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昀給皇帝拿了幾根新串好的肉串,他也拿了些,在不遠處默默烤著。


    他平靜的眸子極為專注,修長的手指不緊不慢地翻轉著,沒多久就出香味了。


    皇帝學著他的樣子,烤出來的竟也有模有樣,當下龍心大悅。


    淩烈自然給麵子,極盡讚美。


    這讚美不僅僅停留在口頭上,更體現在行動上。


    初次小試牛刀就被一搶而空,皇帝極為受用,又取了幾根來烤。


    有了經驗心得,已經得心應手多了。


    終日沉於政事,難得有如此放鬆的時候,皇帝的臉上一直漾著淡淡的笑。


    這一撥烤好了之後挑了根最好的給阿昀,阿昀謝了恩,默默吃了。


    味道是不錯,但遠遠沒到老爺誇的那天上有地上無的地步。


    當然,比起白逸手中的,自然是強多了。


    「老爺,四殿下在府外求見皇上。」柳姨娘快步過來低聲向淩烈道。


    淩烈奇了,葉離憂哪次不是直接闖,這次倒有禮貌了。


    向皇帝說了後,皇帝的笑隱去了,他怎麽會來?


    「傳!」


    葉離憂一早去了鳳起殿,但不知為何,前幾日還對他笑意盈盈的母後驟然變了態度,冷冰冰的。


    若是問得多了,她還會不耐煩。這讓他不明所以,可想不到最近何事得罪了她。


    原想找皇帝探探口風,可人卻不在,隻聽說到了淩府,這便趕緊來了。


    他不敢擅闖,故而讓人通報,盼著皇帝能見他。


    葉離憂在府外來迴踱步,忽聽皇帝傳他,忙理了理衣裳,又拂了拂頭發,跟著柳姨娘去了。


    「父皇不在書房嗎?」


    瞧著路線不對,葉離憂心下有疑。


    柳姨娘道:「迴殿下,皇上在攬月軒。」


    攬月軒不是淩玥的院子嗎?父皇怎麽會去那裏?


    莫不是見淩玥?


    「父皇在攬月軒做什麽?」


    雖然有些不可思議,柳姨娘還是如實答道:「迴殿下,皇上在烤肉。」


    「烤肉?」


    「是。」


    帶著千般疑惑萬般困擾,葉離憂見到了正坐在煙熏火燎中的皇帝。


    他的袖子已經卷了起來,額上還有些汗水,正慢悠悠地轉著竹簽,一臉享受。


    葉離憂的眼珠子差點沒瞪出來,那是他高高在上的父皇嗎?


    「兒臣參見父皇!」恭敬地行了一禮。


    皇帝「嗯」了聲,「起來吧。你怎麽來了?」


    「迴父皇,兒臣今日進宮請安,聽聞父皇來淩府了,所以就過來了。」


    指著盤子中冒著熱氣的肉串:「這些都是父皇烤的嗎?」


    「嗯。」


    「兒臣能有幸嚐一串嗎?」


    皇帝揮了揮手,示意他自己拿。


    葉離憂受寵若驚,忙不迭拿了一串邊吃邊誇。


    皇帝玩夠了,不再烤了,找了張竹椅坐了下來。


    淩烈吩咐阿昀打水給他擦臉,又令紅果清音上茶點。


    葉離憂輕哼一聲,就阿昀那路都走不穩的,還讓他打水?


    輕蔑的眼神掃過去,隨即驚呆了。


    他.他怎麽又能走了?


    不僅能走了,看著比之前還意氣風發!


    他身材頎長,鬆竹一般,端著一盆水昂首闊步而來。


    一身月白衣衫,不染纖塵,本就俊朗的臉更多了些堅毅。


    還有那雙眸子,淡漠冷靜,仿佛什麽都不在他的眼中。


    葉離憂眼中一抹嫉妒,恨得牙直癢癢。


    正巧紅果端著茶壺來了,他裝作漫不經心地四下逛著,趁她不在意拌了她一下,再將她往阿昀的方向推。


    阿昀冷笑,就這伎倆也拿得出手!


