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急急走來。


    金熊熊心中矛盾,一方麵覺得他虛偽,一方麵又很高興。她羽睫輕顫了一下,繼而抬起頭,看向那個蹲下的男人。


    “怎麽這般陌生了,不認識我了?”淩波摸摸女孩的頭頂。


    女孩才六歲,頭上的毛發毛茸茸的很是好摸,他有些不舍得停下來。


    這個年齡的女孩都愛麵子,淩波沒有摸多久就鬆開了手。


    他站起身,牽起她的手,“走吧。”


    感受到手上那牽引力,金熊熊抬腳跟了上去。


    “國師。”


    見淩波牽著金熊熊進入屋內,哈娜躬身行了一個禮,很是識趣地退出去了。


    “看看,這是我從宮外給你帶的小玩意。”


    走到塌前坐下,男人拿出袖袋裏的東西,是一個撥浪鼓。


    看著眼前的撥浪鼓,金熊熊一下笑了,顯然是高興的,“給我的?”


    “嗯,給你的。”


    “咚咚咚。”金熊熊接過撥浪鼓搖了幾搖。


    宮裏其實也是有撥浪鼓的,甚至比這個從宮外隨便買來的還精致一些。這金熊熊知道,淩波自然也知道。


    他會送來,肯定也是知道這意義定是不同的。


    從宮外來的大抵沾了許多生氣。在這個死氣沉沉的宮裏,生氣對她來說比精致重要多了。


    “開心嗎?”


    “開心。”


    金熊熊確實很開心。


    撥浪鼓就是小孩才會喜歡的玩意兒。


    她才五歲經曆得多了,成熟度早就不止五歲了,玩了一會兒就沒有了開始的新鮮感了。


    沒有了新鮮感,她也沒有放下,而是維持著開心的樣子。


    她喜歡淩波這個國師,同樣也知道他是她的主宰,是整個樓蘭的主宰。


    她敢對他撒嬌,同樣的也不敢惹他不開心。


    撥浪鼓才送過來,她要是玩了一會兒就不喜歡了,國師可能會不開心的。他要是不開心了,後果可能會很嚴重。


    金熊熊的小手像是不知疲倦,一直搖動著撥浪鼓。


    淩波看著暗暗歎了一口氣。


    “我還有事情要忙就先走了,你好好學習照顧好身體。”說著淩波站起了身,提出告辭。


    金熊熊上揚的嘴角一下垮了下來。


    她也顧不上裝開心了,拿著撥浪鼓的小手緩緩垂到腿側,“你很忙嗎?”


    對麵的男人沒有立刻迴答。


    忙肯定是不怎麽忙的,他是仙君,即便封印了法力,再怎麽也比普通凡人要強。


    就是減緩叛軍進攻速度,同時在朝中獨攬權力,也無須他費太多心思。


    事實是這樣,可淩波的迴答卻是相反的,“嗯。”


    他很忙。


    女孩才六歲腦袋圓唿,聽到肯定答案一下垂下了,“那,那去忙吧。”


    “嗯。”


    哈娜知道淩波來了,還很替金熊熊高興,感覺到人家要離開了,臉上不免露出了擔憂的神情。


    男人跨步慢悠悠往外走。


    “你可以經常來看我嗎?”男人身後傳來女孩的請求聲。


    她已經不奢望自由了,退而求其次,隻希望他能常常來看望。


    她隻希望他能常常來看望。


    “好。”聽到金熊熊的話,男人駐足許久,抬腳又走了幾步後,應了一聲好。


    男人說好,金熊熊顯然很開心,目送著人離開了院子,直至再也看不見。


    目送淩波離開,院子裏的太監宮女都活泛了起來。


    這個國家已經沒有國王和王後了,淩波國師獨攬朝中權力,不是攝政王勝似攝政王。他不允許公主出宮貪戀權力,很大可能是想篡位。


    太監宮女們不介意他篡位。


    公主還小不堪大用,危急關頭,國師當王也不是不行。


    隻要公主嫁給國師,他們一樣像如今般享受優待。


    “公主定要好好學習,學習做一個好王後。”哈娜也這般想,在金熊熊身邊開心地道。


    金熊熊已經沒有了現代的記憶,如今的內心和當初的公主別無二致。


    一個才幾歲就失去父母,要獨自支撐起整個國家的公主,遭遇了這些之後應該是怎麽樣的心情?


