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麒等人被梅宥寧邀請到棋樓的三樓說話,挑起事端的姚昊與朱啟文卻再也沒臉呆下去。[.超多好看小說]


    姚昊陰沉沉的盯著通往三樓的樓梯口看了半晌,冷哼一聲,一甩袖子便往外走。朱啟文心裏恨得咬牙切齒,卻是沒什麽好辦法。隻能跟著出了棋樓。


    棋樓外,一輛奢華的馬車停在路邊。車夫看到姚昊出來,立馬放下小凳,扶著他上去。朱啟文就沒這麽好的待遇了,他自己踩著凳子上了馬車,安靜又規矩的坐在靠近門口的位置上,也不敢出聲去觸姚昊的黴頭。


    馬車噠噠的駛離棋樓,姚昊一腳踹翻馬車裏的冰盆,寒聲問道:“你不是說那趙麒不會圍棋麽?他怎麽會與梅宥寧打成平手?怎麽能!”


    “會”與“能”字,咬得重,也充分暴露了他的惡劣心情。


    朱啟文小心翼翼的瞧了姚昊一眼,沉聲道:“姚少,啟文不敢欺瞞。之前確實沒見過趙麒與人對弈,學子聚會時,邀他下棋,他也從不下場。”


    “所以,你就這麽想當然的認定他不會棋藝?”姚昊冷笑,惱火道:“結果呢,人家根本就是深藏不露!你就拿著這麽不確定的消息來敷衍我,害我在陳晉封麵前丟了好大一個臉!難怪你連區區一個窮秀才都鬥不過,這腦子裏裝的全是豆腐渣!”


    朱啟文麵紅耳赤,心裏激憤,但姚昊比他大牌,他隻能垂著頭聽訓。他自小就被人恭敬討好,哪曾像今日這樣憋屈?姚昊毫不掩飾對他的鄙夷嘲諷,他卻不能表現出絲毫的不滿與反抗。


    朱啟文衣袖下的雙手,緊緊的捏成拳頭。若不是在這府城還得靠姚昊,他吃多了才會低聲下氣的來討好這個病癆鬼!


    “姚少,這次都是我的錯,我沒摸清趙麒的底,害您丟臉了。”忍著心裏的難堪,朱啟文調整了一下情緒,才垂著頭放低聲音賠罪。眼底的厭惡與憎恨明顯清晰,但因為他一直低著頭,姚昊沒有瞧見一絲一毫。


    “兵法有雲,知己知彼才能百戰百勝。你連對手的底細都沒摸清楚,就衝殺上陣,簡直就是愚蠢。”姚昊麵露幾絲疲憊之色,拿了一個靠枕倚上去,“他不是你們豐樂縣的人麽?好好派人去查,查仔細了。不論大小,到時候都送上來讓我瞧瞧。本來我隻想還你一個人情,如今,我卻是‘看上’他了。好好一個人才,可惜了,誰叫他與陳晉封的朋友呢!”


    姚昊二十出頭,就因為酒色耗空了身體,整個人隻剩下個花架子。後來又與陳晉封結怨,殫精竭慮的想將人弄死不成,也把自己的身體熬壞了。為平息事態,他家老子將他送離府城,去了偏僻的親戚家借住了一年。如今迴來,瘦得跟鬼似的,這身體明顯更不像樣子了。


    可就算是這樣,姚昊也絲毫沒有要安安靜靜的將養身體的想法。迴歸不過一個多月的時間,瞞著他爹,動作頻頻,顯然是想卷土重來。今日他與朱啟文正好在這棋樓不遠的酒樓裏吃飯,一出來就瞧見了唿朋喚友的陳晉封。


    仇敵相見,兩方對比明顯――敵人紅光滿麵,瀟灑愜意;他卻連迴了府城,都要遮遮掩掩,低調行事。憑什麽?姚昊心裏怨憤,這才在還未全部準備完全的情況下,暴露在了陳晉封的麵前。


    本想膈應陳晉封,沒想到反而膈應了自己。姚昊自來心眼兒小,此時自然將趙麒也一並恨上了。何況,這兒還有一個別有用心的小子可以使喚,他不用付出什麽,就能達到目的……


    姚昊眼神一閃,看著朱啟文的目光別有深意。


    “姚少,這趙麒身後有知府大人與學政大人撐腰,要動他,並不容易。”朱啟文小心的覷了姚昊一眼,略微遲疑的開口。他雖然自覺高人一等,不把一般人放在眼裏,但他爹見到學政和知府都隻有跪地磕頭的命,他一個白衣秀才哪裏能和這樣大佬相比?


