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妖怪們並沒有如金熊熊想的一般直接絕了老子。


    他們臉上滿是為難,互相看了又看都不能得出一個結果。


    金熊熊見他們這樣,隻以為是不敢拒絕聖人的好意,心中失望了一瞬就替他們說話起來,「師傅,他們或許更想跟著徒弟。」


    換做別人拒絕,肯定是自謙資質愚鈍了,金熊熊沒有。


    她覺得,畢竟不是自己,憑什麽說資質愚鈍呢。


    就算資質愚鈍,那也隻有小妖怪們自己可以說。


    金熊熊是個好大王,也不怪這小小妖怪一代一代,都無怨無悔跟著她了。


    老子沒有迴金熊熊的話,而是問小妖怪們,「你們也是這麽想的?」


    老子沒有威逼的意思。


    他聽到了小妖怪們之前的談話。


    小妖怪壽命短,能跟在徒弟身邊的時間短暫。


    好不容易相處出了感情,卻要分離,然後周而複始帶著他們的後代,繼續生活在這個世界上。


    這樣,多少有些殘忍了。


    老子是隨波逐流的性子,可是此刻卻有些想要逼迫小妖怪們作出選擇。


    金熊熊滿臉擔憂,又想出口阻攔。


    老子看了她一眼,訓斥,「你隻知慣著他們,又怎知他們亦不是喜愛你的?」


    自家徒弟這般維護他們,老子覺得要是這些小妖怪,還不知道體諒體諒徒弟,也不用留著了。


    小妖怪們本來就有心專心修煉,不再拖金熊熊的後腿,聽了老子一番話,由豬精出來表示,「能拜聖人為師,是我們的榮幸!」


    即便隻是記名弟子,也是別人求也求不來的,小妖怪們知道。


    地界的那些妖怪,有個天界散仙後台,都要囂張得不行。他們有那些散仙大仙的師祖做師傅,是天大的福氣了。


    「大王,我們想陪您久一些。」豬精對著金熊熊鄭重道。


    之前,他們覺得跟著她才會快樂,可卻從來沒有想過她會不會快樂。他們就是一群法術低微的小妖,跟著她就是拖後腿的。


    金熊熊聽見他們同意拜師,就安靜下來了,腦子一片混沌。


    「大王我也想陪你們久一些,這些年來大王很開心。」


    歲月孤獨,好在有這麽一幫喜歡吃她做的食物,會與她說八卦的小妖怪,她才沒有那麽覺得無聊。


    金熊熊是一隻黑熊,一隻脫離族群後就有些懶洋洋的灰熊。


    她不喜歡修煉,不喜歡內卷。能去現代,是她一生中最大的福氣。


    出去吧。」


    聽到老子的話,金熊熊一縮脖子,以為之前的別別扭扭惹到人家老人家了,帶著小妖怪們趕緊就走出去。


    「誰讓你走了?迴來!」老子有些沒有好氣。


    金熊熊聽見老子的話,還有些不確定是不是叫自己,迴過頭指了指自己。


    「說的就是你。」


    金熊熊看了眼小弟們,示意他們出去,繼而又走迴了老子的跟前。


    「師傅,您還有什麽吩咐?」


    金熊熊說話帶著小心翼翼。


    她還沒有忘記之前惹了老子有些生氣的事情呢。好歹是師傅,師傅想要收拾腿有一萬種辦法。她可不敢胡來。


    「之前不是膽子很大?怎麽又膽小起來了?」老子抬眸看了她一眼。


    「……」


    老子也廢話不多說,皺著眉頭就道,「我觀你似乎道心有些異常。」


    道心,是修煉者的修煉核心。道心一旦紊亂,害處絕對不小。


    金熊熊尚在震驚中,就聽老子又道,「你的道心,似乎和為師差不多,不過似乎又有些差別。」


    道心相通是有感覺的,老子之前就是憑著這個感覺,收了金熊熊為弟子。


    老子的道心是隨波逐流,順勢而為,金熊熊的道心也差不多。不過,她不一樣的是要是被惹急了,也會狗急跳牆。


    她和老子不一樣的這些,這些日子倒是沒有被阻礙,隻是和老子差不多的那些,卻是有了些不對勁。


    她不對勁的那部分,正好是老子擅長的。


    眼見著時間還有一些,他免不了出口詢問一番。


    金熊熊聽見老子的話,剛開始還有些震顫,之後細細思量起這些日子的遭遇,還有自己的心理,倒是承認的點了點頭。


    她的道心確實有些不穩。


    就像她之前憂心的一般。


    《西遊記》是一本,隻要是,裏麵的人物都應該有自己的人設。


    她是裏的角色,可是人設卻一直不明不白,一會兒這般,一會兒那般。


    不應該那樣的,金熊熊知道,卻因為無力的現實,懷疑自己的道心。


