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脆的聲響迴蕩在耳邊,伴隨長衍真人的滿臉愕然,「監天鏡……飛了?」


    他愕然不多時,一聲更為清脆地碰撞聲響徹整個山脈。


    秘殿上空的多重陣法在監天鏡下,脆弱地像是幾張紙,隻一眨眼便被轟出一連串的窟窿。


    尚未走遠的兩名中年皆是臉色瞬變,二話不說以更快速度迴返秘殿。


    地下密室,轟——


    向苼震驚抬頭,隻見一道白光轟開地表一個大洞,白光褪去,顯露出鏡麵真身,鏡光照過地下一圈後,竟是鎖定自己飛來,上下跳動,傳遞出一股歡欣的情緒。


    向苼麵色陰沉,二話不說抓住鏡子收起,顧不得香火池內還有少量香火,頃刻化作一道劍光順著鏡子來時的窟窿疾速離去。


    就在她衝出秘殿的同時,金白袍二人亦是及時趕來。


    見到那白光,金袍中年冷哼一聲,身法立刻爆發,探掌拍去!


    向苼瞳孔微縮,卻不慌亂,翻手扔出漫天的防禦符篆,化作數百層防禦法盾,自身毫不停留,果斷向遠處山頭密林飛去。


    砰!


    金袍中年一掌之下,百層防禦法盾盡皆化作虛無,但也因此耽擱了半息。


    眼看向苼就要沒入密林,金袍中年眼中怒意噴薄,「還想跑?眾弟子何在,列陣封宗!」


    這一聲怒吼傳遍整個千星殿,不過一息後,千星殿所屬山脈齊齊劇震,一麵金色大陣騰空而起,像是一隻倒扣的金碗將所有山脈出口全部封閉。


    也是在這一息,金袍中年趕到向苼逃入的密林當中,神識一掃,一無所獲。


    「師兄!師兄!大事不好!」


    白袍中年神色慌亂地飛來,「香火被盜了,隻剩下半成不到。」


    金袍中年眼裏戾色一閃,「那賊人修為不高,至多結丹後期,一息之內絕無可能逃出大陣範圍,傳我之令,搜!便是掘地三尺,也要將那賊人找出來!」


    ——


    向苼脫離金袍中年的視線,立刻將自身沾染的香火氣息吸攝一空,確定沒有香火殘留之後,她靠著斂息訣,將身法催動到極致,很快迴到長衍峰上住所。


    將監天鏡丟進血戒,向苼靠著床榻坐下來,心神微亂。


    然而不及多想,院門處的示警結界忽然被觸動。


    她目光一動,立刻躺下,鼻間傳出悠長的唿吸聲。


    下一刻,一道人影匆匆推開門扉,看到向苼好端端躺在床上,一副熟睡模樣,頓時神情一鬆,坐下來喚醒向苼。


    「苼妹,快醒醒。」


    向苼佯作惺忪的睜開眼,看到來人是唐茵,心神也是跟著微鬆,表麵卻是疑惑道:「唐姐姐,你怎麽來了,是師祖要見我了麽?」


    「沒有。」


    唐茵神情凝重地叮囑道:「方才有人闖入宗門,殿主大怒,正在搜尋賊人藏身之處,現在門內亂得很,我也得去搜查,你就呆在這裏不要亂跑,明白嗎?」


    向苼連連點頭,乖巧道:「我理會的,姐姐你莫擔心。」


    唐茵似乎時間很緊,又交代兩句,便憂心忡忡地離開。


    不多時,管事弟子麵色鐵青地帶人衝了進來,看到一臉懵懂的向苼,神情下意識緩和些,和聲道:「洛小師妹別怕,我等過來隻是例行搜查,你就站在我身邊,不會有事。」


    向苼神情忐忑地點了點頭,看著他們在客院裏搜查一通,又氣勢洶洶地離開後,這才過去合上院門,麵上的不安瞬間褪去。


    她迴到房內坐下,不慌不忙地倒了一杯熱茶,輕抿一口,苦澀的茶水在喉間蔓延開,迴甜悠長。


    向苼的心,也如茶水一般淡去漣漪,


    迴歸平靜。


    她沒有取出那麵鏡子查看,但看管事弟子臉色難看的程度,也能猜出那就是監天鏡。


    否則光憑一個事不關己的秘殿失竊,斷不可能讓整個長衍峰的人跟著共情。


    可是……監天鏡為何找上自己?


    向苼眯眼細細迴想,她躲在秘殿中那麽久,也未觸動什麽,唯一做出的動作,就是牽引香火。


    而後,監天境便破殿而來。


    監天鏡在長衍真人手中,專為卜算吉兇之用,香火之力為神道所屬,似也有所關聯。


    可為何金袍中年吸攝香火修煉沒事,她牽引香火就有事?


    又或者,監天境預測到了什麽,自行投奔而來,而她這位香火神主是關鍵?


