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柔屏退竹兒,怯怯跪了下來,聲淚俱下:「爹,女兒委屈,女兒受了好大的羞辱。」


    淩烈一看見她就想起陳飄飄,一想起陳飄飄就怒火中燒。


    幸而阿昀不追究,否則整個相府都要被牽連進去,她竟然還來說委屈!


    他憤憤坐下,管家上了一杯茶。


    喝了之後火氣也沒有降下半分。


    「你若是不惹事,誰會給你委屈受?」


    就憑剛才對阿昀張牙舞爪的樣子,淩烈一點都不同情她。


    淩柔嚶嚶哭著:「爹,我真的沒惹事。今日一早,我陪杜春花與李暮晴去買衣料,路上他們輪流支使我打扇.」


    淩烈一擺手,已然煩了。


    「這些事不用與我說,你既嫁進了李家,服侍主母與小姑是你分內之事,沒什麽好抱怨的。」


    淩柔更傷心了,哽咽道:「可我是相府的二小姐啊,她們一個是粗使宮女出身,一個和我一樣是庶女出身」


    淩烈不願浪費時間聽她絮叨,越聽越煩:「你還有臉說是相府的小姐?好好的大家閨秀,非要與那李暮雲不清不楚。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你們在臨仙居做出那等齷齪事,甚至於還被編成話本子,連皇上都驚動了。你讓我、讓淩家淪為京城的笑柄,竟然還大言不慚地說委屈!滾,現在就滾!」


    淩柔沒想到他發這麽大的火,當即被嚇得止住了哭,眼神恐慌如一隻受驚的兔子。


    這讓淩烈更為震怒:「犯錯了還裝無辜,跟你那善心機手段的生母一個樣!」


    淩柔被他罵得無地自容,心中極為憋屈。但既然提到了陳飄飄,她不得不說。


    「爹,姨娘與趙大有今早被人帶進宮了,他們一定會胡言亂語,爹,您將他們趕出京城吧?」


    淩烈猛地抬頭,心裏不由得咯噔一下。


    趕出京城?


    她是真的為家門考慮還是真的心冷如鐵,竟連生身之母都無情至此?


    淩柔以為他不信她,跪得直了些,一臉鄭重:「爹,真的,我沒騙您,杜春花與李暮晴也看見了。對了,四殿下也在.」


    淩烈一臉狐疑。


    據皇後所言,葉離憂是陳飄飄與趙大有的兒子,三人在長街相遇,是人為還是巧合?


    「四殿下與他們有沒有發生什麽事?」


    聽他相詢,淩柔忙答:「姨娘與趙大有各瘸了一條腿,四殿下似乎很恨他們,對他們又踢又打,若不是阿蒙攔著,或許都能被當街打死。」


    淩烈隻從她眼中看到了害怕,卻沒有半分傷心,不由得心寒。


    淩柔低頭擦了擦眼睛,哭著說:「我不小心撞到了四殿下的轎子,他也踢了我,還打了我一巴掌。」


    這時傷心了,為自己傷心。


    淩烈想到葉離憂,冷笑搖頭。


    如此暴戾,幸而他不是真皇子,否則一旦正位東宮再登基為帝,怕是大周的浩劫。


    身為人子,毆打父母。身為人兄,毆打妹妹。


    雖然他並不清楚身世,但就按那殘暴的性子,就算是知道了怕也好不到哪兒去。


    相比之下,銘兒與他簡直雲泥之別。


    多年流落在外,一朝相認,還是肯喚他一聲「爹」,更對他敬重孝順。當然,前提是不惹他妹妹。


    淩柔見他目光悠遠、凝神沉思,喊了他一聲。


    「我知道了,你迴去吧。」


    淩烈站起身,「柔柔,爹很嚴肅地跟你說,從今以後,不許再提你姨娘的名字,也不許在風兒麵前提起。否則,你以後就不要迴來了。」


    「可是爹,您真的不管姨娘了嗎?」


    她說的管,是讓她不要亂說話,最好直接從京城消失。


    對母親的心疼與她給自己帶來的屈辱相比,不值一提。


    淩烈不願管,都被皇後打入雜役房為奴了,他還去管什麽?


