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苼兒。”


    洛輕芸虛弱地喚了一聲,向苼抬頭的瞬間,將眼中寒意盡數斂去。


    她看著洛輕芸無奈又憐愛的雙眸,稍稍偏過頭垂眸低聲道:“大長老,弟子想和娘單獨說說話。”


    大長老聞言看過躺在床榻上的洛輕芸,見她神色平靜,心中不禁一歎,默默起身離開。


    待得大長老離開,洛輕芸蒼白的麵頰驀然恢複一絲紅潤,直起身反手抓住向苼的小手,麵色凝重地叮囑道:“苼兒,趕快離開這裏。”


    向苼薄唇微抿:“娘,您這是……怎麽了?”


    她語氣低沉,神態沉穩不見驚慌,與素日表現出的孩童心智全然不同。


    洛輕芸心中焦灼,卻未注意到這一點,緊緊抓著向苼的手:“別多問,聽娘的話,立刻……”


    她話未說完,麵色驀地煞白,偏頭噴出一口鮮血,染紅了整片枕巾。


    向苼連忙拖住軟軟倒下的洛輕芸,並指點在其心脈關口。


    一縷劍意立刻從其指尖透體而入,將洛輕芸心脈中正在快速侵染的黑氣掃蕩一空。


    如此震蕩之下,昏迷中洛輕芸口角又溢出殷紅,氣息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萎靡下去。


    向苼伸手一抹血戒,取出一葫蘆元泉灌入洛輕芸體內。


    元泉溫潤的藥力隨著向苼真元運轉迅速擴散,數息之後,洛輕芸唿吸便恢複幾分粗重,平穩甚多,隻是仍在以緩慢的速度衰退著。


    向苼眉頭微蹙,真元再次通過腕脈流入洛輕芸體內,細細查探。


    方才進來時她抓住洛輕芸手腕的一瞬間,就發現了這些遊竄在其體內的未知黑氣,是以立刻將大長老打發走,方便治療。


    隻是方才那一劍,分明已經清除洛輕芸體內所有黑氣,為何她沒有好轉,依然在繼續衰弱?


    向苼擰著眉頭,寸寸查探,終是發現一絲端倪。隻見靈識探查中空空如也的丹田,一絲黑氣憑空而生,隨後順著經脈向上遊動,被經脈中殘留的劍氣殺滅。


    這一縷縷,一絲絲黑氣不多,但勝在源源不斷,劍氣在被不斷消耗,不消片刻便已式微,黑氣頓時有死灰複燃之勢。


    向苼轉過視線,指尖點過枕頭血跡,放在鼻間輕輕嗅過,眸眼登時眯起。


    這黑氣的氣息,與鬼澗黑潮有些相似,但給她的感覺卻是截然不同的東西。可若要說具體有什麽不同,她卻也說不上來。


    她眸光微微一閃,靈識掃過屋外。“看”到大長老還在外麵唉聲歎氣,沒有進來的意思,她立刻雙手結印,金色絲線從她之間浮現而出,最終凝出一個“禁”字。


    結印至此,向苼伸出右手輕輕一推,那金色的禁製符文立刻沒入洛輕芸體內,化為金色牢籠鎖住丹田。


    黑氣被困於丹田,洛輕芸的氣息迅速恢複平穩,慘白的麵頰也恢複幾分血色。


    向苼見狀微微鬆了口氣,神情卻不見輕鬆。


    她早上離開時,洛輕芸還好好的,這些黑氣毫無張嘴地爆發,必是某種不她不了解的外因所致。


    念及此處,她忽然想到什麽,抬頭看向屋外的大長老。


    他也探查過洛輕芸,看到那些黑氣,卻沒有絲毫意外。


    向苼微微眯眼,心中頓時浮現出一個猜測,起身出屋,來到大長老身後站定,直接問道:“大長老,我娘到底怎麽了?”


    大長老轉身,看到向苼那張強作冷靜的小臉,頓時心疼不已,沉沉一歎,道:“苼兒,你娘她……大概是不行了。”


    向苼再上前幾步,走到大長老身邊,語氣平靜得沒有一絲波瀾:“娘吐血了,血裏有黑氣,那些黑氣是什麽?”


    大長老怔怔地看著麵前的向苼,隻覺得有些陌生。往日課堂上乖巧動聽的童聲猶在耳畔,今日聽來卻是截然不同的冰冷麻木。


    這番打擊,對一個十一歲的孩子,太大了。


    他最是聽不得這些,渾濁的老眼微微發紅,蹲下身來,輕聲道:“孩子別怕,娘親若是不在了,你還有許許多多個師兄師姐……”


    “我何時怕過?”


    向苼擰眉,眼裏閃過一絲不耐,“大長老,我隻想知道那些黑氣的來曆,您不願說嗎?”


    大長老頓時愣住了,他看著在自己麵前擰眉的平靜眸眼,隻看到一絲不耐與不喜,竟無半分……傷心?


