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寧宮裏熏著上好的檀香,淡淡的很是好聞。


    玉兒坐在狐狸毛鋪墊的黃梨木雕花椅上,看著底下跪著的的人,淡淡開口道:“你可知今日哀家找你來所謂何事?”


    底下的人聽到玉兒的聲音,渾身一震,抬起眼眸看了一眼坐在上首的人,又飛快的低下頭去,恭敬道:“菱兒愚昧,不知太後娘娘有何吩咐。”


    站在一旁的蘇麻拉姑聞言,輕輕挑眉,看了一眼菱兒,眼中一閃而過一道淩厲的光。


    玉兒兀自喝了口茶,也不看菱兒一眼,對蘇麻說道:“你且和她說罷。”


    蘇麻得令,對玉兒福了福身,轉頭對菱兒說道:“前些日子欣顏格格落水的事兒可有什麽蹊蹺?”


    菱兒心裏突突的跳個不停,麵上卻一如往常的鎮定,眼裏帶了幾分疑惑和無辜,迴道:“蘇麻姑姑怎麽會這麽問?當時菱兒就在一旁,欣顏格格確實是為了替太後娘娘摘蓮花才腳滑掉入了池子,不曾有什麽蹊蹺。”


    “那在這之前你們可曾遇到了什麽人,聽到了什麽話?”蘇麻眼睛朝菱兒一瞟,嚇的菱兒不由自主的一顫。到底跟在玉兒身邊久了,蘇麻身上也有了一股不怒自威的氣勢。


    菱兒咬了咬牙,想起欣顏的話。


    對!太後身邊至始至終都隻把蘇麻拉姑當成心腹,自己作為一個二等宮女,何時才能熬出頭?但是欣顏許諾自己,日後成了皇後,便把自己提為身邊的一等宮女,要知道,皇後身邊的頭等宮女那可是要比那些個不受寵的嬪妃還要得臉麵。何況,做了皇後身邊的人,想要找機會接近皇上也就不是什麽難事了。再者。那件事情被欣顏知道了,若是捅了出去,自己和那人就都隻有萬劫不複的下場了。


    打定了主意。菱兒比剛才更加堅定道:“沒有。那日格格與奴婢從麟趾宮出來,路過了禦花園南角的玉屏池。格格見蓮花還未開敗,便想著能讓太後娘娘觀賞到夏末的蓮花,所以大膽采摘,卻不慎滑入池中。”


    聽了菱兒的話,蘇麻實在覺得好笑,冷聲道:“太後娘娘平日裏是對你們太好了,所以你們這會子竟然忘了你們是慈寧宮的人了。吃裏扒外的東西,也不想想當初太後娘娘是怎麽對你們,一個個竟學會了吃裏扒外!”


    慈寧宮裏其餘的太監宮女聽了蘇麻的話,都紛紛跪下磕頭道:“奴才不敢。奴才對太後娘娘忠心耿耿!”


    玉兒見差不多了,還是那般閑散慵懶的語調,隻是語氣比之剛才要森冷的多:“那日你們路過禦花園南角,應該看到了皇上吧?你所謂的采蓮花不過是你們為了吸引皇上的借口罷了。哀家說的對麽?”


    玉兒的語氣和平日裏沒有兩樣,可是菱兒卻像是聽到了什麽最可怕的聲音一般。渾身止不住的顫抖,支支吾吾的說不出話來。


    蘇麻見菱兒還是不肯說實話,當即對著外麵吩咐道:“來人,把那人帶上來!”


    饒是心裏再做好了準備,待看到那人時。菱兒還是腳一軟,趴到了地上。


    被壓上來的人侍衛打扮,長得倒還過得去,就是那到處亂轉的眼睛讓人看著就討厭。


    菱兒看清來人後,忍不住驚唿出聲:“董朗,你……你怎麽會?”轉而看向坐在高位上的人,雖然年近四十,可皮膚依然保養的很好,那眼角的一點細小的皺紋更是給她平添了風韻,那看似溫和的眼神淡淡的掃過來卻是讓人如同心口上被壓了百斤重的鐵塊一般,沉重的幾乎要停止唿吸。


    玉兒看了眼蘇麻拉姑,蘇麻立刻會意,問那侍衛道:“狗奴才,你竟敢私通宮女,玩忽職守,你可知罪?”


    那名侍衛眼珠子轉了轉,迴道:“奴才與菱兒原就是老鄉,自小青梅竹馬,本就情深意濃,你情我願,何來私通?請姑姑明察,切莫傷了菱兒姑娘的名譽。”說完,還深情的看了眼菱兒。


    菱兒哪裏受得了被心上人這麽維護還含情脈脈的一眼,才從心頭冒出的對玉兒的那點愧疚和畏懼就被那含情脈脈的一眼給打消了,當下挺直了腰杆。


    玉兒聞言“哦”了一聲,頭也不抬的說道:“你倒是個有情有義的。”


    那侍衛聞言,又偷偷看了一眼玉兒,隻見她眉宇間淡淡的,看不出一絲發火的痕跡,又想起那人的許諾,便大著膽子迴道:“謝太後娘娘誇讚。”


    “嗯,不錯,也是個知禮的。”玉兒似是對著侍衛很滿意,“慈寧宮的侍衛長前些日子犯了錯被罰了,暫時還沒有合適的人選,如今哀家看你不錯,不如就由你來頂了這個缺?如何?”


