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兮拜入元塵大師門下,成為首席弟子。


    但她紅塵未斷,固不賜法號,代發修行。


    風兮穿上白袍玄襟的居士服,膚若雪脂,風情絕代,跪坐在張若塵下方,聽其講禪。


    石案上,紫金龍紋香爐逸散縷縷檀香。


    佛道雖不同,但,天下的道理卻共通,張若塵卻還是能講出幾分。


    一個時辰講罷,張若塵亦是大感頭痛,如坐針氈,卻還得硬著頭皮,保持佛陀般的微笑,道:“今日為師就要前往西天佛界,你可願同往?”


    “為何是今日?”風兮問道。


    張若塵投目凝望莊園石門的方向。


    風岩和項楚南穿門而入,快步走來,神情極為沉重,似發生了什麽大事。


    “大……”


    項楚南火急火燎,差一點喊漏嘴,連忙改口,道:“大師,地獄界出大事了!”


    張若塵有所預料一般,處變不驚,道:“不急,慢些說。”


    “血絕家族被滅族了,消息已經傳開,鬧得沸沸揚揚。這一次,名劍神和陣滅宮算是露了大臉!”風岩意味深長,如此說道。


    張若塵努力克製心中的震驚和擔憂,道:“打打殺殺有什麽意思,世間的恩怨,就是這麽來的。兮兒,你去準備一下,隨為師去西天佛界。”


    風兮退下去後,張若塵才立即問道:“到底怎麽迴事?”


    風岩雖厭憎不死血族,但卻能理解張若塵心中的迫切,道:“名劍神和陣滅宮二長老從三途河偷偷潛入地獄界,襲擊了血絕家族。這在以前,地獄界有精神力天圓無缺的強者坐鎮,他們就算能潛入地獄界,也不可能那麽容易到達血天部族翼世界。”


    “北澤長城那邊的未知變故發生後,天庭和地獄界的爭鬥規則,已經變得有些不一樣了!”


    張若塵眼神沉冷,道:“不死血族內部,必有叛徒。但,就算如此,血絕家族在血天部族翼世界經營多年,家族中防禦力量何等強大,名劍神他們怎麽攻得破?”


    “因為那個背叛血絕戰神的人,乃是他最好的兄弟,血耀神君。”風岩道。


    縱然張若塵再如何鎮定,臉上也充滿驚駭。


    怎麽會是他?


    血耀神君與血絕戰神是同時代的人物,年少時,二人就已經有極深交情,一路走來,經曆了多少生死。


    連這樣深的兄弟情義,竟都不能信任嗎?


    風岩道:“正是血耀神君從內部破壞了血絕家族的守護神陣,天庭諸神才能輕易攻殺進去。不過,大哥放心,血絕戰神和血後皆沒有生命危險,據說是荒天及時趕到,擋住了名劍神他們。具體是怎麽迴事,現在還不清楚。”


    張若塵暗暗鬆了一口氣。


    外公主動布局,肯定考慮過內部會有叛徒。想來,就算血絕家族被攻破,應該也沒有傷到根本。


    此事,讓張若塵欲除掉量組織的想法,變得更加強烈。


    血耀神君就算不是量組織成員,也必然與之有關。


    太可怕了!


    簡直無孔不入,防不勝防。


    不除掉量組織,今後豈不隨時都要疑神疑鬼?還能信任誰?


    張若塵想到了軒轅漣之前的話。


    軒轅漣的確是一個不錯的盟友,有手腕,有實力,而且能夠調動足夠的力量滅掉量組織。更關鍵的是,他的確是一個想做事,也能做事的人。


    他說張若塵是他唯一的選擇!


    在張若塵這裏,他何嚐不是自己唯一的人選?


    但量組織太危險,也太強大,以張若塵現在的修為冒然潛入,無疑是自尋死路。


    在行動之前,張若塵至少要等到四個條件。


    第一,精神力破入八十階,武道凝練出少陰。


    做任何事,都得有一定的自保之力。


    第二,查清楚軒轅漣,特別是他和軒轅青的具體關係。


    這種關乎生死的合作,弄清楚盟友的底細,至關重要。


    第三,讓量組織再瘋狂一些。


    他們越瘋狂,暴露出來的痕跡越多,破綻也就越多。


    第四,張若塵不能將自己的性命,完全交到軒轅漣的手中,得有別的後路,得有隻屬於自己的盟友。


    沉思許久,張若塵問道:“血耀神君還活著嗎?”


