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正好,微風不燥。


    寧貴妃興致很高,望著淩玥,忍不住與她說起陳年舊事。


    關於她母親,還有她的舅舅。


    她眉目溫柔,緩緩敘說許久以前的故事。


    幼時的他們,一起捉迷藏,一起爬樹,一起掏鳥窩。每次一起玩,一起被責罵。


    不過被罵得最兇的就是關雲桓,因為他年長,更因為他每次都將責任攬在自己身上。


    再大一些,就不那麽頑皮了。


    她與關縈常常一個撫琴,一個吹簫,關雲桓就在一旁或讀書,或練劍。


    日子平靜又安然。


    在她涓涓細流般的講述下,淩玥能真切地感受到那份美好,對她素未謀麵的舅舅充滿了好奇。


    那些悠遠的迴憶在寧貴妃的心中早已定格,不可磨滅。


    那是她的青春,她迴不到的過去。


    曾經,她以為她會嫁入關家,誰料造化弄人,居然被指給了當時仍是皇子的皇帝,成了他的側妃。


    待他從大梁迴來,念她品性溫良,又育有皇子,登基後給了她貴妃的位份。


    雖然她的地位在後宮極為尊貴,但她再也無法逃離這四麵紅牆。


    春生夏長,秋收冬藏。


    有些事不能說,不能想,也不能忘,隻適合收藏。


    若是沒見到淩玥,她怕是根本都不會再提。


    「玥兒,你有沒有想過嫁一個什麽樣的夫君?」寧貴妃目光柔和,她希望她能嫁給自己的兒子。


    一來互相成就,二來也算從某種程度上圓了她當初的遺憾。


    淩玥搖頭:「迴娘娘,臣女沒想過。臣女覺得,即使現在列出了許多要求,一旦遇上了喜歡的,所有的要求都形同虛設,那個他才是要求本身。」


    寧貴妃被她這迴答怔住了,但承認她說的對,到嘴邊的話咽下去了。


    這隨性與她母親真是相似,她也確實有這個資本。


    來芙蓉殿已經有一個時辰了,淩玥去小花園旁找阿昀。


    他已經在竹椅上睡著了,葉時景則在一旁捧著一本書看。


    淩玥不知這兄弟倆在不久的將來還能不能如此相處。


    權力,當真迷失人。


    尤其在皇家,母子情、父子情,似乎都沒有權力來得重要。


    處處都是妥協。


    阿昀的臉已經擦過了,頭發也整理過了,若是忽略這一身髒兮兮的衣裳和旁邊那根拐,仍是那個翩翩少年。


    隻是這個翩翩少年睡熟的時候仍然鎖著眉頭,又不知夢到什麽了。


    她推了推他:「阿昀,醒醒。」


    少年受驚般猛地睜開眼睛,看到她微笑的麵龐時,緊張的眼睛流露出了笑意。


    「大小姐。」


    「我們迴家吧。」


    「好。」


    他早想走了,與葉時景沒什麽話說,為了避免尷尬,他隻能閉目養神,這一閉竟睡著了。


    葉時景送他們到宮門口,分別時忽然提了一句:「玥兒,你答應過要送我一件禮物的,忘了嗎?」


    禮物?


    他若不提,她真的忘了。本來前幾日打算買的,忙於照顧阿昀又拋之腦後了。


    但她不能這麽說,太沒誠意了。


    「臣女沒忘,隻是一直在考慮送什麽給三殿下。今日已經想好了,這兩日會送來。」


    葉時景微笑點頭,目送他們上了馬車。


    迴到飛雲閣後,阿昀靠著一個枕頭,抱著一個枕頭,幽幽地望向正在給他施針的淩玥。


    「大小姐,我覺得,最


    好不要送玉佩給三殿下。」


    「為什麽?」她頭也沒抬,隨口應著。


    「因為.因為他送給你的是玉佩,你若是送給他一樣的,他會覺得你沒誠意。」


    淩玥「哦」了一聲,繼續紮針:「有道理!我不送那些,要不送他一個金鐲子,價值與那玉佩相當的,不占便宜!」


    阿昀撇撇嘴,那葉時景還不日日戴在手上?


    「不好。三殿下怎麽會喜歡那等俗物?依我看,你送他一套價值相當的筆墨紙硯!他為人喜歡附庸風雅,最合適不過了!」


    少年的眸子裏透出狡黠之色,他就不信葉時景能將那些隨身攜帶。


    「可是阿昀,筆墨紙硯沒那麽貴的吧?」


    「肯定有,找世子幫忙就是了。」


    淩玥覺得可以,將銀針收了起來。


    「好了。你下手太狠了,要多休息才能好得快。」


    阿昀點頭,能治好就不錯了,連聲道謝,雖然淩玥根本不稀罕。


    她有興趣的是另一件事。


    「以後你還會與皇後相認嗎?」


    阿昀想也不想:「當然!」


    這麽反常!


    「那個,你不記恨她嗎?」


    阿昀哼了聲,將腿慢慢往榻上挪。


    「恨不恨的沒什麽意義,認清現實才是最重要的。我承認皇後關心我,但她也有自己的權衡。從她對我和葉離憂的態度上我明白了,父母子女在某種程度上也是互相利用的關係,這就是人性。人可以接受由不好到好,就像葉離憂本是一個惡棍,但稍微變好一點就能重得歡心。而我,出現在他們麵前時很光彩,但成了一個殘廢後,自然受冷落嫌棄。」


    「大小姐,渴了,給杯茶吧!」


    他笑嘻嘻地望著她,得了個白眼。


    也得了杯茶。


    喝了茶,繼續道:「你說過不管皇後如何選,受傷的都是我。但是我受了十六年的苦,任何傷到我這裏都隻會結成繭。我想過了,既然我有嫡出皇子的身份,那麽我就要拿迴我應得的。憑什麽苦我受了,榮華讓葉離憂享了?我不僅要與他們相認,我還要在最耀眼的時候與他們相認!大權在握、唿風喚雨之時,宰割別人總比任人宰割要好,你說是不是?」


    淩玥沒想到他的自愈能力這麽強,還說得頭頭是道,連連點頭。


    阿昀笑道:「你不覺得我偏執了嗎?」


    「你是間歇性的!我還以為你會自暴自棄呢!」


    虛驚一場!


    他又笑了:「自暴自棄隻會傷己,於他人一點損傷都沒有,我才沒這麽傻呢。」


    「那你休息,我去找哥哥問筆墨紙硯的事。」


    阿昀忙喊住她,小眼神中帶著些羞澀:「大小姐,你是不是忘了我的禮物?」


    她扭頭哼了聲:「不送了。當時說好的,你一個月內不惹我生氣我才送,可你今日還惹我了呢!」


    阿昀蔫了,頭耷拉著,沒意思!


    她先刺激的他,到頭來委屈他受了,好話他說了,懲罰他接了,禮物她不送了!


    「你喜歡什麽?」


    聽到這個聲音,他驚喜地抬頭,她又過來了!


    「要不你就送個手串給我,金的銀的銅的什麽都好!」隻要能時時刻刻帶在身邊就好。


    「可你剛才還說金鐲子是個俗物呢!」她挑著眉頭戲謔著。


    「我是俗人,我就喜歡俗物,送我吧!」


    淩玥走後,阿昀心裏甜滋滋的,從今日開始,他要籌謀他的未來。


    望著屋外暖暖的陽光,他有了倦意。


    剛閉上眼


    睛,忽覺屋內有人進入。他剛要起身,豈料那人動作比他快多了,直接一掌劈暈了他。


    今天4章,更完了,明天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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