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問一落入海獸喉嚨,就被一股強大的吸力攝住,動彈不得。


    他身不由己地順著海獸食管中的海水向裏滾動,最後「撲通」一聲,落入一片廣闊的慘綠色湖泊。


    耳邊傳來嗤嗤作響的腐蝕音,皮膚灼燒的刺痛感,立刻讓摔得七葷八素的離問清醒過來。


    他當即揮手在體表布下一麵星力屏障,小心戒備周圍。


    這裏,應該是那海獸的胃袋。


    他正要傳音詢問祟煉如何出去,忽然發現身上紅衣的顏色比之前鮮豔了一分。


    他心中一冷,表麵卻是歎息一聲,道:「大人,並非在下不盡力,委實是那灰袍青年能力太過詭異。


    我觀他修為低弱,光是施展禁製,肉身就有承受不住將要崩潰之象。


    此人,恐怕早就被某個未知存在奪舍了。」


    祟煉聽到這番話,奪舍離問的動作頓時一滯。


    離問見紅衣顏色黯淡一分,心下稍定,立刻趁熱打鐵:


    「大人,不如在下出去後,再試探對方一番?」


    紅衣豔色徹底黯淡下來。


    祟煉收迴侵蝕離問識海的血線,若有所思。


    離問說的這些,他何嚐不知?


    那文一不過是文子真身邊一個出謀劃策的小幕僚,哪裏會禁製那等高深法門?


    文一應當是被古神太陰某個手下奪舍了。


    他不讓離問動用遠古傳送符,就是想奪舍離問後,再出去試探一下對方。


    但經離問這一提醒,他忽然生出另一個念頭。


    若是奪舍文一,不是古神太陰的手下,而就是古神太陰呢?


    他奪舍離問再出去,豈不是會與古神太陰的分身碰個正著?


    念及此處,祟煉又想起分魂死前看到的詭異紅光。


    他心中一寒,立刻打消了奪舍離問的念頭,傳音迴應:


    「也好,就按你說的辦。


    此海獸並非真實存在,應該那奪舍文一之人施展的幻象。


    此人肉身即將崩潰,海獸幻象維持不了多久,我們隻需等上片刻,就能出去。」


    說到這裏,紅衣表麵華光一閃,一把黑冰錐狀法寶憑空出現,落入離問手中。


    「此法寶專門針對神魂,你且簡單煉化一番。出去之後,不用管唐茵,全力施展此寶轟殺文一!」


    離問抬手打量一遍手中法寶,眼底冷光一閃,輕輕點頭。


    唐茵被波浪打出老遠,傷勢更重一分,內息紊亂,四肢無力,幾乎要淹死在海中。


    沉溺之中,她忽然感到自己被一道溫和的力量包裹住,隨後緩緩浮出海麵。


    「咳咳……」


    唐茵咳出海水,大口唿吸幾下,總算感覺自己活了過來。


    再抬頭,一張慘白如碎瓷般的臉龐,驟然映入眼簾。


    唐茵被嚇得身子一抖,差點又一頭栽進海裏。


    驚嚇過後,便是愧疚。


    她看著「文一」渾身上下布滿猙獰的血口子,一身血液幾乎流空。


    他是為了救自己,才變成如此淒慘的模樣,自己卻因此而害怕,實在不該。


    向苼見她反應,笑了笑,溫聲道:「有符文護佑,你可隨意動用真元,服藥療傷吧。」


    唐茵點點頭,乖乖從儲物戒取出一顆丹藥,正要服下,忽然想到什麽,連忙將丹藥遞給「文一」。


    「這是飄雪殿的療傷聖藥,雪愈神丹!不管多重的傷勢,都…都能……」


    說到一半,唐茵看著「文一」那幾乎已成空殼的肉身,忽然說不下去了。


    他這


    樣的傷勢,真的還能恢複嗎?


    向苼看著她遞來的丹藥,微微一笑,伸手接過。


    唐茵見他接受,心下一喜,正要再說什麽,卻見「文一」忽地屈指一彈,將丹藥射進她的喉嚨裏。


    「不用管我,你且安心療傷便是。」


    唐茵猝不及防,本能地咽下了去,雪愈神丹進入經脈,立刻化作濃鬱的藥力,散入四肢百骸。


    她的傷痛頓時減輕不少,可她心中生不出任何欣喜之意。


    安心療傷?


    「我怎麽可能安心?」


    她臉上泛出怒色:「你知不知道,雪愈神丹我隻有一枚!你……」


    「我這具分身,已經廢了。」


    向苼難得有耐心地多解釋一句,「即便損毀,本尊也無礙。」


    唐茵怒容頓時一滯,旋即鬆了口氣。


    原來隻是分身……


    她心中愧疚稍減,看著「文一」的目光中,複雜卻不見半分。


    猶豫了一下,她還是問道:「你我素昧平生,你……為何如此費心救我?」


    向苼啞然失笑,「這世上怎會有師父不救徒兒的道理?」.


    此話一出,唐茵立刻瞪大雙眼。


    師…師父?!


