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荷死後,玉兒一直悶悶不樂,蘇麻怕玉兒再這樣下去憋壞了身子,今兒一大早就鼓動玉兒去禦花園走走,說是花匠又在園中培植了不少新鮮的花草。


    玉兒也不想讓蘇麻擔心,便笑著應允了。


    兩人穿戴好,正準備出門,來喜就跑進來通傳。


    “太後娘娘,攝政王來了,說有要事兒求見太後。”


    玉兒看了看蘇麻,見她也一頭霧水。夏荷既然是多鐸派來的細作,那多爾袞今日來又是為了什麽?替多鐸解釋?還是替多鐸道歉?亦或是處置了他們的人所以前來興師問罪?


    蘇麻攙著玉兒迴到殿內,玉兒對來喜吩咐道:“你去請攝政王到正殿花廳等候,哀家先去更衣,一會兒便來。”


    “??!?p>來喜走後,蘇麻替玉兒接下鬥篷,問道:“依主子看,這次攝政王來慈寧宮,是為了什麽事兒?”


    玉兒迴道:“還能為了什麽?總歸不就是那點兒事兒?咱們也甭猜了,先去聽聽他怎麽說。”


    蘇麻點點頭,攙著玉兒朝花廳走去。


    多爾袞看到玉兒朝自己走來,再看玉兒這幾年鬢邊添了些許銀絲,可是眉眼還是那個眉眼,卻比當年那個什麽都不懂的小姑娘更美了。


    玉兒漸漸走近,多爾袞收迴思緒,半跪在地上,對玉兒請禮:“臣參見太後娘娘!太後娘娘萬福!”


    玉兒走到正位上坐下,對著多爾袞虛扶了一把,說道:“攝政王終日操勞,不必拘禮。蘇麻,賜坐。”


    “臣謝過太後娘娘!”


    多爾袞坐下後,玉兒也不同他虛與委蛇的周旋,開口便單刀直入的問道:“攝政王今日那麽有閑情來哀家這兒坐坐,是為了昨兒的事兒吧?”


    多爾袞麵帶愧色,道:“太**中的小宮女兒,夏荷的事兒臣聽說了。豫親王他這麽做,實在是以下犯上,死不足惜!可是,臣隻有這麽一個親弟弟了,還請太後看在往日的情分上,手下留情,饒恕多鐸這一次。”


    玉兒聞言,心中一顫。


    往日的情分?若你多爾袞還顧念一星半點兒往日的情分,也斷斷不會做出這些個事兒來!


    心裏想著,嘴上也說了出來,等到玉兒發現自己口誤時,已經如潑出去的水,收不迴來了。


    多爾袞聽著,先是一愣,然後沉默了一會,才緩緩說道:“我知道你怪我,可是這些年來你也看到了,現在皇上的那個位置有多少人虎視眈眈?就算沒有我多爾袞,也會有其他人,你又何苦氣我?”


    “就算是,哀家也希望是其他人,也不希望與你相對,你一直都知道,卻還是這麽做了。這些年來你苦心孤詣的培植自己的勢力,難道不是為了一己私心麽?”玉兒氣惱不已,聽了多爾袞的話,更是氣不打一處來。


    多爾袞歎道:“我承認,我這麽做是有私心,可是我發誓,他日我完成心願後,必定好好對待你們母子,定不會讓人傷你們一毫一發孤男寡女請關燈最新章節!”


    玉兒步步緊逼:“就算你不會,可你的那些黨羽呢?多鐸呢?他今日可以在我眼皮子底下安排細作,明日大可找殺手來要了哀家的命!”


    “不會的!這次是多鐸背著我一意孤行做出來的傻事兒,臣絕不會讓這種事兒發生第二次!”多爾袞立刻反駁道。


    玉兒看到多爾袞如此著急的樣子,也軟了心,不禁緩了語氣:“其實福臨也是你親侄子,既然大局已定,你又何苦這樣謀算,不如好好輔佐福臨才是……”


    “一個毛頭小孩兒怎可擔當如此大任!”多爾袞駁斥:“大清的江山,偌大個國家,怎麽可以交由一個小孩兒來處理,豈非兒戲?如果我登基為皇,定會將這片疆土治理的更加富饒!更加強大!”


    玉兒無奈道:“你沒有見福臨做過,你怎麽肯定他就不行?”


    多爾袞瞥了玉兒一眼:“就靠你一介婦人在後協助?”


    “當然不是。福臨年幼,自有賢臣相幫,定不會使這大清的江山折損在手!若是你肯幫忙輔佐,那自然更好。”


    多爾袞斜睨玉兒一眼:“你句句說我,你又何嚐沒有私心?”


    玉兒苦笑:“若是我有得選,一定不會進這深宮,若是我有得選,必定不會把自己的兒子推到那個風口浪尖上!當初你根本沒有十全的把握登基,反倒豪格的幾率大些,他日豪格登基,我們母子肯定是他第一個要鏟除的對象,我沒得選!這條路,從來都沒有讓我自己選過!我隻能繼續走下去!一切都是命!”


    看著眼前的人眼眶泛紅,多爾袞心裏一滯,伸手就想把她攬入懷中,不料玉兒朝後一挪,多爾袞的指尖隻觸到冰涼華貴的錦衣。


    幾不可聞的歎息,多爾袞看著玉兒說道:“這個皇位本王要定了!你,本王也要定了!”


