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到向苼的激勵,王拓心中重新燃起希望,然而在體內陰氣散盡的那一刻,他內觀己身,看到在陰氣腐蝕下,完全幹枯凋敝的血脈,方才剛剛亮起的眸光,再次黯淡。


    如今的他修為盡失,又失去妖族血脈,連重修都做不到,談何報仇?


    「拓兒。」


    王拓耳邊驀地響起爺爺的唿喚,語氣之輕柔,以前從未聽過。


    他下意識抬起頭,頓見一點白光在眼前迅速放大,隨後沒入自己眉心,一枚金色「王」字迅速顯現。


    金字帶來滾燙之感,隨著「王」字沒入眉心,傳入身體各處,陰寒的經脈在這股滾燙之下,漸漸泛起異樣的溫暖。


    「這是……」


    王拓怔忡片刻,忽地想到什麽,臉色劇變,極力仰頭看向老妖王的臉,這一看,頓時令他臉色難看之極。


    隻見老妖王那龐大頭顱之上,眉心中央赫然多出一顆血洞,原本代表血脈,泛著金光的「王」字族印,已經消失不見。


    王拓眼裏浮現出不敢置信之色,立刻劇烈掙紮起來,可老妖王的巨爪就如鐵箍一般,根本掙脫不開。


    王拓氣瘋了,忍不住破口大罵:「老家夥,你在發什麽瘋?你以為你把血脈讓給我,我就會原諒你?


    你做夢!小爺我一輩子都不會原諒!你要活著給我贖罪,贖罪千萬年!你……」


    「拓兒。」


    老妖王笑嗬嗬地打斷了王拓,爪間輕輕揉過孫子的發絲,「你不是總喜歡說,爺爺是個縮頭烏龜嗎?爺爺在秘境躲了數萬年,也累了,是該歇一歇。」


    王拓麵容一顫,幹瘦的雙手緊緊攥住虎爪,語氣一下子軟了下來,「爺爺,我都是亂說的,我保證!我以後再也不喊您縮頭烏龜了,我……」


    「轟!!」


    驚天震響,烏雲密布的天空降下一道紅色雷霆,瞬息穿透地底十萬裏,劈向老妖王頭頂。


    老妖王笑容瞬斂,虎目浮現凝重之色,他單手托天,磅礴的妖氣從掌間噴發,頃刻間凝聚出一張厚達數尺的傘狀結界。


    然而在這紅色雷霆之下,竟隻支撐不到半息,便轟然破碎。


    眼見雷霆就要劈實,老妖王目光精芒大盛,體表浮現出一層金色流光,再次支撐數息時間。


    經過兩層消耗,第一道天罰雷霆威力迅速削弱九成,隻有最後一成擊實,可還是劈得老妖王悶哼一聲,一身純白的虎毛焦黑大半。


    目睹全程的王拓整個仿佛靈魂出竅,呆在了原地。


    他終於明白爺爺為何身為東洲第一高手,卻始終躲在小秘境裏從不出來。


    原來,是天不容他。


    老妖王順利扛過第一道天罰,看著孫兒一臉震驚失神的模樣,卻是再次露出笑容,甚至炫耀道:


    「如何?遙想當年,你爺爺我也能在傀宗那位手中走過幾招的傳說級人物,如今寶刀未老,仍能力扛天罰,厲害吧?」


    王拓眼眶通紅,「爺爺……」


    「別再哭了,你可是爺爺親自選定的下一代妖王穀穀主,怎能這般軟弱?」


    老妖王笑了笑,聲音溫和:「當年種種,或許真的是爺爺錯了,日後妖王穀要如何前行,都由你來做決定,不管未來如何,你隻需堅定去做,不必後悔。」


    老妖王說著,手中動作卻未有絲毫停頓。


    他先是將秘境珠三成秘鑰也與自身剝離,強行封入王拓體內,隨後巨爪猛地用力,狠狠捏碎王拓肉身。


    漫天的血肉散開,卻未被高溫焚化,而是被老妖王強行聚攏在一起。


    隨後,老妖王利爪對準自己,狠狠剖開妖心,帶著一絲金芒的妖王之血如海浪翻湧


    ,盡數融入王拓血肉當中。


    隨著血液流逝,老妖王的氣息迅速萎靡,可他非但不悲,反而看著王拓的血肉,滿眼都是欣慰。


    「拓兒,你肉身王血十不存一,光是憑爺爺的族印,無法令你全然恢複。」


    「今日爺爺,必死無疑!與其便宜這賊老天,不如耗此無用之身,為你重塑妖身,激發妖祖血脈!」


    「這是爺爺能給你的……最後一場造化!」


    隨著老妖王最後一字落下,地心空間力量瞬間被其調動,化作一座巨大的天地熔爐,燒盡王拓血肉中的雜質,令其迅速凝出白虎原形。


    而在老妖王血脈的刺激之下,王拓一身潔白的虎毛竟開始向黑色轉變,不過眨眼間,便盡皆化為雪亮的黑色。


    「哈哈哈哈,竟是墨祖血脈,天不亡我妖王穀!」


    老妖王的哈哈大笑聲中,熊熊烈火中,一雙金色虎目驀然睜開。


    王拓重塑妖身,被打迴原形,口不能言,隻能迫切地轉動頭顱,隻看到老妖王在一臉欣慰中灰飛煙滅。


    「吼!」


    一行血淚頓時從他眼中滑落,充滿悲意的虎嘯充斥整個地心空間。


    王拓想要發泄,可重塑之後的妖身極為虛弱,隻是吼叫片刻,他便覺得一陣頭暈目眩,虎身即將掉落岩漿。


    關鍵時刻,向苼及時接近,一把拽住王拓的尾巴。


    黑虎王拓失去了力量,身形迅速縮小,眨眼便縮至小貓般大,體重輕飄飄的,像是一張薄紙。


    「嗚嗚……」


    他嗚咽著,眼裏滿是悲怒,說不出人話來,可向苼卻聽懂了。


    「大哥,你先睡一覺。」


    向苼輕聲開口,「你報不了的仇,就讓小妹代勞吧。」


    此話一出,王拓眼裏的悲憤立刻變了,變作擔憂與急切之色。


    「大哥放心。」


    向苼甜甜一笑,「小妹好不容易轉世歸來,這條命最是珍貴,怎麽也不會亂來的。」


    言罷,她也不等王拓是何反應,直接召出妖王穀秘境珠,將王拓送入其中。


    收起秘境珠,向苼臉上的笑容瞬間消失,壓製在眼底的血光再次爆發。


    有聖陽寶珠的力量相融,她是能壓製魔胎中的魔性,可現在……她需要發泄!


    「段成通!」


    她一聲冷喝,雙手張開,無窮無盡的血色劍意猛然自周身爆發,血色駭浪融入岩漿之中,登時攪得地底岩漿天翻地覆。


    「不好!快退!」


    薑易立刻操控岩漿一退再退,然而他們退得哪裏有浪潮翻湧得快,很快便被第一輪岩漿潮淹沒,飛霜鏡就如一葉孤舟,在炙熱的岩漿中風雨飄搖,艱難求生。


    有飛霜鏡庇佑的兩宗之人尚且如此,在岩漿中各自求生的風月門長老們更是淒慘。


    他們好不容易支撐起來的防護法盾,在岩漿浪湧之下,堅持不到一個唿吸就被燙得千瘡百孔。


    岩漿湧入,一瞬間的功夫,就有六七民的長老連慘叫都沒來得及發出,就被生生燒成焦炭,隨後化入岩漿,屍骨無存。


    驚濤駭浪持續不到十息,向苼忽地動作一頓,身形瞬間消失。


    下一瞬,一道血光幻化出一座山嶽,對準一團黑影藏匿的岩漿重重壓下——


    轟!!!


    猛烈的衝擊波在岩漿中爆開一團足有數百丈方圓的巨大空洞,波及範圍內的幾名幸存修士被狂亂的劍意削去一身血肉,隻剩具具白骨墜入岩漿。


    向苼看也不看,一雙血紅的眼殺機滿布,隻盯著眼前擋住飛劍的赤發男子,眯眼露出笑容:


    「找到你


    了。」


    段成通臉色陰沉:「向道友,你別太過分!在下傷了你朋友,可你也殺了我兒,你我之間恩怨兩清,何必揪著不放?」


    「你認得我?」


    向苼微感詫異,上下打量一眼段成通。


    「是,在下早就認出了向道友。」


    段成通立刻接過話頭,「道友與在下並非舊識,隻是苼姬之名,普天之下誰人不知?


    你我實力相仿,何必生死相搏,若是兩敗俱傷,難免被人撿去便宜。」


    向苼聽著,沉吟少許,煞有其事地點頭道:「你之所言,是有幾分道理。」.五


    段成通神情微鬆,正要再開口,卻見向苼低低地笑起來。


    「可是這些,與我想要殺你有什麽關係?」


    轟!


    話音未落,另一道飛劍化為血色山嶽鎮壓而下。


    《飛劍訣》第二式,重山!


    段成通臉色瞬變,雙手迅速結印,頭頂浮現一座金色寶塔,寶塔散出金光,將其周身盡皆籠罩。


    轟!!


    又是一聲驚天動地的轟鳴,方才迴落的岩漿空圈再次擴大至百丈方圓。


    段成通渾身血跡斑斑,衝出重山範圍,雙腳橫踏岩漿表層,滿臉陰沉怒意,高聲怒喝。


    「閣下真要魚死網破?」


    迴答他的隻有兩道肉眼難以捕捉的劍影!


    向苼懸立半空,一心二心操控兩柄飛劍瘋狂攻殺,血色劍意繚繞,銳氣驚人,即便是以元嬰巔峰之力凝結的護盾,也難以完全防住劍氣衝擊。


    段成通被狂風驟雨般的攻殺壓得喘不過氣來,傷勢逐漸加重,不消片刻,一身寶衣皆被血水浸染。


    段成通眼中血絲滿布,怒火在胸膛燃燒。


    自得到巫道傳承以來,他算無遺策,每每隻有他壓著別人殺。


    他已經太久他,太久沒有被人逼到這個份上了。久到他都差點忘了,從前不曾發跡的他,也是個喜歡搏命的瘋子!


    「向苼,你真當本座無力殺你?」


    段成通目中狠色一閃,神識一陣劇烈波動,整個人忽然一分為三,三道人影,都是元嬰後期巔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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