    但是姚昊不一樣,他爹是蘭州府同知,品級與知府相差不多。真有心和知府大人別苗頭,也不是別不起。朱啟文眼底閃過一絲陰鬱,他不能得到的東西,一個窮秀才有什麽資格?正好姚昊現在將趙麒也恨上了。他添油加醋一翻,最好能借這病癆鬼的手,讓他身敗名裂,再也翻不了身!


    “李知府和陳學政?”姚昊不知道朱啟文也在心裏算計自己,他眯了眯眼,沉思了一會兒,才深深的看他一眼道:“你想要孔學院的名額,我可以幫你想辦法。隻是,這都要看你能不能付得起代價了。”


    朱啟文臉上閃過一絲喜色,但又有些猶疑,“姚少您真的有辦法弄到孔學院的名額?”姚昊與陳晉封的完全敵對,關係惡劣,陳學政會將手裏的名額給姚家?


    “我爹是同知,知府大人再如何霸道,也不得不給我爹留幾分薄麵。難辦的,反而是陳學政那裏。他和巡撫一樣,是主政一方的大員。雖然實權比不得巡撫,比之知府也要遜色,但在科考教育上,他就是一省的最高長官,無人能轄製他。”


    “況且,他比我爹官階大,兩家之間還有些過節,他不賣我姚家的麵子是正常的。但,我要想成事,也不是全無辦法。再不濟,就算你去不了孔學院,我也能將那趙麒的給弄下來。”姚昊冷冷的掀起唇角,眼神陰鶩,“如今這名額之事,並未板上釘釘,正是動手的機會。”


    朱啟文眼睛一亮,躬身作揖道:“如此,啟文便先謝過姚少了。能拿到孔學院的名額最好,若不能,隻要能讓趙麒倒黴,我願意付出任何代價。”


    姚昊垂眼,蒼白的瘦削的臉上露出一個陰森的笑意,“這樣,等我的消息罷。”


    朱啟文正好瞥見他的表情,期待的同時,後背也難免生出涼意。心裏思忖這個姚昊,病怏怏的,卻邪門的緊。


    馬車在一家客棧停下,朱啟文與姚昊告辭,下了馬車。


    “鄉試在即,從京都選派來的考官應該就要到了,暫時不是鬧是非的好時機。你就在客棧好生溫書備考吧。不必來找我。若你那邊調查清楚了趙麒的背*景,就遣人來告訴我一聲。等我了解仔細了,自會出手。”姚昊坐在馬車裏,淡淡的吩咐了朱啟文一句,見他垂頭應下了,才招唿車夫繼續趕車迴府。


    朱啟文站在原地瞧著那馬車拐過街角,消失在了視線裏,才一臉陰沉的迴到租住的客房。


    “趙瑞之,自從你冒出來之後,我就諸事不順。等著吧,不整得你徹底翻不了身,我就不姓朱!”朱啟文一邊在心裏發狠,一邊瞧向在門口探頭的貼身小廝,皺眉道:“你有事?”


    小廝討好的衝朱啟文躬了躬身,才疾步走到他身邊,遞上一封書信道:“老爺的信,剛過晌午的時候到的。少爺您不讓奴才跟著,奴才隻能在客棧等您迴來之後再交給您了。”


    “我爹來信了?”朱啟文眉頭微皺,接過信封打開,一目十行的看完。他突然大笑出聲,心裏的憋屈和憤懣消散,眼帶快意道:“哈,趙麒啊,趙麒,真是老天都在幫我!”


    “少爺,那趙麒要倒黴了?”那小廝幫朱啟文倒了杯茶,好奇的問。


    朱啟文彈了彈手裏的信紙,麵色古怪道:“曆來入讀孔學院,靠的就是學政大人的舉薦。但若是這學子聲名狼藉,就算這學政再看重他,也得考慮這蘭州府上下,幾十萬人的悠悠眾口!趙麒啊趙麒,連你曾經的結發妻子都對你滿懷怨憤,你還有什麽臉麵去孔學院!”