    她不敢置信地看著「文一」,呆了半晌,終於迴過味來。


    「文一」是師父的分身?


    原來師父一直都記得她,甚至暗中跟在她身邊保護她?


    原來她所念的師徒之情,從來不是一廂情願?


    唐茵眼裏泛出光亮,毫不猶豫地上前抱住向苼,喜極而泣:「師父,徒兒好想你!」


    向苼伸手輕輕拍了拍唐茵後背,低笑一聲:「傻丫頭,我這麽一說,你便就信了?」


    「我信!」


    唐茵又抱緊了些,言語間不自覺帶上了一絲撒嬌的意味,「除了師父,沒有人會這樣待我。」


    向苼麵上笑意更甚:「你這話若是被洛輕芸和林北嵐聽見,迴頭她們二人指不定要怎麽說我。」


    唐茵頓時麵露尷尬,鬆開手,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


    「徒兒這是見到您太高興了,一時失言,洛師姐和林師姐待我都很好。」


    「為師知道。」


    向苼含笑輕應,餘光瞥見身後不遠處漂來的一道人影,麵上笑意頓斂,輕輕推開唐茵。


    唐茵這才發覺有人接近,連忙擦幹眼淚。


    師父身份有多敏感,她是知道的,萬不能因她暴露了去。


    王楚霄早就看到了唐茵和「文一」,隻是看到兩人忽然抱在了一起,他識趣地沒有過來。


    此刻見他們兩人分開,他才遊到兩人近前,輕咳一聲,朝「文一」,問道:「這位道友,不知如何稱唿?」


    顯然他已經看出來,這位「文一」內裏換了人。


    「王道友可喚我一個離字。」


    向苼言語溫和:「此前,還要多謝道友鼎力相助。」


    「離道友言重了。」


    王楚霄輕歎一聲:「方才在下,並未完成約定,之前道友所說的,便作罷吧。」


    方才與那離問交手,僅僅一個迴合,他便敗退下來。拖住的時間撐死了隻有三息。


    救人的功勞,怎麽也不能算在他身上。


    而且離心蠱無解,修真界人盡皆知。此人方才怕是救人心切,故意說謊激他出手。


    他已時日無多,也不想當麵揭破此事,那對他而言,毫無意義。


    此番出手,就當是為下輩子積德吧。


    向苼沒想到王楚霄會出言拒絕。


    她詫異地打量一眼王楚霄,見他眼底黯淡無光,毫無希冀之色,方知他這是不信她。


    她點了點頭,也不多費口舌勸說。


    之前與離問鬥法時,她清晰地感應到了本尊存在,思維也與本尊同步,得知九大關卡的存在。


    本尊已走到第四關,鎮字關,對應書房中的鎮紙。


    下一關便是硯台,也就是他們此刻所在的灰海。


    王楚霄此人一時半會還死不了,等到本尊到來,直接替他解了毒就是。


    三人在原地等待片刻,長衍等人終於匯合過來,人數卻是縮水小半。


    方才雙方大戰,長衍已竭力用監天鏡護住眾人,然而監天鏡並非護身法寶,庇佑有限。


    但凡有人受傷流血,不論修為高低,隻要血液流入海中,頃刻間就被沸騰的海水顛覆,身死道消。


    幸存下來的眾人重新聚到一起,也是唏噓。此番能活下來,當真是全憑運氣。


    再看唐茵受傷流血後,其周身環繞的解字符文光芒閃爍,不斷化解海水異樣,眾人心中無不豔羨,恨不得「文一」也給他們凝聚一枚符文。


    但看「文一」模樣淒慘,別說再凝聚符文,恐怕離死也不遠了,因而誰也沒有厚著臉皮開口索要。


    隻是心中難免嘀咕,這唐茵有什麽特殊的,值得「文一」舍命相救?


    長衍看到唐茵好生生地活著,心中也是感慨,當即靠近過來,抬手抱拳:「道友如此舍命救下在下師侄,在下當真不知該如何道謝才好。」


    「現在謝我,怕是太早了。」


    向苼目光平淡地掃過眾人:「那青色海獸,是我借勢召出的幻象。


    我這一縷分魂受肉身所限,幻象維持不了多久。」


    「什麽?!」


    此話,長衍大驚,其他人亦是勃然色變。


    離問若是卷土重來,又無「文一」幫忙抵擋,他們該如何應對?


    王楚霄看著慌亂的眾人,沉默片刻,忽然主動出聲:「離道友,你可否能再凝聚出一枚解字符文?


    我劍心受阻,純粹以劍意對敵,威力有限。若能動用真元,我殺離問,應該不難。」


    向苼斷然搖頭拒絕,「我的確留有最後一絲餘力,但不能用在你身上。


    而且,你也殺不了他。」


    王楚霄錯愕不已,「為何?」


    他再怎麽說也是合體期大能,怎麽就殺不掉一個出竅期了?


    他話音剛落,背後平靜的海麵忽然掀起軒然大波,隱隱有一道人影從海浪中走出。


    長衍臉色頓變,大吼一聲:「散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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