    嫌命長嗎?


    隻是他有些不理解帝後所為,既然認了阿昀,為何不廢了葉離憂?


    讓仇人之子繼續享受尊位,這不合常理。


    他將杯中殘茶喝了,手顫了下,莫非


    餘光瞥見淩柔直直地望著他,「你還不走?」


    淩柔擰著衣角囁嚅著:「爹,女兒能不能在家住幾日?今日剛得罪了李暮晴,若是迴去,恐怕.」


    她的頭垂著,聲音低得不行,除了這裏,她無處可去。


    「你好好地待在風荷園。還有,不許惹阿昀!」


    待竹兒將淩柔的閨房收拾好後,天已經黑了。


    望著夜空下落寞的她,不知該說什麽。


    「姨娘,您還不就寢嗎?」


    淩柔轉向她,喃喃著:「竹兒,你說憑什麽?」


    「什麽憑什麽?」竹兒不知她問的什麽。


    隻知道她從書房迴來後一會哭一會笑,神神叨叨的。


    「我琴棋書畫樣樣都拿得出手,淩玥除了字寫得漂亮,其餘一無是處。憑什麽大家都眾星捧月般對她,卻把我往淤泥裏踩?」


    竹兒怯生生地望著她,嘴唇動了動,卻不敢說。


    淩柔嗤笑一聲:「我知道你想說什麽,就因為我是庶女是嗎?我就算做得再好都沒用,根本不會有人注意到我。」


    竹兒咬了咬嘴唇,偷偷用眼角瞟她。


    「有話就說!」


    「奴婢不敢。」


    淩柔苦笑:「我也就在你麵前是個主子,你有話直說吧。」


    竹兒「哦」了一聲,低低道:「奴婢想著,可能恰恰相反,正是太多人注意到了姨娘才造成現在的局麵.」


    淩柔一愣,什麽意思?


    「話話本子.」


    淩柔的臉倏地一紅,抬手一巴掌:「連你也來嘲笑我!要不是你家公子引誘我,我怎麽會清譽盡損?」


    正要再打,柳姨娘來了。


    原本就爽利的聲音在這寂靜的晚上尤為清亮。


    「二小姐,說這話也不臉紅。我可看過那話本子,第一封信可是你寫給李世子不,李公子的,怎麽成了他引誘你了呢?有時間還不如想想以後,自欺欺人有什麽意義?」


    淩柔滿眼恨意:「你怎麽陰魂不散?」


    「哎呦,你這話說的。我,是這後宅的半個主人,這府中哪裏我去不得?還不是覺得夜晚天涼,擔心你苛待奴婢,所以給竹兒送床被子來。思花!」


    思花將手中的被子塞給竹兒,直讓她感激涕零:「多謝柳姨娘,多謝思花姐姐。」


    柳姨娘帕子一揮,笑道:「這孩子,謝什麽?跟著二小姐有的罪受了,孩子受苦了。」


    同情地歎了口氣,轉身婀娜地走了。


    淩柔的眸中迸著怒火,籠絡人都籠絡到她身邊了,可恨!


    一夜無眠的除了淩柔還有魏八賢的夫人趙羽然。


    明明說去去就迴,這都一天一夜了人影都沒有,這讓她心中惶恐。


    魏起睡得正香,就聽門砰的一聲被推開了,還沒迴過神,就被他娘薅了起來。


    「你爹都不知所蹤了,你還有心情唿唿大睡!」


    魏起暈暈乎乎地望了眼門外,天邊剛泛白。


    眼睛又閉了起來,不耐煩道:「娘,您別瞎操心。許是姑母許久未見爹了,所以兄妹二人把酒


    言歡、徹夜長談!」


    魏夫人又將他薅了起來,恨鐵不成鋼道:「按你姑母對你爹的厭惡程度,怎麽可能徹夜長談!別睡了,去王府找四殿下幫忙探探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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