    朱啟文想到過不了多久就能將趙麒打迴原形,讓他翻不了身,心裏的得意與暢快怎麽也忍不住。他將書信收好,意氣風發的大手一揮,“時辰還早,陪本少爺去南街逛逛。”


    府城東街最繁華,因為這裏商鋪聚集;南街最*,因為這裏遍布青樓楚館。那小廝聽朱啟文要去南街,眼睛一亮,樂嗬嗬的跟著自家少爺就出了門。


    朱啟文一夜風流快活,不多贅述。[.想看的書幾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說網站要穩定很多更新還快,全文字的沒有廣告。]


    隻說梅宥寧引著趙麒上了三樓,招唿棋侍上了好茶,並一些精致的點心後,笑著道:“瑞之請坐,我這棋樓沒什麽好東西,一杯清茶還請笑納。”


    趙麒端起茶杯在鼻尖聞了聞,眉宇間頗為放鬆,“宥寧兄說笑了,今日能棋逢知己,再得飲一杯嶺南香茗,足矣。”


    梅宥寧眼神一亮,“隻是聞一聞,便能分辨出這茶葉產地,瑞之果然是我同道中人。”


    “不好意思梅公子,我們這些礙眼的俗人也跟著來了。”陳晉封嘴裏說著道歉的話,臉上卻是笑容滿麵。


    梅宥寧側頭,瞥見棋侍帶上來的五人,赧然的笑了笑,“瞧我,光顧著高興,倒到怠慢了你們幾位。快快快,這邊請,天元,給客人上茶。”


    將陳晉封五人帶上三樓的棋侍應了一聲,手腳麻利的忙活起來。陳晉封幾人分座完畢,茶水也齊活了。淡淡的茶香在寬敞的房間裏蔓延開來,陳晉封也將宋君賀、陸奉安、趙麟與蔣碧成一一介紹給了梅宥寧認識。


    “沒想到你們幾個都是要應試的秀才!”梅宥寧喝了口茶,笑著道:“據我所知,朝廷選派到我安南省充當主副考官的翰林、內閣學士,明日便會到達。其中一位老大人,性情甚是古怪。你們碰上他當主考官,這氣運真是不知道是好還是壞……”


    眾人都明白梅宥寧的言外之意,這種屁股古怪的老大人,你對了他的眼,他便喜歡你到骨子裏;若是你討了他的嫌,嗬嗬,在再何討好,也是沒用。這科考取士,雖說考官會盡量公正,但個人的偏好什麽的,終究無法避免。


    隻是梅宥寧到底是什麽人?竟然連鄉試的主考官人選都提前知道得一清二楚……幾人對視一眼,心裏對他的身份都升起了一絲好奇和探究。


    “宥寧兄怕是比我也大不了幾歲,又才華橫溢,怎甘心屈居在這棋樓,不下場參加科考?”陳晉封是這幾人裏年紀最長的,算是代表眾人發問了。


    梅宥寧搖了搖頭,“晉封看差了。為兄我早過了而立之年,如今已經三十又七了。我從小癡迷棋藝,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這上麵。至於經論國策,詩詞歌賦,我是一竅不通。五年前,像是遇到瓶頸一樣,我的棋藝竟是再無長進。索性我便開了這家棋樓,一方麵是為了維持生計,一方麵也是方便自己能多與人切磋。”


    “如此純粹的專注在一件事情上,宥寧兄的毅力實在讓人佩服。”宋君賀臉上閃過讚歎,隨即笑道:“不過,我倒是與宥寧兄相反。每一種能接觸到的學問我都有興趣涉獵,就是每種都學得不深。”


    “君賀這樣,倒也讓人羨慕。”梅宥寧笑著頷首,側頭瞧向趙麒,“之前聽人說,瑞之在經論國策方麵有很高的造詣,學政大人也是欣賞的。可在我看來,這一手的棋藝更讓人驚歎。明明你才弱冠之年,我癡長這十幾歲,倒像是白活了。”


    “宥寧兄謙虛了,今日這一局能打平,也是我僥幸。”趙麒躬了躬身,搖頭道。


    “別的都能僥幸,棋盤上的勝利,卻不是靠著僥幸就能得來的。一著不慎滿盤皆輸,並非誇張。圍棋對弈向來最能考驗人。我能有今日的棋力,靠的是三十多年的鑽研,瑞之呢,靠得是什麽?”


    趙麒的眼神有一瞬間的幽深,隨即他扯了扯唇角,道:“我靠的是圍棋十決。”


    梅宥寧愣了下,以為自己聽錯了,“圍棋十決?”