    聽著多爾袞霸氣的宣言,看著他猶如一頭雄獅在宣布自己的領土般那驕傲的王者神態,玉兒心中一陣顫栗,一種說不出來的感受在心底蔓延開來。


    “哀家是太後,這輩子都會是先帝的人,死後也還是先帝的妃嬪,你又何苦執著。”話鋒一轉,玉兒眼神變得淩厲:“至於皇位,哀家就看看攝政王有沒有這個本事了!”


    多爾袞哈哈笑道:“你若不是女子,本王一定會將你收在麾下好好重用你!”


    “這句話,先帝也說過的。”


    多爾袞的笑容僵在臉上,又恢複了那個冷漠的樣子:“今日臣與太後的談話很是投機,已經叨擾了那麽就,太後也累了,本王就先行告辭了。”


    玉兒揮了揮手:“蘇麻,好生送王爺出去。”


    蘇麻拉姑矮身施了一禮,對多爾袞說道:“攝政王請吧。”


    多爾袞沒有看迴頭,大踏步的走了出去。


    風起了,吹得庭院中的樹葉嘩嘩作響,玉兒不禁瑟縮了一下,蘇麻走進殿來,看到玉兒顫抖了一下,急忙過去握了握玉兒的手,感覺到玉兒一手的冷汗,麵目蒼白,蘇麻擔心的摸了摸玉兒的額頭,感覺到玉兒沒有發燒,才安心的放開了手。


    “主子,你還好麽?是不是覺得冷?定是晨起吹了風,要不奴婢去給主子熬完薑茶來?”蘇麻試探的問著,生怕刺激到玉兒。


    玉兒聽到蘇麻的聲音,像是迴了神,扯出一絲笑容來:“哀家沒事兒,你不用擔心了。哀家隻是擔心皇帝,現下和多爾袞撕破了臉,隻怕福臨日後的日子更是舉步維艱了。”


    蘇麻見玉兒說了話,當下放心不少,安慰道:“皇上吉人自有天相,不會有事兒的,主子要好好保重自己的身體才行,不然又談何保護皇上呢?”


    “你放心,哀家的身子哀家自己最清楚,沒事兒的[綜武俠]踏雪行。”玉兒拍了拍蘇麻的手:“現在日頭正好,你陪哀家去麟趾宮吧,前些日子太妃說抄了一本金剛經,你陪哀家去拿吧。”


    “嗯,主子說什麽就是什麽。”蘇麻討好的笑笑。


    玉兒嗔怪的白了她一眼,“吩咐不用人跟著了,再帶上來喜也就是了。”


    “奴婢知道主子不喜人多,已經命來喜吩咐肩輿去了。”


    玉兒深深唿出一口氣,這麽些年,壓在自己心口的大石終於落地了,其實這樣說的清清楚楚也好,總好過自己胡亂猜測,反倒傷神。這樣說清楚,也是對自己和他都好,大家都解脫了。


    “王爺!王爺你慢些,奴才去給您取披風來!誒……王爺!”


    還不等小廝說完,多爾袞就一個漂亮的翻身上馬,抓過小廝手裏的馬鞭,狠狠的給了胯下的馬一鞭,馬兒吃痛,嘶鳴一聲,揚蹄,絕塵而去。


    ??聽到奴婢們來稟報,說是多爾袞一大早就進了宮,然後臉色鐵青的走進府中,直奔馬槽。??猜想定是多爾袞今日進宮遇到了什麽煩心事兒,正準備去看看,可是還沒接近馬槽,便看見一人坐在馬上,飛快的奔出了府。


    看管馬匹的小廝見到??,忙走過去行禮:“奴才參見福晉!”


    ??擔心多爾袞,語氣也急了起來:“免禮免禮!王爺怎麽了?怎麽會發那麽大火兒?王爺一早進宮去了,難道是被皇上責罵了嗎?”


    那個小廝哪兒知道那麽多,當即止不住的發抖,迴道:“這個……奴才不知曉啊。”


    ??瞪了他一眼,吩咐身邊的菊葉:“你去打聽一下,王爺今早進宮都見了誰?”


    菊葉點點頭,利落的跑開了。


    ??坐在庭院中,拿著一副畫像,看著畫中的自己發呆。


    剛才菊葉的稟報,字字錐心!是了,自己怎麽會忘了,能讓多爾袞有如此大的心情起伏的,全天下出了那個人之外應該再也沒有第二人了吧?


    這幅畫,還是當年初聞自己懷有身孕時,他開心的喝了許多酒,然後給自己畫的。孩子小產後,莫說作畫,就連自己的庭院也很少見到他來。現在細細想來,當日知道自己懷孕,醉酒,隻怕也不是為了慶祝,而是為了忘記些什麽吧?


    潸然淚下,??執筆在畫上落下兩行小字,然後再也不看一眼,隻吩咐菊葉好好收起來便是。


    菊葉拿過話,隻見畫上寫了兩排字:花謝花飛飛滿天,紅消香斷有誰憐?紙上的墨跡還未幹透,菊葉拿起來時,有幾個筆畫的末端緩緩滑下幾縷墨滴,這些字竟似哭了一般。


    菊葉怕被主子責罵,不敢再看,忙將畫卷起來,小心的放到庫房收好了。


    多爾袞騎著馬,一口氣跑到了京郊的野外,才覺得胸口的那股悶氣抒發了一點兒。


    想起今日的談話,多爾袞猛地從馬上跳下,奔進樹林,在樹林中穿梭舞拳,直到全身無力,大汗淋漓的倒在地上,才作罷。


    從次以後,天涯陌路,相逢也做不相識,罷了,罷了!


    多爾袞哈哈大笑起來,隻是覺得胸中的悶氣終於緩解,人也輕鬆了許多,這才爬上馬,慢慢走迴了京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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