    金熊熊說不好現在的心情。


    她才幾歲,哪裏知道什麽男女之情,之所以喜歡淩波,不過是因為淩波會經常來看望自己罷了。


    而且,作為被養著的那個,她似乎對淩波生出了依賴。


    是的,依賴。


    “你們別說了!”


    公主不常生氣,太監宮女甚是被嚇了一跳,繼而都不太敢說話了,全都低著頭。


    金熊熊有些不喜歡現在的這種心情,可她又不知道為什麽不喜歡,隻能用嬌蠻恫嚇試圖掩飾過去。


    帶著這般複雜心思,她日複一日如之前三更起酉時寢,學習著兵書武打還有帝王心術。


    她進步神速一教就會,堪稱舉一反三的神童。


    答應了她會常來宮裏,淩波確實比之前來的更頻繁了。


    從先生那裏聽說了她的聰慧,他來地次數甚至幾乎一天一次。


    幾乎天天都能看到他,金熊熊自然開心。


    幻境外,蛟龍他們看到的幻境像是開始加速了一般。


    日子一天一天過,四季交替鬥轉星移,很快好幾年就過去了,金熊熊快要及笄。


    快要及笄的年齡,以前小時候不懂的,如今她大概也懂了。


    當初被她利嗬不許再說的話,太監宮女們雖然不敢明目張膽說了,可在日常裏還是有意識無意識的說一下。


    說者有心,聽者即便不想聽,最後肯定也聽了一些進耳裏。


    她從六歲長到十三歲,淩波也二十七歲了。


    相比以前他一點都沒有變,長相依舊那般年輕,依舊喜歡那身似乎沒換過的白袍。


    淩波國師身上那身白袍,金熊熊從第一次看到的時候就不喜歡,這麽多年來依舊不喜歡。


    白袍上麵繡著銀色符文,符文神秘,像他人一樣神秘。


    她一直沒有弄懂男人是什麽樣的人,喜歡什麽在意什麽想要什麽。他似乎圖謀不小,可是又好像什麽都不在乎。


    學習了帝王心術,她嚐試用之試探他和他說,“好累啊,要是有人幫我攬過這些就好了。”


    “你這麽厲害,我不想當女皇了,皇帝給你當好不好。”


    她三分試探七分真心,靜靜等待他的答案。


    小的時候他就喜歡摸她的頭,長大之後還是很喜歡。


    淩波摸摸她的頭,“說什麽胡話,這是你的責任,女皇的尊榮是你的,誰也搶不走。”


    相比小時候淩波不再那麽清冷,眼裏多了一些東西。很暖。


    金熊熊隻是個稚嫩少女,還以為那就是宮女太監嘴裏說的愛意,心中竟然開始滋生出了少女懷春。


    這麽一個好看的人愛她,她不生出幾分心思才怪。


    整整十四歲那天,全樓蘭給她舉行了一個盛大的及笄禮。


    及笄禮過後,她就達成了成為女皇的基本要求了。


    之後隻要立個大功,她就能順理成章成為女皇。


    成為女皇的事情不急。


    淩波這些年來壓製朝中毒瘤,叛軍也被他使計攔在線外,留給她成長的時間足夠。


    她成年了,之前教導的先生顯然不夠了。


    大臣們都在為此思考的時候,淩波國師主動站了出來,說可以親自教導公主文治武功。


    這麽多年了,國師是唯一進宮陪公主的。在外人的眼裏,他們早就是注定的一對。


    他願意當公主的先生,全朝上下自然沒有不同意的。


    之前聽教導她的先生說她聰慧,淩波在教育她的時候很是好奇,故意出了體量比較大的課業,還加快了學習進度。


    他以為她堪堪能承受。


    未曾想她一點難度都沒有般的承受了。


    不僅沒有覺得有難度,還舉一反三?