    陳晉封與宋君賀四人也愣住,隨即都忍不住笑出聲,“這圍棋十決誰不知道?若靠著這,就能贏了宥寧兄,那才真的是見鬼了。”


    “圍棋十決是前輩高人總結出來的至理名言,真正領悟透了,無論對手棋力高低,棋局如何複雜,總能應對自如。”趙麒麵色嚴謹,一點兒也沒有開玩笑的意思。


    梅宥寧瞧見他的神色,若有所思,“不得貪勝,入界宜緩,攻彼顧我,棄子爭先,舍小就大,逢危須棄,慎勿輕速,動須相應,彼強自保,勢孤取和。圍棋十決,稍微懂得棋藝之人,都能倒背如流。但在真正能將其領悟透了,運用到對弈之中的人,少之又少。”


    趙麒垂眼,淡淡的道:“因為當局者迷,人在局中,很難清醒的認識到自己所處的局勢。而看不清局勢,應對之時,自然就會出現疏漏和偏差。”


    “可是你做到了,至始至終都保持著對自身處境的清醒認知。”梅宥寧抬眼,盯著趙麒道。


    “不,我沒有。”趙麒麵色不變,否認。


    兩人的對話告一段落,屋內便呈現出了幾分古怪的安靜。


    陸奉安不著痕跡的打量梅宥寧半晌,打破這份安靜道:“宥寧兄真的已經三十七了?看你的長相,卻是一點兒也瞧不出來。”


    梅宥寧收迴看向趙麒的視線,歪了歪頭,坦然的笑道:“可能是因為我這三十幾年都過得太安逸的緣故?”


    “嗬嗬,宥寧兄真會開玩笑。”陳晉封笑出聲,迴過神來活躍氣氛。


    趙麟突然覺得剛才這個梅宥寧身上有股熟悉的味道,便多看了他一眼。收迴視線的時候,眼角餘光卻瞥見陸奉安眼底飛快的滑過一抹異色。趙麟愣了下,再想確認時,陸奉安的表情已經恢複了正常。


    趙麟自此留了個心,端著茶杯一邊喝茶,一邊默默觀察在場眾人的神色。


    戌時,趙麒等人向梅宥寧告辭,梅宥寧稍作挽留,邀請了他們下次再到棋樓來,便放他們離開。


    將人送出門口,梅宥寧環顧清靜下來的棋樓,吩咐棋侍道:“收拾好了,便打烊吧。”


    說完,他徑直往棋樓後麵的園子行去。天元緊跟在他身後,“公子,這趙瑞之不過是與您和了一盤棋,您為何對他如此看重?還將您珍藏的嶺南香茗拿出來與他喝?我打聽過了,趙麒不過是個農家子弟,如今考中秀才,日子才能過得像樣些。給這樣的人喝嶺南香茗,不等於是牛嚼牡丹?”


    “你確定他隻是個農家子弟?”梅宥寧本沒多在意,聽到這句時,不由的停下了腳步,迴頭確認的問。


    天元忙不迭的點頭,肯定道:“因為他是這次蘭州府的院試案首,又得了學政大人的賞識,今日棋樓中的客人對他的背景身份多少都是知道一些的。更何況,之前對他挑釁的那位朱公子,因為私怨,還在這府城大肆的抹黑他。所以,我稍微一打聽,便得了許多信息。”


    “這些消息未必可靠,你派人專門去查一查。一個農家子弟,卻能一下子聞出嶺南香茗,我是不相信的。”梅宥寧繼續邁動步伐,一邊走,一邊吩咐天元,“還有,那個陸奉安,不知為何對我有些疑心和防備,你也遣人查一下他的底。”


    “放心吧,公子。”天元領命,躬了躬身便退下去安排了。


    梅宥寧一路穿行,經過棋樓後麵精致的庭院。走到左右僻靜處,伸手推了推毫無異樣的圍牆,一扇門就悄無聲息的出現在他麵前。他走進去,門闔上,恢複成平整的圍牆模樣。


    而梅宥寧,卻是從棋樓消失,直接進入了棋樓旁邊那間冷清的玉器店的後院。


    *


    豐樂縣,趙芸通過陳經紀,拿下了輔政街的一間中等麵積的鋪麵。鋪麵自帶一個後院,有一間正房,兩間廂房,院中還有一口水質不錯的水井。


    趙芸瞧了環境,當即就定下了。之後就是辦手續,到府衙裏登記備案,不到一天的功夫,這鋪麵,便到了趙芸的名下。


    “芸丫頭啊,你在縣城裏置辦鋪麵沒錯。不過,你是要租出去,還是自己經營?”今日正好是周叔來城裏送菜的日子,趙芸便讓常樂趕著馬車與他一道進了城。趙芸在手續辦妥之後,就讓常樂去通知了周叔,此時兩人正坐在鋪麵後的院子裏一邊歇涼,一邊說話。