    他被自己的想法嚇了一跳,下意識避開向苼的眸眼。


    這小丫頭才十一歲,怕是還不知道吐血意味著什麽,甚至不明白何謂死亡。


    對,一定是這樣沒錯。


    向苼一眼便看出大長老的想法,頓時明白是自己心急,少了幾分遮掩,嚇到了這位老人家。


    她眼中冷意稍斂,出聲補充道:“大長老,我看娘親吐了血後,臉色好看許多,就想問問黑氣的來曆。如果能解決黑氣的問題,我娘是不是就能痊愈了?”


    此話一出,大長老臉色立刻好看許多,原來傻丫頭是這般想的,難怪不傷心。


    不過沾染那種東西,這孩子親娘怕是沒幾天好活了。


    他猶豫了一下,決定說實話:“你既然好奇,那老夫就說給你聽,你娘早年應該入過詭地。”


    “詭地?!”


    向苼頭一次聽到這個名詞,可不知為何,直覺告訴他,這與香火殿的存在有關。


    “不錯,就是詭地。”


    大長老歎息一聲,“這是最近些年出現的天災,比起地陰魔人入侵,更為可怕詭異。


    詭地,是一片被詭異白霧籠罩的地域,出現的時間和地點,沒有半點規律。如今在整個東洲,已有三處大型詭地紮根,且在擴展蔓延,五大宗門聯合諸多同道抵禦得很是艱辛。”


    會自行擴展蔓延的詭地?


    向苼目光一閃,道:“大長老,這聽著與鬼澗有幾分相似。”


    “你這丫頭,竟知道鬼澗?”


    大長老驚訝不已,但在想到這一年來向苼都泡在藏經閣,又覺得正常,點點頭道:“的確有幾分相似,但詭地蔓延的速度和危險,遠在鬼澗之上。


    鬼澗尚有上古封印遏製,且有黑潮潮汐,至今隻有天衍教疆域吃過鬼澗分支的虧,其他疆域並無此危機。”


    大長老說到此處,抬頭望向山崖之外,言語中多了一分擔憂:“詭地若是不及時管製,就會貪婪地吞噬所有地方,將整個東洲,化為一片人間地獄!”


    向苼想起匆匆被召走下山的向劍絕,心中頓時有了數,繼續追問道:“那詭地又要如何才能管製?”


    大長老收迴目光,轉頭看著向苼,臉上露出一絲微笑:“聽你大師兄說,帶你迴宗時,正好撞見香火殿之人,可有此事?”


    果然是香火殿!


    向苼眸底掠過一抹淩厲之色,林海分明極為厭惡香火殿,卻對其有諸多容忍,原來問題就出在詭地上。


    “香火之力,可以遏製詭地的蔓延。”


    大長老沒等到向苼點頭,便揭曉了答案,“此事也是在數年之前被天青閣無意發現,五大宗門商議之後,東洲世俗界便多了無數個苼姬娘娘廟。”


    話到此處,大長老想到了什麽,連忙解釋道:“苼兒,苼姬娘娘廟雖是人為而立,可她的事跡卻是真實存在,並非虛假,得世俗信仰,亦是名副其實,你莫要因此心生芥蒂。”


    向苼微微抿唇,“自然不會。”


    她可沒有信仰自己的習慣。


    “那就好。”


    大長老輕輕拍過向苼肩膀,麵露苦笑:“若是苼姬娘娘還在世,說不定無需香火殿,我們也能對付詭地。”


    向苼思維何等敏銳,立刻聽出其中意思,反問道:“長老是說……劍意?”


    “你這丫頭,竟也知道劍意?”


    大長老這次是真的震驚了,藏經閣中的典籍並無一本記載劍意,向苼是如何知曉?


    “弟子是聽向劍絕師兄無意間提起的。”


    向苼語氣隨意地解釋一句,“就是不知道,這劍意為何能對付詭地?”


    劍絕這小子,怎麽什麽都亂說,也不怕壞了師弟師妹的根基。


    大長老暗中責罵一聲,卻也不忘迴答道:“詭地白霧無形無相,且能擾亂人心,極為可怖,尋常真元難以破除。


    傳說中,劍意鋒銳無雙,能消殺世間一切虛妄、且斬斷自身混亂思緒,令劍修維持中始終冷靜的狀態,出入詭地自能如入無人之境!”


    說到此處,大長老再歎,“若是我東洲眼下還能出第二位明悟劍意的劍修,詭地之事就好辦多了。”


    劍氣鋒銳,這一點向苼早在四極城就已知曉,卻不知還能用來斬斷自身情緒。


    劍意玄奧,這一年來她潛心修煉,隻摸索出幾分粗淺用法,不知如何才能更進一步。


    大長老並非劍修,卻能知曉這些……萬劍門裏,藏有劍意典籍!


    向苼並未急著詢問典籍所在,沉默片刻,忽然道:“大長老,宗門附近可是出現詭地了?”


    大長老臉色瞬變,“此為絕密,誰告訴你的?”


    “沒有人告訴。”


    向苼微微一笑,“隻是看劍絕師兄走得匆忙,再看長老您憂心忡忡,便有了幾分猜測。”


    “僅憑這些,就能猜到?”


    大長老愕然不已,這一刻,他竟有種心智被一個十一歲孩童碾壓的錯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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