粗大的蠟燭火焰升騰,分明照得宮殿內亮如白晝,卻驅散不了殿中寂靜森冷的氣氛。


    王座之下,紅漆澆築的牆體如鏡麵,倒映一張張扭曲的臉龐,自前而後,共十二位。


    魔殿殿主座下四大法王,八大護法,此時此刻,盡皆匯聚於此。


    而在王座之上,魔殿殿主著一身漆黑長袍,一雙淩厲的雙眼透過麵具掃過堂下眾人,仿佛能看透人心。


    「王遜。」


    低沉而厚重的聲音在殿中迴蕩開來,被點名的王遜身形微震,忙不迭地側跨一步,行至王座正下方,「屬下在。」


    「你可知罪?」


    王遜眼孔一縮,二話不說聲跪下,「屬下知罪!屬下辦事不利,還請主上再給屬下一次將功贖罪的機會!」


    「本座若是要你死,又豈會容你療傷半月有餘?」


    殿主眼神冷漠,「看在你帶迴一半香火的份上,暫且饒你不死。下次再有失誤,提頭來見。」


    王遜恐懼地咽了口口水,「謝主上不殺之恩。」


    他抬手擦了擦額頭冷汗,起身退迴原位。


    這一幕落在末尾青年修士眼中,不禁令他暗自費解。都說護法風光無限,殿內人人豔羨,怎麽在殿主麵前如此卑微?


    「林仁。」


    聽到殿主喊出這個名字,青年修士登時一個激靈,「屬下在!」


    他快走幾步來到殿中,學著王遜幹脆行跪拜之禮,「新晉第八護法林人,拜見主上。」


    「態度很不錯。」


    殿主輕讚一聲,「去血池領賞吧,下次便隨王遜一同行動,莫要讓本座失望。」


    林仁聽到殿主稱讚,頓時麵色一喜,連聲道:「屬下必定赴湯蹈火,以報答主上栽培之恩!」


    這主仆和諧的一幕,與殿中冷肅的氣氛,多少有幾分違和。


    林仁右側,一赤發男子不著痕跡地碰了碰身邊的王遜,暗中嗤笑,「遜老狗,打個賭怎麽樣?我賭這傻小子出任務活不過一天。」


    王遜一臉老神地垂頭站著,眼觀鼻,鼻觀心,權當做沒聽見赤發男子的話。


    赤發男子頓覺無趣,迴頭掃了一眼身後兩人,看他們俱是擠出一絲諂媚的笑,頓時失了傳音的興致。


    這時,林仁方才喜滋滋地退迴隊伍末位,對同僚之間發生的插曲一無所知。


    瑣事處理完,殿主輕咳一聲,「距離上次覆滅金光宗,已過去五十日之久,宮商,下一個目標可曾選定?」


    此話一出,位於左首的金衣女子上前一步,從容開口:「主上,如今最適合突襲的共有三個宗門。」


    她素手輕揮,呈上一枚玉簡。


    殿主伸手接過,神識掃過其中內容。


    被喚作「宮商」的女子適時輕聲念道:「這三宗玄陰宗、陰劍閣,還有……萬劍門。」


    念到最後一個名字時,殿中或是閉目養神,或是垂頭不語的其餘十一人不約而同地抬起頭,新人林仁亦是驚訝抬頭觀望。


    昔年魔殿秘密據點被屠,殿主獨子斷刀被萬劍們太上所殺的消息,在殿中並非秘密。


    隻是一直以來,殿主都沒有表現出針對萬劍門的意思,誰的膽子這麽大,竟在宗門中添了萬劍門的名字,堂而皇之的試探殿主?


    「萬劍門……」


    魔殿殿主自語一聲,竟是不怒反笑,「哪個蠢貨自作聰明,站出來。」


    赤發男子吊兒郎當地側跨一步,還未開口,就看到殿主驀地一拂袖,一股勁風迎麵而來,他硬是沒躲——


    啪!


    一聲脆響,赤發男子臉上出現一道清晰的紅印子。


    他偏頭吐出一顆白牙,抬頭依然露出燦爛的笑容:「主上,屬下並非刻意試探。少殿主死了兩年有餘,咱們若是還不去報仇,豈不是墮了我魔殿的威名?