    趙芸看了眼進進出出忙著打掃的葉秋與常樂,才將目光轉迴,認真的看著周叔道:“這鋪子,我想自己經營。”


    周叔皺了皺眉,勸道:“芸丫頭,經營一個鋪子,可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我瞧著,你將鋪麵租出去保險些。”


    “周叔,我其實是想開家點心店,才買下這間鋪麵的。這鋪麵幹淨、後院寬敞又自帶水井,做點心取水方便不說,店裏的掌櫃與夥計也有地方住。再一個,這鋪子位於輔政街上,來往的都是城裏的大戶人家,不愁客源。”說到這裏趙芸停頓一下,臉上帶上不好意思的笑,“隻是,我得管您借個人。”


    “我家老大?”周叔的目光裏全是恍然的笑意,大手在趙芸的頭上拍了拍,無奈道:“你這小丫頭,不會是早就謀劃著了吧?”


    趙芸嘻嘻一笑,也不否認,“周大哥在那點心鋪子當了那麽久的學徒,應該早就能獨擋一麵了。正好我想開個點心鋪子,他到我這裏當大師傅,除了基本的工錢,我每年給他百分之十的紅利,周叔覺得怎麽樣?周大哥會答應麽?”


    周叔搖頭,笑著道:“他一個沒出師的學徒,哪裏能當大師傅?別弄糟了你的生意。”


    “周叔隻要別多心,認為我埋汰周大哥就好。這點心鋪子還得收拾一陣,我自個兒琢磨的點心方子,也還要再完善一下。周大哥到這邊來,會有個適應的時間。”趙芸笑了笑,直白的說出了自己顧慮。


    “這有什麽好多心的?”周叔愣了下,這才明白趙芸提前詢問他同不同意的原因。他笑著搖頭,給了趙芸一個寬心的神色,“你能給老大機會,我心裏是高興的。我隻怕他給你辦砸了。”


    “爹,哪有您這樣埋汰兒子的?”周宏走近後院,剛好聽到這番話,故作埋怨的出聲道。


    “你怎麽來了?”冷不丁的聽到大兒子的聲音,周叔有些驚異的迴頭,“你們店裏不忙?”


    周宏著一身灰色的長衫,走到兩人身邊坐下,臉上笑容滿麵,“芸妹妹,我今兒正式與掌櫃的請辭了,你可不能聽我爹的將我再遣迴去。”


    趙芸臉上露出驚喜的笑容,“太好了,周大哥你終於下定了決心了。”


    “嘿,原來你們兩個早就通過氣了,就瞞著我了是吧?”周叔從周宏已經與掌櫃的那裏請辭的消息中醒悟過來,瞪大眼睛道。


    周宏與趙芸對視一眼,兩人下意識的縮了縮脖子,露出一個訕訕的笑容。


    “爹,芸妹妹研究的點心方子甚是新奇,味道也好,我覺得肯定會受人歡迎,值得一試。”周宏很快鎮定下來,沉聲說道:“爹,我知道您顧忌什麽。可我不想錯過這樣的機會。這世上也不會再有一個芸妹妹,能毫無保留的信任我。”


    “我知道你當了兩年的學徒,心大了。”周叔瞥了周宏一眼,歎氣道:“知道上進是好事,但一步一個腳印踩踏實了,才能走得更遠。”


    周宏知道周叔是為他好,認真的點頭道:“我知道的,爹。”


    趙芸笑著起身,給一臉嚴肅的父子倆倒了杯水,才道:“周叔,周大哥的手藝不差什麽,缺的就是鍛煉的機會。而且,我也信不過別人來當我鋪子裏的大師傅。你就讓周大哥來幫我吧!”