    念及此處,向苼臉色略微凝重。


    不管此事背後原因為何,監天鏡終歸是到手了。不過,這神來一筆,給她造成的麻煩也是實打實的。


    眼下她雖有「洛苼」這一層身份做遮掩,可等到千星殿遍察整片山脈還抓不到人,她作為今日千星殿唯一的外來之人,必定會被懷疑。


    再加上現在洛魏兩姓不合,此事一個處理不好,說不定會陰溝裏翻船,決不可大意。


    向苼盯著杯盞中蕩漾的茶水,漸漸陷入沉思。


    小半日後,主峰大殿。


    千星殿主麵色陰沉地落座,「情況如何了?」


    躬立在下方的眾人頓時有一精瘦老者走出,「迴稟殿主,門中所有山峰已仔細搜過,並未發現賊人的任何蹤跡。」


    「你說什麽?」


    立在眾人當中的白袍中年出聲反駁,「那賊人絕未逃出大陣範圍,一定是你等搜查出了差錯!」


    精瘦老者聞言冷哼一聲,「老夫已動用目術神通寸寸探查過,別說是一個活人,就是一隻螞蟻,一直蒼蠅都逃不過星辰之目,何來差錯一說?


    倒是你魏青,看管香火池不當,該當何罪?」


    「洛明生!」


    白袍中年驚怒,還未開口,就被千星殿主出聲打斷。


    「都閉嘴!這個時候還想挑起兩姓紛爭,你們究竟還有沒有將我這個殿主放在眼裏?」


    千星殿主語氣平淡,可話裏流露出的壓迫力卻令人背脊生寒,下方眾人紛紛止住話頭,閉口不言。


    殿中沉寂片刻,千星殿主似乎想到了什麽,冷目一挑:「近日可有外人上山?」


    負責接待外宗弟子的長老立刻站出來,遲疑著開口道:「最近半個月內,皆無外人上山拜訪,不過……」


    「不過什麽,有話就直說。」千星殿主有些不耐煩。


    長老暗歎一聲,終究還是坦白道:「真傳弟子湯業成迴來時,還帶著一名外宗弟子,她乃是萬劍門弟子,同時還是真傳弟子洛輕芸的女兒,名為洛苼。」


    話到此處,長老頓了一下,又補充道:「此女今年,方才十三歲,練氣九層修為。」


    殿內頓時陷入了沉默。


    一個十三歲的小姑娘,煉氣期的修為,絕不可能在元嬰期手下脫逃,場中眾人就算用腳趾頭想,也明白那賊人絕無可能是洛苼。


    不過想法歸想法,話到了眾人嘴邊,卻是全都變了味道。


    「這洛輕芸的女兒早不來晚不來,偏偏出事之日過來,其中若是沒有幾分古怪,怕是說不過去吧?」


    魏青拂過有些褶皺的白袖,陰陽怪氣地開口。


    這話一出來,洛明生臉就黑了,「魏青,枉你活了五百歲有餘,今日竟恬不知恥地汙蔑一個十三歲的小姑娘,你還要臉嗎?!」


    「孩子或許無辜,可孩子背後之人無辜是否,誰又知道呢


    ?」


    魏青冷哼一聲,也不看洛明生氣得吹胡子瞪眼,拱手便拜道:「殿主,此事蹊蹺,不可不查!那孩子是否與此事有關聯,搜魂便知。」


    「搜魂?!」


    洛明生臉色微變:「此事萬萬不可!若是搜魂,那孩子就廢了。」


    千星殿主指節輕輕敲著座椅,沒有迴應。


    洛明生看著,心中頓時一顫,殿主這是……在動搖?


    他咬咬牙,正要再勸說兩句,忽然聽到殿外傳來一聲高喊,「殿主,還請三思。」


    聽到來人聲音,千星殿主立刻起身,看著匆匆走進來的佝僂身影,神色微緩:「長衍師伯,何事勞您大駕?」


    「老朽若是不來,你怕是真要給洛苼那小丫頭搜魂!」


    長衍真人臉色陰沉,隱有怒意,「搜魂傷及神魂根本,那小丫頭方才煉氣期,怕是堅持不住兩息就會魂飛魄散!」新


    「長衍長老此言差矣。」


    魏青冷笑一聲,「香火關乎東洲億萬條性命,若能舍洛苼這小丫頭區區一條性命,就能救下整個東洲,何樂而不為?」


    「你放屁!」


    長衍真人當真是被氣到了,破口大罵:「洛苼十三歲,不過是一懵懂孩童,她能懂什麽?不過是恰巧搭了一趟順風車,來她娘親的宗門探探親,怎會與偷竊香火的賊人扯上關係?」


    「魏青,還有師伯,你們都別吵了。」


    千星殿主頭疼起來,「不如先讓洛苼進來問話,師伯您就在一旁看著,絕不會有人傷她,如何?」


    長衍真人哼了一聲,「這還差不多。」


    「傳令下去,召洛苼進殿問話!」


    向苼早就在殿外等候,此刻聽到裏邊的話,她還沒什麽反應,旁邊的唐茵卻是緊張得臉色都白了。


    「苼兒,有師祖在裏麵照看,你隻管實話實說!」


    她抓緊向苼的袖子:「我們與魏氏的爭鬥雖然激烈,可殿主不是這兩大姓的人,評判自然公道,定不會牽連於你。」


    「唐姐姐放心。」


    向苼應下一聲,旋即深吸一口氣,佯作緊張地踏入殿中。


    她低頭穿過殿中兩側長老,來到座下,恭敬行禮:「萬劍門弟子洛苼,拜見千星殿主。」


    「起來吧。」


    座上傳來淡淡一聲,向苼聽到,身子驟然一僵,垂在眼瞼下的瞳孔登時收縮,差點沒能維持住心態。


    她強自按下心中震動,直起身向上方看去。


    隻見金袍中年正坐於千星殿主之位,目光審視地看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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