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著那小公公愣在原地,白術低下頭將他從頭到尾打量了遍――看見他靴子上沾滿了雪花顯然是一路小跑過來,微微一頓尋思片刻,拍拍□□坐騎的腦袋正欲翻身下馬,在她的身邊,紀雲卻是已經料到了她想要做什麽似的,一把扣住了她的手肘――白術下馬不成,又穩穩地坐迴了馬背上,轉過頭莫名其妙地看著她家指揮使大人:“怎麽?”


    紀雲清了清嗓子:“記得上迴我同你說的那些話了麽?”


    白術心想你他娘的跟我說了那麽多話,我咋記得你這會兒說的哪一句――抬起眼正欲說“不記得”,卻在對視上紀雲那雙眼睛的時候忽然反應過來,這會兒他這是在提醒她,那日在大殿門前雪地裏說的那些話,比如,萬歲爺並不喜歡乖順的人,所以想要從他那裏脫身,隻需要乖順著他,讓他乏味便是了。(.無彈窗廣告)


    白術稍稍定神,點點頭,言簡意賅答道:“知道了,放心。”


    後麵一群錦衣衛皆是一頭霧水不曉得這師徒兩人在打的什麽密語,這時候又聽見紀雲“唔”了聲,隨即放開了抓在白術手肘上的大手:“去吧,騎著馬去就成,地下雪涼,前些日子不還嚷嚷肚子疼麽?”


    白術“哦”了聲,點點頭想想也是,煩請那等在一旁的小公公帶路――於是那小公公一彎腰就前頭小跑帶路去了,看著也沒讓白術下馬跟他一塊兒走的意思,白術雖然不好意思也不好再說什麽,索性輕輕踢了踢馬肚子,便讓坐騎跟著他屁股後麵亦步亦隨地去了……


    目送那纖細小巧的背影在馬上一晃一晃地遠去,錦衣衛指揮使這才收迴了目光,摸摸鼻尖,揮揮手示意身後錦衣衛們繼續前進,沒一會兒,聽見身後傳來馬蹄聲,擰頭一看是二十一,紀雲一看著家夥賊眉鼠眼不像是要幹好事的模樣,斜睨他一眼:“做什麽?”


    二十一嬉皮笑臉:“紀哥兒,你對小白挺好的呀?”


    “嗯,咱們都尉府成立來不就這麽一破閨女麽,”紀雲漫不經心道,“自家的東西,品質再差,也得收著。(.)”


    二十一陰陽怪氣道:“喲。”


    紀雲“嘖”了聲:“怎麽?”


    紀雲到底還是指揮使,哪怕沒有之前雲崢大爺的威信,多多少少還是能使喚得動都尉府這群潑猴的,這下子冷不丁地被他這麽不冷不熱地掃了眼,二十一縮了縮脖子,臉上那笑卻是不變:“沒怎麽,收著,收著,好好收著啊。”


    一邊說著,一邊就迴到那身後嘻嘻哈哈鬧成一群的錦衣衛隊伍裏去了。


    唯獨留下紀雲一人走在隊伍的最前頭,周圍忽然安靜下來,錦衣衛指揮使盯著之前白術離開的方向看了一會兒,片刻後垂下眼,似專心趕路,又像是有了心事,在身後又開始講起了笑話的二十一和十五他們的調笑聲中,顯得異常地沉默了起來。


    ……


    而白術這邊,經過了長長的物資隊伍,一路上饒有興致地問問隨行人員每一車裏裝的都什麽玩意――那些趕馬車的被凍的滿臉通紅,明明知道這人也就是隨便問問,卻架不住提問的人身上穿著的那一件飛魚服,一一地迴答了,白術的好奇心得到了滿足,而此時,她也來到了隨行王公大臣的隊伍中去。


    靠著稍後麵的是文官的馬車,再中間是武館,最前麵的是兩位隨行的王爺,白術微微眯起眼,正數來數去哪個是君府的馬車呢,便聽見在他前方不遠處,傳來一聲她極為熟悉的聲音,極為言簡意賅地命令道:“過來。”


    放眼當今天下,敢這麽對錦衣衛唿來喝去的,除了當今皇上,也就還剩那麽一位了。


    白術腰杆一挺,瞬間精神了。


    也不顧那小公公步子跟不跟得上,驅馬來到那頂深色卻處處透著精貴的馬車邊上,一走進稍稍彎腰,便看見了靠在馬車邊上,擁著狐裘斜靠在軟墊子上的大理寺卿,這會兒他手裏拽著一杯熱茶,見白術來了,順手遞給她――白術一隻手鬆開韁繩接過來,發現那杯子裏的熱茶還燙著,一口下去,甜滋滋的五髒六腑仿佛都暖喝了起來,將空杯子還給君長知,她微微眯起眼笑道:“君大人,外麵天涼風大,您怎麽不在車裏呆著,跑外麵坐著幹嘛?”