    “這都請辭了,我不答應有用?”周叔無奈的指了指兩人,端起水一口喝幹。


    這是不怪罪兩人先斬後奏了,趙芸和周宏對視一眼,眼底都露出喜色。


    敲定了周宏的事,接下來,便是緊鑼密鼓的準備。鋪麵裏的打掃和整理,趙芸讓葉秋帶素娘和春花幾個去忙了;她自己在農莊與周宏討論點心方子,然後試做,試吃。反反複複的完善,最終敲定了開張後首先供應的五款點心。原材料用上了幾種這個時節的時令花卉和一些四季花卉,比如桂花、菊花、玫瑰花、洛神花等。


    錦國的花卉品種很豐富,她熟悉的能入口食用的就有很多,更別說獨具特色的各種靈花,大半也是能入口的。可是錦國人愛花,欣賞花的美,養花愛花之人在世人眼中,也是值得尊敬之人。但卻從未也有人想過利用這些花,來開發美食。


    上次與張青璿無意間的對話,提醒了趙芸。直接種花賣,錢財來得快也容易引起別人的覬覦。她靈師的身份不能讓人發現,太高調不好。但開個點心鋪子不同,這是正經的產業,就算店裏賣的點心新穎美味,會引來猜忌,但到底與*裸的暴露自己不同。


    至於這些融入了花材的點心,會不會受歡迎,她隻要看農莊裏的下人與二叔公、周叔他們的反應就能知道。趙芸對此,信心十足。


    開點心鋪子還有一點好處,農莊裏的果林也好,雜七雜八的花卉也好,日後都可以自產自銷。特別後山果林裏的那一片桃樹,等桃花開了,花瓣不僅可以做點心,還可用來釀酒、做菜。


    所有的事情都在有條不紊的進行著,趙芸擱下毛筆,揉了揉腦袋,再次覺得人手有些緊。


    她本來是讓丘山趕車的,但地裏的活兒繁重,常樂年紀小,身子單薄,許多都上不了手,加上他比丘山腦子更靈活些,就將兩人對調了下。如今還不是農忙的時候,常德和丘山還能顧得過來,可以一旦入了秋,事情就多了,兩個人根本不夠。


    再說農莊內的事,江婆和桂娘子負責輪流做飯,打掃,照看一群雞鴨鵝,事情不少。素娘負責鹹蛋的醃製與定時出貨,常樂負責送貨。拉車的馬也歸了他照管。春花被調去負責喂豬舍的豬,每天割草都搞不贏。葉秋在趙芸身邊跑腿,農莊裏的栽下的花,她也分了心在照看,基本上是半個管家,事情多得分不開身。


    大人都忙,最後守在門口的幫忙傳消息的就變成了桂娘子家的兩個小娃娃!想到這,趙芸忍不住搖搖頭,眼底露出笑意。


    提筆在紙上記下再添幾個下人的事,等墨跡幹了,她將寫好的備忘收起來,才轉到後院。


    “喵嗚。”墨白從花盆上跳下來,邁動小短腿跑到趙芸的腳邊,蹭蹭,稚聲稚氣喚道:“芸芸。”


    趙芸臉上笑意深了些,俯身將它抱到懷裏,輕輕的給它順毛:“怎麽來了後院?之前不是在門口與冬哥兒兩兄弟玩兒?”


    “要不是芸芸你讓我去瞧大門外有沒有可疑的人,我才不和他們兩個討厭鬼玩兒呢。”墨白委屈的抬起小腦袋,圓溜溜的眼睛裏全是傷心,“他們老用髒兮兮的手摸我的光滑潔白的毛。”


    “他們是喜歡你。”趙芸摸了摸墨白的尖耳朵,安撫一句,又笑道:“再說了,冬哥兒兩個都很愛幹淨,哪裏就髒兮兮的?”


    墨白從趙芸的懷裏拱出來,四肢並用的爬到趙芸的肩膀上坐定,尾巴一搖一擺,哼哼道:“我喜歡芸芸,不喜歡那兩個小鬼。”


    “你自己也是小鬼呢。”趙芸無奈的笑著搖頭,這玄貓的性格不知道是後天形成的,還是先天就這樣。驕傲得緊,又有潔癖,外人輕易碰不得。


    角落裏,四五株半臂高的紅塵的花莖上,已經探出了花骨朵。趙芸估摸著隻需四五天的時間,這花骨朵就能完全綻放。想到這紅塵的特殊作用,趙芸眼神閃了閃。


    自從上次應下張青璿的請求,已經快半個月過去了。朱縣丞那邊的人緊緊盯著縣衙,背地裏動作不斷,林捕頭這邊查探到的證據也越來越多,張縣令卻按兵不動,明顯在等最後的鐵證。彼此之間的氣氛非常緊張,頗有種一觸即發之感。


