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的玄鷹從天空之上降落之時遮天蔽日,氣浪翻滾。


    下一刻,


    源炁湧動間,一排由閣樓陣紋凝結出的半透明樓梯由高至低依次出現在了玄鷹的一側。


    站在閣樓甲板的許元見到這一幕輕笑搖了搖頭。


    按照許歆瑤的說法,就像前世買車子選配置一樣,這種階梯陣紋是需要選購的。


    沒啥實際作用,但逼格很足。


    隻是可惜現在下麵沒人迎接。


    元昊絲毫沒有過來迎接的意思,甚至連個副官都沒派過來。


    不過許元倒也沒生氣,反而覺得這元昊有些好笑。


    他過來,就代表多半打不起來了。


    踏著源炁階梯,走下玄鷹閣樓之後,許元見到了這戰爭過後的東城牆。


    由於是城內攻城外帶空降的突襲作戰,基本沒用到什麽破壞型的攻城器械,城牆依舊完好。


    隻是很多地方的表麵卻是覆蓋上了一層頗為惡心的綠色粘稠物質。


    隨著二人走近,


    許歆瑤也見到了這東西後,先是愣了一瞬,隨後聲音有些顫抖的說道:


    “這是.阻靈粘液?”


    “什麽?”


    許元瞥了這四妹一眼,發現她眼神不對,隨口問:“這東西是你發明的?”


    許歆瑤點了點頭:


    “嗯。”


    許元挑了挑眉,用意魂略微感知了一下,笑著說道:


    “沒破壞陣紋本身結構,不過卻阻隔了源炁傳遞,這新武器看起來效果還不錯。”


    許歆瑤抿了抿紅唇,拳頭略微攥緊,低低的說道:


    “我當初研究這東西就是為了檢驗陣路紋列的獨立性,讓材料不至於一次失敗就報廢,所以不會破壞陣紋本身結構。”


    說到這,


    許歆瑤眼神暗淡了很多,盯著那綠色粘液:


    “不過.不過居然被他們做了武器。”


    “.”


    鑄犁為劍。


    許元腳步一頓,深深看了許歆瑤一眼,歎息一聲沒有說話。


    一路走過,元昊治軍真的很有一套。


    萬象東城牆在經曆短時間的混亂之後已經變得盡然有序。


    東城牆下黑鱗軍來來往往顯得有些忙碌,繳獲的器械在被統計,傷亡在被統計,一些軍士在遠處的城內清空街道維持秩序。


    戰死的同袍被整齊的暫時安放在了城牆的陰涼處,等待著專門的飛行妖獸來馱運迴鄉,而萬象守軍的屍體就沒這麽好運了,被隨意的堆積在一個特質的大布匹上,如同一個小山包。


    除此之外,許元還看了很多已經整頓好編製,隨時可以繼續執行軍令的黑鱗軍。


    元昊,看起來已經迫不及待了。


    而等到許元抵達元昊所在位置時,對方正在和一些穿著中高層甲胄的將領聚在一堆下達著一些指令。


    見到這一幕,許元沒有立刻靠過去,而是和沉默的許歆瑤安靜的站在一旁等待。


    他知道元昊知道他已經來了。


    而元昊確實知道許元來了,也知道對方就站在不遠處看著。


    他隻是不想麵對。


    身旁的副官好幾次想要提醒元昊主將已經過來,都被直接他用眼神瞪了迴去。


    他很喜歡三公子的那句,將在外,軍令有所不受。


    不尊軍令,這可太合他的胃口了。


    但現在人都杵在臉上來了,這軍令再不尊就有點不識好歹。


    一圈子的將領沉默著大眼瞪小眼,元統領不發話,他們也不敢走,隻能聽著對方說著一些軍紀上的廢話。


    最終還是一旁的副官沒繃住,快速而低沉的提醒道:


    “元統領,主將已經到了,您看”


    “.”


    忽然沉默。


    元昊緩緩迴眸看了他一眼,道:


    “啊?主將?主將在哪?”


    “我在這。”


    “.”


    元昊迴眸看了一眼。


    許元笑著衝他揮了揮手:“元統領你沒說完可以繼續說。”


    “.”元昊。


    元昊很是自然的轉過身,擺了擺手,示意下麵的將領趕緊滾,然後自己快速的跑到了許元跟前,笑著說道:


    “您來了就直接說一聲就行。”


    許元語帶揶揄的說道:


    “這不是怕打擾元統領你強調軍紀麽?”


