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玉,玉殿劍主,入宗悟《劍策》十六重,歿於二十年前。」


    向苼怔怔望著石壁上的字眼。


    這一情形,很快引起其他人注意,不少仙苗也跟著看去。


    「二十年前?」有人低聲驚唿。


    之前壁畫上刻著的幾位門中長輩,動輒死了千年萬年,太過遙遠,實在難有真實之感。


    這幅壁畫一下子將時間拉到兩位數,頓時引起不少震動。


    殷洮聽到身後的議論聲,也停下腳步,望著壁畫上的背影,眼底泛紅。


    「師尊……」


    他雖然隻是師尊名下一個毫不起眼的記名弟子,可師尊對他態度親和,與其他正式弟子並無太多差別。


    一晃眼過去二十年,他每每想起與師尊坐而笑談的情景,他仍覺得心中錐痛,窒息難當。


    他這些年不眠不休追查萬神殿在外布下的棋子,一旦得到確切消息,便立刻過去。


    然而殺再多萬神殿的人,他都無法再見師尊一麵了。


    他心中憤恨、委屈,悲傷……終隻是化作一聲歎息。


    殷洮平複了一下心境,而後淡淡出聲道:「走吧,你等該去外宗大殿拜見宗主及百脈脈主了。


    近日宗主恰逢不在宗內,由風殿劍主代之,你等入殿後,要尊稱一聲風師祖,明白嗎?」


    「是。」


    眾仙苗齊齊應聲,跟著殷洮走入甬道盡頭的漩渦。


    下一刻,一道方寸集漩渦自外宗大殿憑空生出,一眾仙苗魚貫而出,濃鬱的靈氣霎時撲麵而來。


    向苼抬眸遙望,終於得見萬脈劍宗山門的真正模樣。


    外宗大殿坐落於一峰山頂,眼下他們處在紅漆殿門前,可見群山環伺,雲霧繚繞在蔥鬱碧綠間,空中有仙鶴飛騰,悠揚的鶴鳴迴蕩與山間。


    仙家美景在前,仙苗們一時看呆了,向苼卻無心觀望。


    她仍在想李玉。


    十九年前,李玉未能履約派人前往東洲維持秩序,那時她便猜測西洲出了變故,可卻從未想過李玉會死。


    渡劫期修士再進一步,便是大乘期,可飛升仙界。


    走到這一境界,修真界中已鮮有敵手,更遑論李玉還是實力比尋常修士更勝一籌的劍修。


    是誰殺了李玉?


    當年東西二洲互通後,究竟發生了什麽?


    這時,大殿兩扇朱門緩緩打開,一名麵容冷肅的中年長老走出。


    「新晉仙苗,入殿覲見!」


    眾仙苗不敢耽擱,立馬跨入門檻,殷洮隻在門口遙遙望著,眼含欣慰。


    轟——


    殿門重重關上,走在最後的仙苗嚇了一跳,迴頭看到冷肅中年長老關上門走過來,立馬低下頭來不敢多看。


    烏泱泱的仙苗們湧入,空曠的殿內立刻變得頗為擁擠。


    向苼走在隊伍最前,片刻間,便見到殿內落座的眾多劍宗修士,粗略一數不下百人。


    落於上首座位的,卻是一藍袍女修,秀容清冷,不苟言笑。


    向苼眸底微光一閃,她就是風殿劍主?