    村子裏也不平靜,那個她有種花秘籍的流言再次喧囂塵上。夏家倒黴,雖然是咎由自取,但九丫在村裏的處境不好,許多人便又覺得她做事太絕,難免有些微詞。背地裏的議論很多,裏正看她的神色也微妙。


    而方公子自從在半路上撞了她之後,已經打著賠禮道歉的名義登門拜訪了三次之多。他心裏醞釀著陰謀,趙芸知道,但現在什麽事情都還沒發生,她也不可能將人擋在門外,徒留把柄讓人嚼舌根。


    趙芸拿著水瓢俯身給紅塵澆水,腦子裏沉沉的想著別的事。墨白高興的待在她肩膀上,時不時伸出肉墊碰碰旁邊的白茶,調皮得緊。


    突然,一道細小的破空聲傳來。趙芸耳朵微動,眼神一凝,想也不想便扔出水瓢,同時身體重心側移,滿身狼狽的撲倒在地。而墨白在趙芸撲倒的瞬間,從她肩膀上一躍而起,落到一旁地上。尖利的爪子噌一下冒出來,抓入地麵,柔順的白色軟毛全都立起來,兩隻黑漆漆的圓眼睛盯著突然出現的人,喉嚨裏發出警告的咕咕聲。


    趙芸從地上爬起來,視線掃過那個破掉的水瓢,和近處地麵上那個不起眼的小洞,唇角抽了抽,“師傅大人,您就不怕我躲不開?直接被您的靈氣射個對穿對過?”


    “躲不開就證明你沒好好修煉,受了傷是活該。”申屠白從圍牆上飄下來,似笑非笑的睨她一眼道:“今日我射出靈氣的速度隻比前一次快了一絲,你卻躲得如此狼狽。這四五天的時間,都忙什麽去了?”


    趙芸頭皮發麻,申屠白已經來過四五次了。每次都能讓她受益匪淺,但每次他一露出這樣的笑容的時候,就要小心了。這意味著他對她的表現不滿,準備折騰她了。


    “我想著開間點心鋪子,這些日子一直在準備。所以,修煉的時間稍微被我減少了一點點。”趙芸訕笑一聲,一邊老實交代,一邊不著痕跡的往後退。申屠白這個妖孽,饒是以她三十年的閱曆,也有些hold不住啊。


    申屠白將趙芸的小動作看在眼裏,唇角勾了勾,“嗯,還算老實,知道不能說謊騙我。不過,不遵師命,懲罰依舊不能少了。”


    趙芸又往後退了幾步,覷著他小心翼翼的問道:“師傅大人,您想怎麽處罰我?”


    申屠白陰森一笑,“有炒熱的黃豆嗎?”


    趙芸臉色垮下來,今日又換了個方法折騰人麽?話說,明明被懲罰的人是她,懲罰的道具卻還要她自己準備……趙芸確定,這世上沒有比做申屠白的徒弟更苦命的了。


    “喵嗚。壞人,你又來了欺負芸芸!”墨白咕嚕著,揮著尖利的爪子往申屠白的衣服上招唿。


    申屠白低頭,看了眼炸毛的小東西,挑了挑眉,“不自量力的小東西,你這爪子在我的皮膚上都留不下印子,也隻能拿我的衣服泄憤了。別成天就想著撒嬌討好,還是和你主人一起好好修煉才正經!你是威風凜凜的玄貓,現在竟如此嬌弱,我都替你感到羞愧。”


    說完,申屠白雙手背在身後,就悠哉悠哉的踱步進了屋子,準備等道具上來,再好生敲打敲打自家徒弟一翻。


    墨白伸出的爪子僵在半空,圓溜溜的黑眼睛看了眼申屠白衣服上小小的破洞,憤恨了,也沮喪了……


    籌備了好些時日,點心鋪子終於到了開張的吉日。而後院角落裏的大紅色的紅塵,也徹底的綻放開來。


    “小店今日開張,所有點心半價,各位客人裏麵請。”點心鋪子的掌櫃,是一名三四十歲的王姓中年人,見過世麵,也會寫字算賬。因為他本來就是奴籍,趙芸將他買來安放到這個位置上,合用也放心。


