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要他說真的愛她,允諾這輩子對她再無欺瞞,聽聽他解釋也不是不行,問題是那個沒心沒肺的家夥得願意出現在她麵前……


    阿黎,阿黎……


    意識在過度驚恐之中開始變得模糊,遠處似乎有陣吵雜聲傳來。


    好吵哦,她不想聽。


    這段日子以來,她從原本的滿懷希望到灰心失望,她找不到他,在夢裏看得到卻觸不到,夢醒了,變成找不到。


    幸好她又要睡了,睡著了比清醒時好,至少她不需要對他有所牽掛,不會再傻傻緬懷有他相伴的日子,睡吧,睡著了就很好——


    「槿兒。」


    幻覺來得太突然。


    彷佛世上所有聲音都消失了,隻剩那聲熟悉且懷念的唿喚,仍繚繞徘徊在耳際。


    「槿兒,醒過來。」


    又來了。聲音太過真實,她險些就要相信了。


    「你意識還在,為何不願睜眼?還是你是故意的?心中怒氣未消,仍怨恨著我,想以這種方式來表達抗議?」


    不對不對,她已經沒那麽氣了,她隻是……


    她怕呀!這一定是某隻惡鬼企圖誘惑她,不斷在她耳邊柔聲吐露溫言絮語,待她睜開眼時,看見的會是一張青麵獠牙、血色全無的可怖鬼容!


    鬼怪害人,哪有什麽理由?因為怨唄。嚇不死罪魁禍首,嚇嚇她這隻誤入的可憐蟲,把她嚇得一命嗚唿,下去陪他們作伴也算美事一樁。


    「睜開眼,看著我。」


    「我不要!」


    總算沒讓他一人繼續唱獨腳戲,隻不過迴話的人兒依舊雙眸緊閉,要不是兩道長長羽睫微微顫動,伸手將她抱起的瞬間,她看起來就像一尊毫無生命的美麗人偶。


    「我都不知道原來你怕黑?我數到十,若你堅持不睜開眼,我就把你丟在這裏,自己離開。一、二、三、四、五,六——」


    「你閉嘴!不許數!」才數到五,怎麽就變成十了?苗槿氣唿唿的睜開眼。


    說話之人口吻太冷漠無情,一點也不像她熟悉的樂正黎。


    她就是要看看到底是哪隻妖魔鬼怪這麽膽大包天,竟敢冒充她的阿黎!長睫搧呀搧,為自己做足心理準備,粉嫩小臉倏地往上抬,睜眼,兇狠目光射向麵前之人……之鬼。


    這隻鬼不隻膽子大,還是色中餓鬼,把她抱得這麽緊,摟抱的姿勢親熱無比,一隻鬼爪抓著她右臂,有意無意摩擦過右邊渾圓,另一隻直接托住臀部,占便宜吃她豆腐的意圖顯而易見,太叫人忍無可忍,管他是誰,生前受了多大委屈,先瞪為快再說!


    「阿、阿黎?!」愣住,也頓住。近在咫尺的那張容顏熟悉得不得了。「現在的鬼都這麽厲害了?」


    眼前之人,那眉、那眼、那緊張蹙眉,隱忍著不願爆發的神色,全與樂正黎本尊極為相似,覆住左臉的發絲柔軟垂落,她不自覺的將一縷握進手心,墨發摩擦柔嫩小手的觸感跟以前感受過的別無二致。


    「你在說什麽?」大掌移動位置,撫上因屏住唿吸而漲紅的粉頰,輕拍兩下,因她的憨傻詢問和呆滯目光,原本的微惱譴責化為溫和誘哄:「乖,吸氣,好好唿吸。」


    把她抱進懷裏,嬌小身軀以戰兢發抖作為響應,過度的恐懼使她忘卻唿吸,下意識想要悶死自己。


    失去他的陪伴,她陷入自暴自棄中,多日來他隻遠觀不卻出麵安撫,累積到難以負荷的心憐歎息終於忍不住一口氣傾泄出來。


    「你……真的是、是阿黎?」她聽話唿吸,眼圈一紅,鼻頭一酸,不受控製的淚水滑落雙頰。


    「若你不希望看見的是我,盡管把我當成你爹或秘聞館中任何一人。」


    說得好無謂也好委屈,明明臉上寫著在乎她在乎得要死,一意孤行定要她眼中心上唯一允許停佇的人隻有他,卻裝模作樣顧及她喜愛與否,直到此刻她才發覺,這家夥到底有多不誠實,那隻深幽的黑瞳裏閃爍的不是渴求的可憐兮兮,而是壞主意的可怕狠絕。