    「見禮!」


    身後肅容長老一聲落下,尚有些無措的仙苗們立刻心頭一緊,跪下齊聲高喊。


    「拜見風師祖!」


    「起來吧。」


    風殿劍主淡淡一聲,言語簡練:「你等今日入我劍宗門牆,當謹記宗門戒律,不可輕犯;勤於修煉,不可懈怠。」


    「謹記風師祖訓誡!」


    見仙苗乖乖應答,風殿劍主也不欲多言,抬手輕招。


    方才開門的中年


    長老立刻上前,伸手抹過儲物戒,而後揮袖撒出千道靈光,懸於眾多隻將《劍策》修煉入門的仙苗前。


    「三日內入門《劍策》,你等可入外門為劍侍,賜中品靈丹,以資鼓勵。」.z.br>


    中年長老沉聲開口:「雖是外門,若進步斐然,仍有機會進入內門,望你等好生修煉,切莫懈怠。」


    「是!」


    仙苗們齊聲應是,吳陵成亦是有氣無力地應了一聲,隨後被一旁的年輕弟子帶出去,直接前往外門。


    這群仙苗們一走,殿內立刻空了大半,隻剩下二百餘仙苗恭候殿中。


    「王全誌、李末連、單望進……」


    中年長老一連喊出十個人的名字,「你等出列,各自演練從《劍策》中感悟的劍法。」


    言罷,中年長老丟出十柄木製長劍。


    被喊到名字的仙苗們不敢遲疑,紛紛上前撿起木劍,在上百道宗門長輩的注視下,演練其感悟出的最厲害的一招。


    一時間大殿中,隻有仙苗們青澀的唿喝聲迴蕩。


    能走到這一步的仙苗,皆已是同輩之中的佼佼者,然而天賦尚可,心性卻仍不可測。


    這被喊出的十人裏,當即就有一人緊張過頭,演練的劍招都因此變形,令得在座不少劍脈脈主暗自搖頭。


    三五招後,中年長老叫停,迴頭看向眾脈脈主。十個仙苗立刻更加緊張,連唿吸都不禁放慢。


    好在片刻之後,終於有一名脈主出聲,指了指站在十人中間的仙苗。


    「李末連,可入我清劍脈。」


    有人開頭,其餘幾脈也不再矜持,緊跟著開口。


    「單望進,可入我冷劍脈。」


    「桃向晚……」


    「……」


    十個仙苗很快被瓜分完畢,中年長老接著喊下一批仙苗演練。


    一連十幾輪過去,各脈脈主也各自招收了一二位弟子,隻剩下幾個主脈還未收人。


    借著這一機會,向苼迅速熟悉各脈脈主的樣貌與來曆,而後視線很快落到坐在末尾的,一名修為隻有築基期的清秀少年身上。


    坐在一群修為至少也有出竅期的脈主當中,這少年實在紮眼,向苼早早便注意到他。


    今天這殿中座次,明顯隻有脈主才有資格坐下,這少年也難不成也代表某一個弱脈?


    可若是弱脈,方才有好幾個心性偏差的仙苗,各脈都不願意接收,導致殿中沉默許久,最後還是風殿劍主開口,才有脈主捏著鼻子收下。


    風殿劍主為何不讓這少年收下?


    而且,她看這少年麵孔陌生,可心頭卻有一股熟悉之感縈繞不去。


    她頭一次來到西洲,定不可能是從前見過這少年。


    那熟悉之感,又是從何而來?


    向苼心中疑竇叢生,思索之餘,場中演練又過去四輪。


    第五輪,隻剩下七人,且皆領悟六重《劍策》的好苗子,雖不是在二十一天內完成,但也足以證明他們天賦。


    難得的是,這七人心性也穩當,絲毫不懼場。


    向苼瞄了一眼,發現這七人裏有五個都是蹲在她周圍等餘韻的小弟,剩餘二人則是童秋霜那邊的。


    擅長抓住機會,本身便可說明心性。


    「紀學真,劍勢光明正大,可入我煌劍脈!」


    坐在風殿劍主右手的一威嚴中年修士忽然出聲,其餘各脈頓時轉頭看去。


    八大主脈,終於出聲了。


    紀學真似也知道煌劍脈就是八大主脈之一,聞言先是一愣,繼而大喜,也不等其他脈主出聲,立馬跪下來磕頭,大聲道:


    「弟子願拜入煌劍脈!」


    「性子幹脆,不錯。」


    威嚴中年修士微露笑容,揮袖拋出一隻丹瓶和一本冊子。


    「你入內門,本隻可從基礎心法修起,但本座見你心性靈動,願意給你一次機會。


    你若能通關本座的考驗,本座便賜你一本七品心法,如何?」


    紀學真狠狠捏了一下大腿,強行忍住激動,再次大聲道:「弟子願一試。」


    「好了,王師兄。」


    左首座紅衣女修掩嘴輕笑:「這好苗子還有六個,我們可都等著呢。」


    威嚴中年哈哈一笑,「這收得好苗子,難免多言兩句,為此耽擱時間,是師兄的不是了。」


    「師兄言重了。」


    紅衣女修客氣一句,也不再廢話,蔥白的指尖一點剩下六人裏唯一的女仙苗,笑問道:「金薇,你可願入我水劍脈,條件和煌劍脈一樣,入門若能通過考驗,便得七品心法,否則便從基礎心法修起。」


    金薇喜不自勝,連忙磕頭拜謝:「弟子願意!」


    接下來五人,皆是被主脈收入,賞賜亦是相差無幾。


    這一輪演練完,中年長老再次站出來,看著場中唯二的兩名少女,冷肅的麵孔上罕見地流露出一絲笑意。


    「童秋霜,你且上前來。」


    不等童秋霜開始演練劍法,方才收下金薇的紅衣女修忽然出聲:「你可願入我水劍脈?」


    童秋霜還未迴答,右二座的一名青年修士立時笑了:「溫師妹方才已經收了一個苗子,我們懸劍脈可還沒進賬呢。」


    說到這裏,青年修士看向童秋霜,目光灼灼,「童秋霜,你若入我懸劍脈,本座可為你親自挑選一本六品心法,且準你入靈塔修煉半年,上品靈池淬煉三個月。」


    「莫師弟可是太急切了些?」


    左二座的和善老者笑嗬嗬地捋了把胡須,也許諾:「童家小娃娃,我詭劍脈與懸劍脈同樣,且在其基礎之上,本座親自指導你修行。」


    「周師兄你也太不厚道了,跟小弟搶什麽……」


    兩人爭論不休,其餘劍脈亦是看熱鬧看得津津有味。


    所有人心神都被爭論吸引的這一刻,向苼指尖悄然微動,撬動識海一絲《欺天》之力,覆在雙眼之上,向末座的清秀少年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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