    至於周宏,他主要負責鋪子裏點心的製作。不過,除了關鍵的工序必須由他親自完成之外,趙芸還買了兩個十三四歲的小廝打下手。倒是店鋪裏,招待客人的夥計隻放了一個。


    輔政街來往的都是有錢人,趙芸店裏的點心,打著從未有過的鮮花點心的噱頭,吸引了許多人來瞧新鮮。王掌櫃按照趙芸的吩咐,將主打的五種點心各拿出一些,分成均勻的方塊兒,讓夥計端到客人麵前邀請他們免費品嚐。


    這些點心,趙芸和周宏是花了大心思的。不但融入了特別的花香,口感上,也針對豐樂縣人的喜好,做了調整。自然,凡吃過的客人,都對點心讚不絕口。


    “以前我隻知道花的美能讓人心情愉悅;這趙記的點心卻讓我知道,這花的味,也實在妙不可言啊。”一名酸儒仔細的品嚐過點心之後,滿臉滿足與陶醉。他摸出一塊碎銀子,讓夥計將店裏的每種點心都包了一些,才高高興興的走了。


    有了人帶頭,那些嚐過味道的人,雖然實在沒體會到酸儒說的那般美妙,但也知道這點心著實比以往吃過的都要可口,於是也不吝嗇銀子了。


    “姑娘,您出的這主意實在是好,這會兒咱們店裏已經擠滿了人了。”葉秋探明了鋪子裏的情況,笑著迴來和趙芸稟報道:“王掌櫃和木頭忙不過來,後廚的那兩個小廝也在前麵幫忙呢。”


    “不過是找人帶個頭,炒熱一下氣氛,也不算什麽了不得的主意。”在現代的時候,這些都是用爛的招數。錦國商業繁榮,在這小縣城能站穩腳跟的商人,也小覷不得。她的小手段也隻能弄些這上不得台麵的事。


    趙芸抬眼看了看天色,起身道:“既然這邊王掌櫃能應付,我們就走吧,去縣令大人府上。”


    葉秋見趙芸沒多少喜悅的情緒,臉上的笑容也收起來幾分。她快步坐到屋內,將準備好的食盒提了出來。便跟著趙芸從角門出了後院,轉過幾步,又重新迴到了輔政街上。


    張縣令一家並未另辟府第,就住在縣衙公堂後麵的內宅子裏。而縣衙就在輔政街上,所以,沒幾步,趙芸便到了張府內宅之人日常進出的大門外。


    葉秋上前叩門,一名婆子探出頭來。葉秋將張青璿前些日子特意遣人送去的帖子遞過去,“我家姑娘,應貴府小姐的邀請,前來拜訪。”


    “可是蚌蘭村的趙姑娘?”那婆子也不看帖子,欣喜的問道。


    葉秋有些詫異,迴頭詢問的看了自家姑娘一眼,點頭笑道:“正是。”


    “小姐早就遣人來招唿過,若是趙姑娘來了,不必通稟,直接進去便是。”那婆子手腳利落的打開門,笑嗬嗬的請趙芸進去。


    趙芸眼底閃過一絲異色,向那婆子道了謝,便抬腳往門內走。沒幾步,她頓了下,若有所思的迴頭看向大門外。


    “趙姑娘,怎麽了?”那婆子奇怪的問。


    唇角勾起一個淡淡的笑,趙芸搖頭,“沒事,也許是我眼花。”說完,就直接在張府丫鬟的帶領下,去往張青璿的院子。


    大門外,街對麵,圍牆拐角處,兩名滿身戾氣的中年人對視一眼,都覺得有些邪性,“差點被那小丫頭看見!”


    “方大公子懷疑這丫頭會武,我們還笑他。可現在看來,這個可能很大啊。”一名中年人眉頭皺起,那層疊的皺紋能夾死蒼蠅!


    另外一人不在意的撇了撇嘴,“一個小丫頭而已,就算會武又如何?她總不能對她曾經的大嫂動手。再說了,等大人摸清了那姓張的在背地裏幹的勾當,將他擠出豐樂縣輕而易舉。後麵再走走關係,坐上縣令之位,怕也不難。到時候,不管是那趙麒還是趙芸,這趙家兄妹,都會有好下場。”


    “你懂什麽!”之前那人發現自己完全是對牛彈琴,索性也閉了嘴。隻緊皺的眉頭,表露了他心裏的一些猶疑和擔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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