    而且時間過得久了,萬劍門早就被人遺忘,現在突襲也不會落入對方圈套。


    四位法王大人一同出手,來迴用不著兩個時辰就能報仇雪恨!何必一直憋著不痛快?」


    此話一出,列在殿前的四人皆是轉過視線看來。


    其中一名老者目纏白布,可就在其轉身的刹那。赤發男子肩頭仿佛被壓上了萬斤重擔,整個人一震,身形都矮了半分。


    她額頭青筋畢露,可臉上的笑容竟為少去半分,反而更加燦爛起來,硬頂著壓力,斷斷續續地說道:「自明大人……不愧為……第一法王……」


    纏目老者微微搖頭,轉過身形。


    赤發男子渾身壓力一輕,竟是腿下一軟,跪在了地上。


    「小懲大誡。」


    宮商漠然出聲:「赤澤,你喜玩鬧。殿主對你多幾分容忍,可不是你在殿前放肆的理由。」


    「二姐姐,我倒是覺得,赤澤所言不無道理。」


    位列第三的蒙麵女子驀地出聲:「所謂燈下黑,打的就是出其不意,且洛輕芸也不在萬劍門中,我等阻礙,隻有一個萬劍太上而已。野奴,你說是不是?」


    位列第四的野人正剝著指甲,聞言茫然抬頭,旋即視線定格在苦相女子身上,傻笑起來,「音音,你真好看,嗬嗬嗬……」


    宮商見狀,頓時輕笑:「三妹妹還是管好自家男人,不必摻和此事。」


    蒙麵女子聞言略微蹙眉,卻未反駁,隨後伸手一點野人眉心,野人臉上笑容頓時消失,重歸木訥。


    殿中重歸肅靜。


    殿主收起玉簡,冷眼掃過座下眾人,沉聲開口:「萬劍門太上神秘莫測,即便是本座,至今也未摸清其跟腳。


    計劃正逢關鍵之處,見不得變數,萬劍門不作考慮。陰劍閣是誰搜集的情報?」


    「是屬下。」


    林仁一臉積極地再次跳出來,「啟稟主上,這陰劍閣乃是一邪宗,專司陰寒劍道,其門中弟子乃是運送陰石的極好容器。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其乃是一中等宗門,上下弟子過七百之數。」


    「太多了。」


    不等殿主出聲,宮商便代為駁斥道:「主上選擇小型宗門自有其道理,不必你來自作聰明。」


    被第二法王一陣劈頭蓋臉的訓斥,林仁頓時麵露惶恐,「屬下知錯。」


    殿主也無暇與林仁計較,擺了擺手,「最後一個。」


    王遜當即站了出來,恭聲道:「啟稟主上,屬下養傷之際,痛定思痛,一直都在思考如何將功贖罪。


    好巧不巧,意外得知這玄陰宗宗主橫死門中,此宗雖為中型宗門,但其門中長老關係不和,全靠宗主一人鎮壓。


    眼下宗主一死,長老之間頓時大打出手,宗門分崩離析。如今不過短短數日,門中弟子便已走了大半,隻剩下三百不到,實際已落迴小型宗門之列。」


    話到此處,王遜陰聲一笑,「五大宗門一直都在盯著各處小宗,他們做夢也不會想到,我們這次會選一個名存實亡的中型宗門。


    如此一來,我等全身而退的把握便大大增加。」


    這一番言論有理有據,令人信服。魔殿殿主亦是眼裏露出滿意之色,「宮商,且去驗證一番。」


    宮商轉身退下。過了不多時,她便折身迴返,遞上一卷卷宗。


    「主上,確有此事。」


    「很好。」


    殿主翻過卷宗,眼露精芒:「


    陸遜,本座允你如血池療傷,盡快恢複傷勢,與第三、第四法王一同前往玄陰宗,此事若能成,你不但無過,本座還會記你一功。」


    王遜頓時大喜,興奮道:「謝主上!」


    「苦笛。」


    殿主轉頭看向苦相女子,「玄陰宗畢竟是中型宗門,雖說內亂後實力大減,但底蘊還在,難保不會有特殊手段。


    獅子搏兔,亦用全力,此番你帶齊八大護法,再由你壓陣,可保萬全。


    記住,輕易莫出手,以免折損野奴。」


    苦相女子微微低頭,恭聲迴應:「屬下謹記。」


    「下去準備吧。」


    魔殿殿主起身一個轉身,便就化作黑煙消散開來。


    殿主一走,殿中氣氛頓時活絡開來。


    纏目老者迴頭看著苦相女子,嗬嗬一笑:「殿主還是真是喜愛你,迴迴都讓你吃功勞。」


    「自明大人謬讚。」


    苦笛微微一笑,「您和二姐姐都不缺功勞,更不缺曆練,許多事情殿主也隻告訴你們二人,小妹都無資格知曉呢。」


    纏目老者聽出苦相女子話裏有刺,也不動怒,嗬嗬笑著轉身離開。


    宮商本就與苦笛不對付,更是走得幹脆,連一眼都欠奉。


    苦笛目送他們離開,轉身看向殿中八位護法,冷冷開口:「我給你們半個時辰,半個時辰後到老地方集合。」


    言罷,她亦抽身離去,野奴傻嗬嗬地跟在後麵。中文網


    四大法王走了,捂著臉的赤澤立刻又活躍起來,伸手重重一拍王遜的肩頭,「遜老狗,沒看出來啊,你搜集情報還挺厲害,有沒有興趣幫我調查幾件事?」


    王遜扒拉開赤澤的手,「趕緊去準備吧,野奴法王要是發起瘋來,我們可沒人頂得住。」


    說完,王遜便灰溜溜地跑了。


    赤澤一臉晦氣,「沒事提那瘋子作甚?象乾,我們走。」


    一尊肉身橫過來,乖乖跟著赤澤立刻。


    其他人也沒說話的興致,眨眼跑得幹淨,隻剩下林仁一個人傻愣愣地站在原地。


    就沒人好心告訴他,老地方是什麽哪裏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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