    他靈巧地一閃一避,一隻手穩穩地端著盆。


    另一隻手拉住紅果的胳膊,使她不至於摔倒。


    「鬆手。」他低聲道。


    「什麽?」


    「鬆手,壺。」


    紅果想也沒想就按他的話做,在她鬆手的前一刻,阿昀已經調整好了方向。


    那隻盛滿熱茶的壺直直向葉離憂飛去。


    「啊!」


    夏日衣裳薄,被滾燙的壺一撞,葉離憂隻覺得鑽心的疼。


    但這還沒完,壺中的熱茶撒了出來,燙到了他的胳膊、他的手、他的腿,甚至還有一些濺到了臉上。


    他撕心裂肺的喊聲響徹攬月軒,聽著淒厲的聲音就知道燙得不輕。


    「宜桂,快去給四殿下找燙傷藥來。」淩玥吩咐著。


    宜桂明白她的意思,故意磨蹭了一會才拿了來。


    「父皇,兒臣疼,那個叫阿昀的小廝故意燙兒臣的!」


    皇帝陰沉著臉,惡人先告狀,當他瞎嗎?


    原以為改好了,想不到又故態複萌!


    孺子不可教,朽木不可雕!


    見他不說話,葉離憂哭得更慘了,指著阿昀怒道:「就是你,你為什麽要害本王?」


    阿昀並不看他,而是向皇帝道:「皇上,小的沒有害四殿下。」


    紅果也跪了下來,神情驚慌:「皇上,是奴婢不小心,不知怎的就撞上了阿昀,一時手滑,壺就飛了出去。」


    葉離憂邊忍痛邊指著她道:「什麽手滑?你分明是故意的!」


    淩玥正色道:「四殿下,紅果一個丫鬟,她為什麽要故意害你?」


    「那就是阿昀!」


    「這就更可笑了。臣女一直想不通四殿下為何總是針對阿昀,你以前就屢次羞辱折磨他,現在當著皇上的麵還誣賴他。」


    「淩玥,你是瞎了嗎?受傷的是本王,若不是他拉著那丫鬟,本王怎麽會被燙傷?」


    淩玥輕蔑一笑:「四殿下,臣女沒瞎,所以看清了是你故意拌了紅果,還將她推向阿昀,想讓他在禦前出醜,隻不過害人不成反害己罷了。若按殿下的歪理,為了避免你被傷到,就該任由紅果摔倒?荒謬!」


    「你誣賴本王!」


    「在場這麽多人,豈是臣女能誣賴得了的?」


    針鋒相對之時,清音和宜桂都跪下了:「皇上,奴婢也看到了,是四殿下推的紅果。」


    葉離憂惱羞成怒,還要向皇帝哭訴時,但見他神色一凜:「離憂,堂堂一個皇子,行如此齷齪之事,你太讓朕失望了!」


    「不,父皇,他們冤枉兒臣!」


    「朕也瞧見了,朕也是冤枉你嗎?」


    「父皇.」


    「你閉嘴!這燙傷就算懲罰了,以後務必謹言慎行!退下!」


    葉離憂憋了一肚子氣卻無法發作,好不容易挽迴的形象一朝盡喪,憤憤離開了淩府。


    紅果重新上了茶,皇帝卻沒心思喝了。


    目光落在一旁清俊少年的身上,這周身氣度實在不像一個小廝。


    「你身手不錯!」


    阿昀微怔,「皇上過獎了。」


    皇帝又望向白逸:「你怎麽會與他相熟?」


    白逸是他的近身護衛,一向清高自負,還從未見他對誰如此親近,甚至要代他喝毒藥。


    對於皇帝的問話,白逸從不隱瞞,因為他不擅長圓謊。


    「迴皇上,臣迴京途中遇到殺手圍堵,命懸一線之際,是阿昀不顧安危救了臣。」


    皇帝點頭。


    茶氣嫋嫋,皇帝思緒如潮。


    「淩相,這孩子做個小廝可惜了。年後交給薛執吧,讓他好好帶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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