起的這些年來,惠州縣那些客棧之中時不時叫罵與兵戟交擊之聲已然成為了常態,死人,亦是成為了常態.


    心中歎息著,唐四緩緩關上了自家的木門。


    “你,不報官麽?”


    在木門即將關閉的那一瞬,一道溫潤的男聲忽然從他擺放屍體那一側的店鋪門前傳了過來。


    唐四聞聲便是一愣。


    他記得,方才街道上可是空無一人的。


    關門的動作下意識頓住,唐四的目光朝著聲音傳來的方向望去,然後眼神便是一滯。


    黎明之際的街道空無一人,尚且有些昏暗的環境中一名長發男子不知何時出現在了那具江湖客的屍體麵前,正饒有興趣的盯著對方的傷口。


    好生好看的男子.


    心中方才生起一抹感歎,唐四看清對方的衣著之後,腿上便是一軟。


    這是一身著束腰紫黑華服。


    雖然他這老粗不知道具體價值幾何,但卻能看出這東西可比縣令身上那件官袍還要名貴。


    慌亂的情緒不受控製的從心底蔓延開去,唐四直接便跪在了地上,腦袋用力的磕在地麵,聲音磕磕巴巴:


    “大大人,這這不是小小人做的”


    “.”


    男子略顯古怪的看了一眼這名小販。


    他隻是問一句為何不報官,至於麽?


    心中想著,男子下意識準備用源炁將對方托起,但隨即還是忍住了。


    他看到了對方看向他時眼中那發自骨髓的恐懼。


    這個時候讓他站起來恐怕不如直接殺了他。


    瞥了一眼縣衙的方向,男子眼中流露一抹若有所思,繼續說道:


    “我知道不是你做的,你一凡人也不可能殺死一介武徒。”


    聽到這話,唐四顫抖的身形並未有所停歇:


    “大人明鑒.大人明鑒”


    一邊說著,他用力的將腦袋往地麵磕著頭。


    而見到這一幕,男子心中也沒有了繼續問話的念頭,心中歎息一聲,身形一閃消失在了這條街道之上。


    而唐四許久不見這位神秘公子出聲,悄悄抬頭卻發現對方已然不見了蹤影,而與之一同消失的,還有那具已然被焚成灰燼的屍骸.


    沒敢立刻起身,唐四繼續跪了半晌,直到隔壁店鋪傳來聲響,才忙不迭的從地上爬了起來,一邊關門,一邊顫顫巍巍的低聲呢喃:


    “仙人姥爺.這時候來縣裏作甚呐.”


    雖為縣城,惠州縣城牆亦高數丈。


    在下方人群熙攘入城之際,一名俊朗男子閑散的坐在那城門樓上遠眺著天際線上的日出。


    不時,另一道身影幾個縱越落至了男子身側。


    俊朗男子見到來人也不意外,拍了拍身邊的位置,笑嗬嗬的招唿道:


    “本王都說了,長天伱下去詢問那人緣由就是浪費時間,不如在此與本王共賞日出。”


    看著這嬉皮笑臉的李筠慶,許元俯身坐在了他的身側,道:


    “城內百姓對暴屍街道習以為常,這可是踐踏大炎律法的行為,你這皇子就不想說點什麽?”


    李筠慶斜了許元那平靜的神色一眼,勾了勾唇角:


    “說什麽?北境打仗打了這麽多年,此地沒有發生大規模動亂,已經很不錯了,別要求太高。”


    說到這,


    李筠慶勾了勾唇角:


    “而且天下黎庶如何可不歸我管,得找我那皇兄。”


    許元深深看了這小子一眼,輕輕搖了搖頭:


    “其實,讓我在意的不是這個。”


    李筠慶挑了挑眉,方才下方所發生的事情他也看見了,笑著道:


    “你在意的是那人對你的態度?”


    “嗯。”許元沒有否認:“就像是我隨時會殺了他一樣。”


    李筠慶翻了白眼,嗤笑一聲:


    “你可真是多愁善感。”


    許元瞥了一眼這小子,皺眉:


    “什麽叫多愁傷感,城內草菅人命已經變得稀鬆平常,那城外.”


    “我知道,但這又如何?”


    “.”許元。


    李筠慶眼神之中閃過一抹複雜,伸手敲了敲身下的城門樓,幽幽笑道:


    “長天,這些事情你以為咱們父皇他們不知道?”


    許元聞言有些煩躁的揉了揉眉心:


    “他們從一開始就知道,畢竟這是武徒泛濫的必然後果。”


    將修行功法流入民間,破除掉宗門壟斷根基的同時,也給底層帶來了極大的動亂,或者說必要的陣痛。


    隻是這股對於大炎的陣痛,落到某個黎明百姓個體身上之時,那就是一場災難。


    “既然知道,那你生什麽氣?”


    李筠慶依舊還是那副吊兒郎當的閑散模樣,悠然說道:


    “不破而不立,犧牲是開創太平盛世的必要條件。


    “現在這點死亡尚且如此.


    “長天,日後大亂起勢之時,你又當如何?”


    or2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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