    她是個躺平的鹹魚熊,被逼到這種絕路上,本應該繼續隨波逐流,能贏自然最好,不能贏也不必憂心什麽。可是,她的心亂了,開始擔心不成功,擔心對不起三界。


    「背負了太多,那本該不是你背負的。」老子一語中的。


    金熊熊眼眶紅紅,看向師傅,「可它讓我背負啊,我該怎麽辦?」


    這個它,指的是天道。


    她不害怕天道,能隨時隨地罵天道,隻是天道給了她振興妖族的使命。


    她不想接受,可是她又不能接受妖族因為她的失敗,而變得更加低微,更加被天界奴役。


    「背負的,是你願意背負的。」老子依然一語中的。


    要是她沒有那麽強的責任感使命感,根本不會被天道束縛。


    金熊熊不說話。


    她也知道,可知道是一迴事,能明白過來,與自己和解又是另一迴事。


    她已經不期待能得到解決了。


    老子,「你已經背負了你不得不背負的,再去擔憂又有何用?須知,無論再擔憂,結局依然無法改變。」


    「你已經背負了,盡力了,便無須再去自責,即便那時會身死道消,也能說一句盡力了。」


    老子的道,就是順勢而為,做自己該做的。


    做了該做的,事情是什麽結果,就該是什麽結果。無須去介懷。


    「坐下。」金熊熊聽到一句仿佛中識海傳出的聲


    音。


    她依言坐下,看向上首坐在蒲團上的老人。


    「有無相生,難易相成,長短相形,貴以賤為本,高以下為基,禍兮福所倚,福兮禍所伏。聖人之道,為而不爭……」


    剛開始,金熊熊還能睜著眼睛聽道,後來越聽越入迷,漸漸閉上了眼睛,陷入那玄之又玄的大道。


    一片汪|洋大海之中,她看見鯤鵬扶搖直上九萬裏,仙鶴於晚霞之中翱翔。


    之前抑鬱在心中的為難,所有的膽怯不安,似乎都隨著這些消散了。


    她是那鯤鵬,是那仙鶴,是那晚霞下的雲。


    老子給金熊熊講道,直直講了許久,再久也終有講完的時候。


    他停下了講道,金熊熊亦從大道之中醒來。


    她坐下的時候,直接席地而坐,此刻醒來沒有站起身,直接就給老子行了一禮。


    是老子把她拉迴大道,這一禮,她行得真心實意。


    「去吧,下界還有事情等你。」老子突然趕金熊熊走。


    老子說下界還有事情等著她,金熊熊起初有些疑惑,後來想起孫悟空師徒應該觀了,便迴過了神來。


    「去吧。」


    金熊熊隻見老子一揮手,繼而眼前一花就到了大殿的外頭。


    外頭,小妖怪們聚在一起,見她出來連忙圍了上來。


    「大王,大王。」


    金熊熊看他們這樣,就知道他們一直在外麵等著自己。


    「你們怎麽不去坐著,幹等著作甚?」金熊熊是又氣又好笑。


    「大王,我們擔心大王。」


    「是啊,大王。」


    金熊熊哭笑不得,「在自家師傅的府邸,有什麽好擔心的?」


    小妖怪都是記名弟子,況且和老子的接觸也不多,不信任很正常。她不同,她是真真切切感受到了老子關愛的,自然不擔心。


    金熊熊還想說什麽,旁邊之間不知什麽時候走來一位童子。


    「師姐師弟們,師傅讓我來帶師弟們去安頓。」童子道。


    童子也是老子的徒弟,隻不過和小妖怪們一樣是記名弟子。


    金熊熊是親傳弟子,唯一的親傳弟子,一來就合該是童子的師姐。


    「好。」金熊熊看童子和善,也迴以一個溫和的微笑。


    不知道想到什麽,她從乾坤袋裏拿出了許多吃食,都是平時閑來無事做的小零食。


    「府邸有許多師弟師妹,這些是師姐給你們的見麵禮,還請你幫師姐也給他們捎帶一份。」


    童子負責府邸招待事宜,安頓小妖怪們本就是分內之事,那曾想還能受到禮物。


    金熊熊的小零食拿出來,那蔥鬱的靈氣便藏也藏不住了。


    「這怎麽使得。」童子臉都紅了,連連擺手拒絕。


    金熊熊看著童子,覺得師傅家的童子,比鎮元子的那清風明月好多了,道,「怎麽使不得?」


    她直接把東西塞進了童子的懷裏,「他們住在師傅的府邸,之後還要你們這些做師兄師姐的照顧呢。」


    「那,那好吧。」童子臉紅撲撲,興奮的。


    金熊熊眼睛轉了轉,小聲和他道,「不知,你還能不能答應幫世界一個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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