    元昊的聲音很嚴肅:


    “應該的,城池打下來是我們自己的,造成的損失也是我們自己的。”


    說罷,


    元昊神色忽然一鬆,搓了搓手,低笑問道:


    “那個.不知公子談判結果怎麽樣?剛才聽您發的軍令黑鱗軍基本已經整頓好了,在等第七營進城整頓一下便能.”


    “行了,還沒結果呢。”許元打斷無奈的說道。


    “.”


    元昊眼眸睜大了一瞬,似乎想笑,但忍住了,皺著眉頭嚴肅道:


    “可是萬象宗不識好歹?”


    許元翻了個白眼:


    “不知道,都說了還沒結果。”


    元昊試探著問道:


    “那我們計劃”


    “繼續。”


    “那末將便先”


    元昊拳頭攥緊,一拱手便迫不及待準備離開。


    將在外,軍令


    “別急,伱跟我呆在一塊。”


    許元直接打消了他這念頭:“我有事要問你。”


    “公子,軍務”


    “我都說了,我有事要問你。”


    “.”元昊不說話了。


    許元指了指著前方被清空的道路,低聲道:


    “邊走邊說。”


    元昊和許歆瑤默默跟上。


    屍體都被搬走了,不過路上依舊有著一些新鮮的血跡,許元看著這些嫣紅,低聲問道:


    “白詔死了麽?”


    “啊?”


    元昊愣了一瞬。


    現在軍務這麽急,把他留在身邊就為了這事?


    想著,元昊看著前方的背影,心裏歎了口氣。


    看來三公子也知道他喜歡他那句將在外軍令有所不受。


    多半是打不起來了。


    他如實的低聲迴道:


    “準備自殺,被我救下來了,如今就在兩個街區外安置著。”


    “讓人把他帶過來。”許元道。


    元昊沉默著離開安排人手去了,不過依舊在許元的視距範圍。


    而見到這一幕,


    許歆瑤低言問道:


    “三哥,你是準備滅口?”


    許元搖了搖頭,沒有迴答她,而是輕輕的喚了一聲:


    “姐姐?”


    “幹嘛?”


    一聲嗔怪的聲音立刻從許元身側響起,外麵裹了件大衣的婁姬出現在了他的身側。


    許元見狀微微一笑,這種隱匿存在感的手段他曾在司子魚身上見到過:


    “你身上還有人皮麵具麽?”


    婁姬聞言皺了皺眉:


    “你想給那個叫白詔的人?”


    許元點了點頭:


    “嗯。”


    “唉~”


    婁姬嬌聲歎息一聲,似乎有些不情願,但還是同意了:“長天你可真是敗家呢,不過誰讓你叫我姐姐呢~”


    說著,婁姬從她的須彌戒中取出一個鐵盒子。


    許元接過,婁姬在這時若無其事的提醒道:


    “長天,天下很大,你沒必要留一個風險在世上。”


    許元沉默少許,笑著搖了搖頭:


    “我知道,但現在我還做不到那麽冷血,他和那周小荷一不一樣,對我們有功。”


    許歆瑤默默的跟在許元身後,咬了咬唇角,看著他背影眼神複雜。


    很快,


    白詔便被幾名軍士帶著走了過來。


    元昊則很識趣的站在不遠處,幽幽看著這繁華的萬象城。


    白詔這位發鬢半白的中年男人在見到許元一刹那,下意識想跪下來,但忍住了,低聲道:


    “您找我?”


    沒有跪下,沒有直唿三公子,還是一如既往的有分寸。


    許元沒說話,隨手將手中盒子遞給了他。


    婁姬見到這一幕心疼的撇了撇嘴,小聲的嘀咕道:


    “真是不當家不知柴米貴.”


    “.”


    許元幽幽的瞥了這老阿姨一眼,婁姬輕哼一聲別過臉。


    在一個小人物上投資這麽貴重的東西是虧本買賣,她很不樂意。


    收迴視線,許元盯著麵前有些不知所措的白詔,低聲道:


    “你應該見過這個盒子裏麵是什麽。”


    白詔見過這盒子,也聽見了三公子身旁那絕美嫵媚的女人的話,聲音略微有些顫抖:


    “麵麵具。”


    許元微微一笑,問:


    “所以,你的選擇是什麽?”


    白詔還是跪了下去,跪在許元麵前身體顫抖:


    “白某何德何能讓讓您如此”


    許元俯視著他,語氣平靜:


    “白詔,你是個聰明人,帶上這個麵具,應該知道代表著什麽。”


    “知道.”


    “所以你的選擇?”


    “.”