    弟子聰慧,做先生的自然開心,感受了好為人師的快樂。


    一個敢教一個敢學,金熊熊的學習進展,進度比沒有及笄前還快。


    感覺金熊熊學有所成的時候,淩波國師很是奇怪的消失了一段時間,後來迴來便問她願不願意出兵討伐叛軍。


    叛軍無惡不作,她自然想要將之除掉。


    她答應了淩波。


    得到她的應答,淩波就給她準備去了。全樓蘭上下都開始動了起來,軍隊糧草都給她準備完全。


    帶著全樓蘭的期盼,她穿著鎧甲帶兵出發了。


    金熊熊帶兵前往前線一路日夜兼程,路過當初給過她一個饅頭的城鎮,一個老婦人站在圍觀臣民中,對她大喊加油。


    金熊熊已經沒有了現代的記憶,自然也不記得曾經出逃過,聽見這聲熟悉的聲響並未轉頭。


    當初給金熊熊饅頭的時候,金熊熊還小,現在張開了哪還有以前太多影子。老婦人沒有認出她,之所以給她加油不過是作為臣民的擁護罷了。


    金熊熊有淩波教導在戰場上所向睥睨,不過半個月就把叛軍打退了好幾個城池。


    消息傳迴樓蘭全民狂歡,朝中大臣甚至開始給她準備登基大典。


    叛軍被趕出了三八線,叛軍頭領更是被她砍下了項上人頭。


    她比淩波想象中更加英勇。


    作為女皇的繼承人,戰爭完畢肯定不能留下來鎮守邊疆。金熊熊帶著一隊人馬迴去了。


    迴去的時候,她受到了全城的歡迎。


    迴到皇宮,她大擺宴席,犒勞三軍。從大臣到臣民,沒有一個不高興的。


    “公主您及笄已久,可有尚駙馬人選?”皇宮的公主書房裏,大臣們第一次正式前來求見,為的竟是關於尚駙馬。


    金熊熊沒有生氣,倒是臉紅了。


    看她臉紅了,大臣們對視了一眼,哪還不知道是什麽情況。


    “國師天資過人,乃龍中龍鳳,合該做公主的駙馬。”


    “臣附議。”


    “臣亦附議。”


    國師獨攬朝中大權已久,還和公主有一起長大的情誼,大臣們覺得簡直天作之合,就沒有不同意的。


    “那,那他的意思呢。”


    大臣們聽到她的話,一愣,心想尚駙馬還需要他人同意不成。不過他們想到國師的能力,還是點頭答應下來了說會幫她問問。


    公主沒有了父王母後,婚事讓他們這些大臣來操心也是可以的。金熊熊聽之點頭。


    也不知道大臣們是不是和淩波說了。過了幾日他就進宮了,說願意迎娶她。


    金熊熊心中羞澀,大膽看向男人。


    男人多年來都很神秘,金熊熊心中有些防備,可不知道為什麽,卻像和大臣們聊天那天一樣恍惚了一瞬間。


    她想,他們成為夫妻,她會對他好的。


    成婚那天,就是她登基成為女皇的那天。


    雙喜臨門,全樓蘭的百姓都高興極了。就連金熊熊身邊的哈娜還有那些太監,都高興得不行,一個個做活都很有動力。


    和東土的登基大典不一樣,樓蘭的登基吉時是晚間。


    晚間要登基,白天,她和淩波成婚。


    婚禮盛大,全城百姓和滿朝大臣都來觀禮。


    大漠上,樓蘭古城張燈結彩,熱鬧得不像一個貧瘠的地方。


    婚禮全程金熊熊蓋著蓋頭不方便說話,淩波異常地也全程沒有說話。她沒有懷疑,隻以為男人像她一樣是害羞了。


    婚禮畢,他當眾掀開她的紅蓋頭,問她,“公主愛微臣嗎?”


    金熊熊哪知道自己愛不愛他,她知道她對他是歡心的,愛不愛的尚難說。


    隻是像之前幾次一樣,她又恍惚了一瞬間,說出了一個“愛”字。


    “好。”


    男人溫柔地笑,眼裏是看不懂的不舍。讓金熊熊看不懂的不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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