    「我爹說話才沒有這麽好聽,館裏那幾個從小跟我一起長大的家夥,他們才不會看我看得那麽深情款款和惡心兮兮。」小臉隨櫻唇一哽咽一停頓,困難言語,露出無比嫌棄,明白傾訴除去他,誰都不可能為她做到他所做過的那些。


    「真榮幸。」樂正黎低聲笑笑,倏地把她抱起,「我們先離開這裏。」


    「哦……」藕臂自動自發環上他的後頸,螓首熟門熟路枕在他肩窩,不忘暗暗在心中解釋,這隻是驚魂未定,需要他懷抱的渴望逼得她快發瘋,並不代表能將他之前做過的事一筆勾銷。


    吵鬧聲在金府前院仍未止歇,其中夾雜著斥喝聲、金大貴的哭鬧聲,和幾聲陌生的哀怨求饒。


    樂正黎帶著她從後院離開,將她摟抱在懷裏,他翻過屋牆、躍上民宅屋簷,行走在屋瓦之上的身姿步伐不見絲毫踉蹌不穩。


    這家夥真的懂輕功呀?她懷疑在遠江時,他有偷偷跟蹤她,目睹那場活春宮,然後早她一步返迴客棧,壞心眼的在房裏等她乖乖自投羅網。


    她好蠢,蠢斃了,起初還以為他是隻無害小羊,到頭來是她一直被當成蛐蛐,被這隻心機深沉的笑臉虎一臉笑容可掬地耍著玩……「你要不要泡泡熱水,安定心神?」


    樂正黎腳尖一點,抱著她躍下屋簷,來到一處陌生院落。


    「這是哪兒?」她不管他有多想對她溫柔照顧,一心思考他腦子裏裝了多少不良意圖,想要把她料理成一道任由他撕啃咀嚼,百般欺淩的美味佳肴,不由得附上一抹警告意味濃重的恨恨瞪眼。


    「屏江城供使臣和執行公務的官員暫住的行館。」


    「放我下去!我要迴家!」


    幸好沒說他已買通了掌櫃、小二,任憑她大吼大叫都不會有人來相救的黑店。


    剛才不氣,現在她越看他越氣。


    他人都走了,走得悄無聲息,幾個月後竟然像什麽爭執矛盾都沒有發生,他不過是出了趟遠門,迴來跟她小別勝新婚,又摟又抱,還想低頭偷香——


    喝!一巴掌打歪他的臉……嫩白小手是架勢十足揮出去,卻綿軟無力,頂多把那張許久未見的清逸臉龐推開,沒讓他偷香得逞。


    「噓,乖,別大聲嚷嚷,被人看見我們晚上幽會,若還過分吵鬧讓人無法入眠就不好了。」樂正黎從薄唇間逸出的字句曖昧至極,抱著她走到一扇門前,踹門,進屋,再把門踹上,過於麻利的動作叫人懷疑他早已演練過無數次了。


    「你放開我!」苗槿不停掙紮,小手捶打著厚實的胸膛,不知道打疼他了沒,反倒是自己的手遭殃,打到發酸微疼,不得不放棄,要不是心沒他那般狠絕,纖纖十指早就攀上他的頸脖,使力狠掐……她抬眼偷覷他沒有被黑發掩蓋的右臉連一絲表情波動都沒有,禁不住氣憤地高聲問道:「你迴來做什麽?」


    「我來買樣東西。」


    故意讓人怒火中燒的意圖還真是毫無半點隱瞞。


    「你下次的辦案地點在哪兒?要買哪位官員為非作歹的秘密?」


    他要買,她就賣,刻意將一切當成公事來處理。


    獸住他們相識一場的份上,她會給他個友情價……不,她還是決定盡她所能,把他榨幹榨淨,幫他破財消災—消除她這已打算把他剝皮拆骨、抽筋放血的惡毒災害。


    「我要買的,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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