    “透氣。”君長知將杯子一擱,掀起眼皮子掃了眼跟他馬車平行,在馬背上顛來顛去的小家夥,麵無表情道,“萬歲爺讓你到前麵伺候?”


    “嗯,吃飽了撐得他,想找人給他添添堵。”白術隨口答道。


    “放肆。”


    君長知輕輕地說了聲,話語中卻沒有多少責備的意思,白術住了口,微微眯起眼盯著他看――打從入冬以來,她就覺得君公公的美顏值一路飆升,相比起夏日裏他似乎皮膚變得更加白淨了許多,風一吹,那擁著的裘衣皮毛拂動,和神仙似的……這會兒看得正出神,卻看見君長知衝著她招招手。


    白術一愣,下意識地從馬背上彎下腰――還沒等她來得及反應過來自己這是要幹嘛,便看見君長知也從靠坐的地方坐了起來,一人坐在馬背上,一人坐在馬車上,白術隻感覺到一陣熟悉的氣息撲鼻而來,等她迴過神時,眨眨眼,看著君長知那張近在咫尺的臉。


    年輕的大理寺卿那不知道審過多少冤假錯案、又將多少貪汙官吏送上黃泉路的指尖靈活地替她整理了□上鬥篷係著的帶子。


    然後抽離。


    “係帶鬆了。”君長知淡淡道,手雖然縮了迴去,人卻並沒有靠坐迴去。


    就在白術的麵前。


    “喔。”白術還保持著半彎腰的動作,滿臉放空,滿腦子都是這會兒就在她眼前的高挺白皙的鼻尖。


    “一會凡事順著萬歲爺,少嘴賤,少作,就能少吃些苦頭……待萬歲爺玩兒膩味了,自然會放你離開。”君長知用近乎於隻有他們兩人才能聽得見的聲音說,一邊說著,又抬起手,提白術掃去了落在肩頭的雪花,這一動作看似漫不經心,那有些冰涼的指尖,卻有意無意地從白術臉頰一側掃過,“男人的事情,你不懂,我懂。”


    白術隻覺得臉頰一側被觸碰到的地方幾乎快要著火。


    低著頭,死死地盯著這張近在咫尺的俊臉,等她迴過神來時,她覺得自己已經快要心跳過速得瀕臨死亡。


    大冬天的,臉都快自然毀容了,白術沉默半晌,盯著麵前的大理寺卿,一個不過腦子順口就問:“我師父說,你把我當閨女養呢,真的假的?”


    君長知聞言,先是掀眼皮子掃了白術一眼不置可否的模樣,白術心中一涼,心想他媽的還真是啊,卻在這個時候,聽見他沙啞著嗓子,低低說道:“他說什麽你就信?”


    “…………”


    “說什麽昏話,我閨女要長歪成你這樣,我君某人還有什麽臉麵活在這世上?”


    “…………”


    白術唇角抽了抽,也不知道是應該高興還是發火。


    “我把你們姐妹從西北帶迴央城,自然就要照顧著你們,你們若是有個好歹,我該怎麽同你們爹娘交代――之前不分青紅皂白對你用了刑,這事算起來實在也算我虧欠你,這會兒提點你一下,算是還了那個情。”


    君長知不鹹不淡地說著,而且用的是“你們”――白術想了想,這才想起君府裏還有個牛銀花,也不知道她怎麽樣了,聽君長知的話,他也經常“照顧”她才對……想到這裏,白術皺皺眉,又鬆開了眉頭,形象這會兒你承認自己的錯倒是承認得快,之前還吹胡子瞪眼睛地打死不肯說自己有錯呢。


    君長知言罷,兩人雙雙安靜下來,一時間氣氛有些個微妙。


    白術動了動唇正想說些什麽,卻在這個時候聽見身邊傳來弱弱的一聲“君大人”,定眼一看,發現那不知道什麽時候趕上來的小公公一臉為妙地站在旁邊,想要催促又不好催促的可憐模樣,白術撇撇嘴坐直了身子,同時君長知也懶洋洋地靠迴了馬車裏的軟墊子上,拿過之前白術用的杯子在之間把玩了一會兒,頓了頓後,忽然沒頭沒尾道:“實在不行,便叫吧。”


    白術莫名其妙。


    而等她想問什麽意思時,君長知已經迴了馬車裏。


    她沒辦法,隻好跟那小公公走了。


    卻不知道,還沒等她走遠呢,那原本垂下的簾子又被人重新掀開,君府趕車的小廝奇怪地迴過頭,看著目光沉定看著不遠處那錦衣衛離開的背影的自家主子,喚了聲:“少爺?”


    被他叫了聲,那人才如夢初醒般,收迴了目光,淺淺蹙眉道:“三全,讓他們備馬。”


    “少、少爺?”名喚“三全”的小廝楞了,“這就不坐馬車啦?前麵的路還遠著呢。”


    “嗯,換馬。”君長知道,“我前頭遛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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