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殿?」


    向苼腦海中閃過李小六那不著調的模樣,挑了挑眉,「為何這麽問?」


    裴石撓了撓頭:「玉師叔在門中弟子心中恩威甚重,即便逝去已有六十餘年,前去陵墓祭拜的弟子,至今仍然絡繹不絕。


    師叔您繼承玉殿,定會引起弟子們反感。除了這個,我想不到別的原因,會令宗主不為您舉行封殿大典。」


    「你想得倒是挺多。」


    向苼搖頭一笑,「放心,你們玉師叔的宮殿,宗主會一直留著。」


    「那師叔您新設的宮殿,喚作何名?」


    裴石眼巴巴地看著,訕訕道:「我們總不能一直單單叫您師叔吧?」


    「名字麽……」


    向苼喃喃自語,沉吟片刻,輕聲開口:「便取一個離字吧。」


    司無櫟遲遲未赴約,她心中時有掛礙。


    若秦天缺所言是真,若傳承塔中真有離開這片天地的辦法,她遲早會離開這裏,前去那顆荒蕪的修真星,確認司無櫟的安全。


    換言之,她與萬脈劍宗之間的這段緣分,不會持續太久。


    至於超脫於宗門之外的無名峰等人,在她心中,自是另算。


    裴石自然不知明白向苼的想法,也不會多想,連忙重新拜見:「離師叔。」


    向苼輕嗯一聲,揭過話題。


    穀中人麵妖蛇雖多,但在四名擅長殺伐的出竅期劍修麵前,顯然是小菜一碟。


    僅僅片刻之後,仇瀟瀟四人便已屠滅穀中蛇潮迴返。


    「離師叔,所有人麵妖蛇的體內結晶,都在這裏。」


    仇瀟瀟將一袋五顏六色的結晶雙手奉上,語氣恭敬:「穀內還有不少槐樹妖,弟子也一並解決了,隻留下您飛劍所指的那棵。」ap.


    向苼收下布袋,淡淡出聲:「你們來此地後,所遇之事,且細細說來。」


    「離師叔,我先說吧。」


    興許是向苼態度和善,眾人緊繃的心神皆已緩和,方才言語有所冒犯的吳風自告奮勇地說起來。


    「三個月前,我跟著師兄接下此任務……」


    吳風所言,與向苼此前所經曆的大致相似,皆是不知不覺便陷入幻境之中,隨後中招,被困入琥珀玉石之中。


    好在這些個真傳弟子以靈舟趕路,速度十分有限,雖三月前就接下此任務下山,光是趕到此處,就花了一月有餘。


    否則還真不一定能等到向苼救他們。


    聽完吳風敘述,向苼沒有急著總結,又讓其餘四人各自敘述一遍,結果大同小異。


    「好了,便說到這裏。」


    向苼揉了揉眉心,伸手一指還躺在地上的林奇二人,「我尚有要事處理,你們先行迴宗,順便將此二人帶出去,莫要與他們透露我的身份。」


    她抬眸掃過場中五人,忽地目光一凝,落在站在最外側一直沉默不言的藍袍青年臉上。


    感受到目光注視,餘磊身形微震,隨後一咬牙,上前說道:


    「離師叔,我是有一個發現,可無法確定其真偽。」


    向苼柳眉一挑,「先說來聽聽。」


    餘磊立刻將藏在身後的一具蛇屍扔在眾人麵前。


    另一麵女弟子卓秀上前打量一眼,頓時古怪道:「餘師弟,這不就是一個開智期的人麵蛇妖嗎?」


    「師姐,你就不覺得這蛇妖上的人臉有些麵熟?」


    餘磊臉色微白,「你還記得,之前我們陷入幻境枯井前,被我震殺的引路人樣貌嗎?」


    卓秀瞳孔驟縮,驚聲道:「你是說……」


    餘磊抿緊嘴唇,轉頭看向


    麵色沒有絲毫變化的向苼,沉聲道:


    「離師叔,這條人麵蛇妖是我方才所殺。


    可它長出的人臉,與我一個多月前在井邊殺的引路人,一模一樣!」


    此話一出,裴石五人霎時變色,心中泛起一片寒意。


    向苼打量著地上的蛇神,微微眯眼。


    一樣的凡人城鎮幻境,反複出現的人臉……


    這不可能是巧合。


    她心中閃過種種念頭,但很快,這些念頭便被她盡數收斂,化歸平靜。


    「我知道了,此地事宜,我自會調查清楚,你等不必再管,都迴去吧。」


    裴石五人聞言相視一眼,紛紛拱手行禮,齊聲道。


    「弟子告辭。」


    向苼擺了擺手,五人頓時不再多留,帶上林奇與燕飛鵬,禦風而去。


    山穀內安靜下來。


    向苼提著布袋起身,來到祭壇前,伸手一招,還在虛空中穿梭的隱靈梭頓時破開空間,飛迴手中。


    她看著祭壇地麵的繁複紋路,眼底掠過一絲精芒。


    巨蛇妖有隱匿虛空之能,在祭坑邊,她一時不查被偷襲,未能看清其從何而來。


    可其發動幻境逃離之時,她所設下的禁製屏障,並未遭到破壞。


    隱靈梭激發的虛空漣漪,也未碰到空間夾層內有實體藏匿。


    除了這個祭壇上類似陣法的花紋,她想不到還有別的地方,能讓那麽大一條蛇妖,憑空消失。


    「這陣法紋路,與平時所見似有很大不同,倒是與禁製有些相似之處……」


    向苼觀察片刻,對應從前所學,漸漸有些頭緒。


    但陣法與禁製畢竟還有區別,為免破壞傳送陣,她也不好貿然嚐試。


    想了想,她返身迴到山穀外圍槐樹下。


    槐樹妖早就被吳風四人屠殺的場麵嚇破了膽,看到向苼過來,立刻求饒道:


    「上仙饒命啊,小妖一時鬼迷心竅,再也不敢了!」


    向苼召迴飛劍,言語淡漠,「我留你一命,可不是聽你說這些廢話的。」


    槐樹妖聽得枝幹一顫,「小妖明白!」


    接下來,槐樹妖不敢隱瞞,將自身所知和盤托出。


    「小妖自有神智起,便在山穀之中。此處荒僻,靈氣也不多,少有生靈過來。


    可自從百年前的一場地震後,一切都變了。」


    迴想起那一日,樹根老臉上顯出幾分驚懼。


    「祭壇,就是那個地震後出現的。


    小妖當時以為是某種機緣,便過去查探,卻看到祭壇上光芒一閃,那條巨蛇妖憑空出現。


    小妖不是蛇妖的對手,隻能俯首稱臣,那蛇妖便賞給小妖一枚靈晶。


    小妖服下之後,竟激發了幻境天賦。那蛇妖似早有所料,小妖被逼無奈,隻能一直維持幻境,獵取經過此地上空的修士,為其提供血食。


    結丹期以下的,直接喂給穀內蛇妖子嗣們。


    結丹期以上,則以琥珀玉石封存起來,留給那條蛇妖親自享用。


    這百年來,我等從未失手,直到遇到了您。」


    話到此處,槐樹妖一臉忐忑,「小妖知道的,就這麽多了。」


    槐樹妖這一番話,透露了不少消息。


    向苼思索片刻,緩緩發問:「蛇妖給你的那枚靈晶,你可還有?」


    槐樹妖連忙晃動枝丫搖頭,「沒了。那蛇妖對靈晶似也頗為珍惜,小妖當時隻得一枚指甲蓋大小的煉化。


    小妖還記得,那靈晶呈五彩之色,晶瑩剔透,十分漂亮。」


    向苼


    聞言,伸手取出布袋中一枚淡紅色結晶,細細打量。


    這些結晶與玄殿主給她的結晶一樣,都透著一絲莫名古怪的氣味。


    槐樹妖口中的五彩晶石,會不會就是氣味源頭?


    想到這裏,她目光一閃,又問道:「那蛇妖每日多久會過來進食?」


    「四十九天!」


    槐樹妖連忙答道:「那蛇妖每次進食完畢,就從那祭壇上消失了,從不多留。」


    原來是有周期?


    向苼目光瞬凝,立刻起身掠入穀內。


    槐樹妖忙不迭地挪動樹根追上,一邊哀歎道:


    「上仙,小妖開智期就被那條蛇妖盯上,迫不得已造下諸多殺孽。


    上仙深明大義,還請看在我並非本心如此的份上,饒我一命吧!」


    向苼在祭壇前停下,轉頭看著追來的槐樹妖,似笑非笑,


    「百年時間,你就從開智期修煉到化形後期,天賦不錯。我若真殺了你,倒是可惜了。」


    槐樹妖聽得此言,枝幹頓時抖得厲害,「上仙明鑒,小妖修煉如此之快,是因那五彩晶石,絕非吞噬修士之故!」


    向苼見槐樹妖反應這般不堪,也不再多嚇它,淡淡道:「你從前所作所為,我可以既往不咎,但有一個前提。」


    她伸手指向祭壇,「這百年裏,你應該沒少看蛇妖從此處傳送離開的場景。


    將這傳送前後,祭壇上的紋路變化,絲毫不差地說出來!」


    槐樹妖兩眼放光,「小妖遵命!」


    接下來數日,槐樹妖便在向苼的監視下,絞盡腦汁地拿著空白玉簡刻畫紋路。


    向苼在一旁,看著槐樹妖抱著玉簡死磕,眼中思緒流轉。


    這槐樹妖是這山穀之中,唯一一個能口吐人言的妖族。


    其他不管是成千上萬人麵蛇妖,還是那條巨蛇,都是徒有道行的詭妖罷了。


    槐樹妖是在開智期煉化的那枚晶石,此後便無法正常化形,隻保留了口吐人言的能力。


    如此說來,從這祭壇中傳送而來的凝魄期巨蛇,也是從一降生就受到了彩色晶石的影響?


    這座傳送陣對麵,會是另一個蛇窟嗎?


    那繁育出巨蛇的存在,又該是何種道行?又或者說,巨蛇便是源頭……


    思索間,時間緩緩流逝。


    九日後,槐樹妖總算直起主枝幹,言語裏透出一絲喜色。


    「上仙,小妖刻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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