    白詔沒有說話,腦袋俯下朝著許元鄭重一拜。


    許元微微一笑:


    “白詔今天已經死了,自己想個名字,下去吧,過段時間會有人給你安排新的工作。”


    說罷,


    許元擺了擺手,在元昊與許歆瑤的陪同下徑直朝著前方走去。


    婁姬沒走,而是站在跪著的中年男人身旁,聲音輕柔的說道:


    “你,是叫白詔對吧?”


    “嗯,對。”


    白詔腦袋扣在地上,沒敢抬頭,他大概已經猜到陪在三公子身旁這女人的身份。


    “看起來,你好像猜到我是誰了?”婁姬饒有興趣。


    “婁姬大人。”白詔低聲的說道。


    婁姬雙手環抱胸前,慢條斯理:


    “很聰明嘛,既然知道我是誰,那我也就不多說什麽了,好好做,千萬不要讓長天失望。”


    說罷,聲音消失。


    良久,


    白詔才緩緩起身看向那人群正中的背影,拳頭攥得很緊,直到對方逐漸走遠,再次俯首用力一拜.


    走出一段距離,


    許元側眸看著一旁的婁姬,笑著說道:


    “姐姐,別這麽看我,接手產業總得有個地頭蛇帶路吧?”


    婁姬輕飄飄的歎息一聲:


    “一個幫派頭目懂什麽產業?”


    許元聞言有些訝異:


    “你沒看過這白詔的信息麽?”


    婁姬聳了聳肩,大大的邪惡搖了搖:


    “姐姐我可是很忙的,這些事情都是下麵的人負責。”


    許元聞言輕笑一聲,道:


    “他確實隻是個幫派頭目,能毫無聲息藏三千多人的幫派,附近幾個重要郡城他都肯定打點過,熟悉附近的情況,而且白詔十五年前經營過商會,規模不小,可惜因為撈過界直接被其他人吞了,後來才老老實實的做他地下幫派了。”


    沒有修為和背景,坐擁的財富越多,對於宗門世家而言就越是一顆茁壯的韭菜。


    婁姬聽到這話,輕笑一聲問道:


    “你這是打算讓他來負責接收過來的商會?”


    許元搖了搖頭:


    “當然不是,最多給個副職先看看,怎麽可能一上來就給這麽大權柄,有他這個地頭蛇在華老爺子那邊派過來的人應該能順利不少。”


    婁姬笑吟吟的說道:


    “你做事有你父親當年的樣子。”


    許元聞言笑了笑:


    “謝謝誇獎,不過這誇獎讓人有點不爽。”


    “哦?”


    婁姬聞言笑得更開心了,挽起他的胳膊:“看起來咱們長天的野心不小嘛~”


    許元聳了聳肩,隨之問道:


    “姐姐,我很好奇像你這樣的性格,為什麽會一直在我父親手下做事?”


    婁姬在滄源中的好幾條線中都是在許殷鶴身死過後自絕的。


    當然,自絕的人不止她一個。


    華鴻。


    宗青生。


    白黛。


    這些滄源中的這些高層都曾在得知許殷鶴身死之後而釋然的選擇自絕。


    記憶中,那父親大部分時間都隻是一個沉默含笑的背影。


    婁姬很認真的想了想,眼眸垂下,細聲低語:


    “原因很多吧,敬重你父親的為人,欣賞他的手段,仰慕他的才情,當然,更重要是他承載著我們的理想。”


    許元安靜了片刻:


    “理想.太平盛世?”


    “嗯。”


    婁姬鬆開了許元,在他麵前長長的伸了個懶腰,抬眸看著天空:“一開始是這樣,但現在也許隻是想看看他能帶著我們走多遠也說不準,畢竟人是會變的。”


    聽到這話,許元忽然沒聲了。


    婁姬歪著腦袋湊上前來,嬌笑道:


    “感覺到壓力了?”


    許元翻了個白眼,開玩笑的說道:


    “壓力肯定是有的,如果可以,我是真不想接這爛攤子,太累了。”


    “.”


    婁姬聽到這到這開玩笑的話語卻沉默了。


    許元見到對方神色,眼眸微微一凝。


    他忽然意識到,作為黑鱗衛一號人物的婁姬可能已經隱隱猜到許殷鶴的身體出了問題,而他剛才玩笑似乎幫助她驗證了這個猜測。


    對視無言,


    二人都沒有說破,


    婁姬笑眯眯敲了他腦袋一下,若無其事的說道:


    “你這次表現不錯,姐姐我這個考官很滿意哦~”


    說罷,


    她抬眸看了一眼萬象山門的方向,迴眸望向許元的眼神很柔和:


    “長天,你成功了。”


    隨著她的話落,


    一道蒼老的聲音從城內悠悠傳來:


    “公子,老朽前來赴約。”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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