    那侍衛一聽,簡直高興的差點跳起來,怕玉兒又收迴,忙不迭的磕頭謝了恩。


    至於菱兒,玉兒又道:“念在你這兩年伺候哀家盡心盡力,哀家也不為難你了,你且說一個願望,哀家自會滿足你,然後便出宮去吧,哀家這裏容不得心大之人。”


    菱兒一時沒有反應過來,呆呆的看著玉兒,蘇麻催促道:“要金銀或者房屋田契都可以,主子這是心善,拿了恩典便去吧。”


    菱兒不可思議的看著玉兒,忍不住哭道:“奴婢謝太後娘娘!奴婢欠太後娘娘的隻能來世再報了!太後,奴婢不要那些個黃白之物,奴婢隻希望能給個恩典,放董朗與奴婢一起出宮去吧。”


    “這……雖說哀家答應了你,可是這事也得兩個人願意才好。”說完,看向那侍衛,道:“你可願意與菱兒出宮去?”


    “這個……奴才……奴才……”那侍衛支支吾吾的不肯明說,急的菱兒悄悄瞪了他一眼。


    這時,冬雨端了茶來給玉兒換上,看到有個陌生侍衛在,不由的紅了臉,偷看了一眼那侍衛,嬌俏的笑臉立刻紅似晚霞,嬌美不已。那侍衛被冬雨美貌的樣子驚住,閉了嘴。


    玉兒啜了一口茶水,笑道:“冬雨的泡茶技術越來越好了。你今年也十七了吧,再過兩年哀家就替你好好指一門親事。”


    冬雨聽了這話,臉色更紅了,不由得又看了一眼那侍衛,眼波流轉,差點把那侍衛的魂都給勾了。


    玉兒似乎這才想起來底下跪著的兩人,又問了一遍:“哀家問你,你可願意?”


    那侍衛這次像是鐵了心般迴道:“迴稟太後,奴才不願出宮,奴才願意留在宮裏為太後娘娘效勞。”


    “很好。”玉兒似乎很滿意,轉頭看向早已麵無人色的菱兒。


    菱兒恍恍惚惚的迴過神來,立即淚如泉湧,也顧不得什麽禮儀,指著侍衛罵道:“姓董的!我早已是你的人,你忘了你之前說的話了?如此貪慕榮華,我當初瞎了眼才會跟了你!你這個禽獸不如的畜生!”


    這話一出,連玉兒都驚的抬了抬眼,看向侍衛的眼神不再溫和,忽的變得淩厲。


    那侍衛沒有注意到玉兒的眼神,一心隻看到冬雨那大大的杏眼裏湧上了一層水霧,轉過頭不再看他,似是被菱兒的那番話給刺激到了。


    那侍衛剛才就對冬雨起了心思,不願在美人麵前出醜,當下反駁道:“切!要不是有人給了我銀子讓我跟你好,你以為我會看上你這醜女人?還罵我畜生,也不知當初是誰上趕著來讓老子騎的!”


    這話說的及其粗俗,玉兒幾不可聞的蹙了蹙眉,卻沒有做聲,話已至此,所有事情都明朗了。沒想到自家那個看起來傻乎乎的侄女還有如此手段?看來自家那位嫂嫂這兩年還真是教的“好”啊!


    菱兒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半天說不出話來。


    那侍衛正沾沾自喜的意味撇清了與菱兒的關係,再看向冬雨,哪裏還有剛才那含情脈脈的樣子。


    玉兒看了一眼冬雨,冬雨立刻恭謹的退了出去。


    原來這一切都是玉兒的計謀!


    那侍衛這才反應過來自己說了什麽,頹廢的低下頭去,不敢再說半個字。


    事情到這裏也算告一段落了,玉兒神情冰冷,揮了揮手,蘇麻點頭會意,對賬結合殿外吩咐道:“來人,將兩人拖出去,杖斃!”


    立刻走進來四個太監,一邊一個架起了跌坐在地上的菱兒和侍衛,拖了出去。


    蘇麻又吩咐道:“讓慈寧宮的所有奴才都來觀刑,大家都瞧瞧背信棄主是個什麽下場,也好都警醒著點,認清楚這慈寧宮到底誰才是主子!”


    “是,奴婢遵命。”慈寧宮的宮女們頷首退下,前去觀刑了。


    玉兒的臉色不太好,許是累了,蘇麻想說什麽,見玉兒眉宇間怏怏的,也不多說,放輕了腳步走到玉兒身後,替玉兒捏著肩膀。


    “你是不是覺得哀家這樣處罰,太過於放縱欣顏那個丫頭了?”


    “主子自然是有主子的道理。”


    “你這張嘴倒是慣會討好哀家,”玉兒嗔笑著斜了蘇麻拉姑一眼,解釋道:“欣顏這孩子的心大,也是個有手段的,這些東西雖然哀家也不喜歡,可是卻是做皇後的好料子,若是在這宮裏沒有一點手段的話,那實在是難以統禦六宮。”


    蘇麻微微歎息道:“希望欣顏格格能明白主子的苦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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