    風岩道:“據說,血絕戰神放他離開了!也有說,他被送往了不死神殿。還有說,他被血絕戰神打碎神軀,當場斃命。”


    “畢竟發生在地獄界,天庭這邊眾說紛紜,目前誰都不知道哪一則消息是真的。”


    張若塵不禁露出笑容。


    沒有確切的消息流傳出來,隻能說明一件事,外公已經將身邊清理幹淨。


    這一戰,雖說血絕家族損失慘重,卻也清除了所有隱患。


    有日晷相助,百年後,血絕家族的聖境修士必將如雪融後的春天,青草紛紛從凍土中生長出來。神靈,怕是都能培養出不少!


    一個家族,一個勢力,想要崛起,必是要經曆這樣的陣痛!


    ……


    與張若塵一起前往西天佛界的,除了風兮,還有池瑤和葬金白虎。


    離開千星文明的時候,張若塵本想去見魚晨靜,了卻昔日的一段糾葛。但她在閉關修煉,未能見到。


    倒是與靜修談了一夜,他講述了許多昔日昆侖界的困境和無奈,告訴張若塵,當年滅聖明中央帝國是他所為,當初池瑤年幼,沒有那樣的能耐。


    他說,怨和恨,他願一力承擔,願一生誦經禮佛,告慰那些逝去的亡魂,讓張若塵莫要因此與池瑤生出間隙。


    他說,那時,所有人都是大時代下的小人物。但將來,你和池瑤卻有機會成為一個時代的造就者。


    最後,他問到了明帝。


    這一夜,張若塵更多的都是在傾聽,能理解青帝的擔憂,也能理解他們那個時代的無奈。在大時代下,眾生如螻蟻,便是神靈也很難左右自己的命運。


    過去的,終究已經過去。


    現在能做的,隻有努力修煉,讓自己變得更加強大,在這個轟轟烈烈的大時代中站穩自己的一席之地,然後,去改變這個時代。


    滅量組織,將是張若塵改變這個時代的第一步。


    神艦急速行駛在星空中,池瑤站在艦首,極目遠眺,便是億裏之外也能窺望。


    她心中生出微妙感應,瞳中真理光華凝聚,如化為兩片絢爛的星空。在三千萬裏外,看見一個小小的血紅色斑點。


    張若塵比她更早生出感應,來到甲板上,道:“好重的殺氣,有神靈隕落在那裏。”


    隨張若塵一起走過來的風兮一驚,這裏可是已經進入天庭宇宙的腹地,怎麽會有神靈隕落在這裏?


    莫非是地獄界的神靈潛入了過來?


    “師尊,敵暗我明,要不要先避開?可以先將消息傳出去。”風兮問道。


    張若塵笑道:“未必避得開。”


    臉上雖在笑,但張若塵的心已是沉入穀底,將太極陰陽圖暗暗釋放出去。陰陽十八局在掌心若隱若現,警惕四方,神經緊繃到了極點。


    這個時候,已經顧不得隱藏身份。


    宇宙如此浩闊,他們卻偏偏遇到神隕。


    哪有這麽巧的事?


    池瑤和葬金白虎顯然也察覺到非同尋常的氣氛,眼神變得慎重。


    沒過多久,神艦行進神血血霧所在的區域。


    沒有戰鬥痕跡,很詭異。


    張若塵指尖飛出一縷佛光,如繩索一般,纏住飄浮在血霧中的神屍,將其拖到艦中。


    從始至終,張若塵不敢走出神艦的護艦神陣。


    甲板上的神屍,身穿黑色鎧甲,外罩披風,臉上有半張麵具,眉心有一個酒杯大小的血窟窿。


    神海消失不見,神源自然也沒有了!


    就算失去神源,神靈其實也不會死。


    但,屍體內部,有一股濃烈的殺氣,摧毀了他的所有生機。


    池瑤觀察了神屍半晌,道:“是一位太白境大神,但天庭好像沒有這麽一位神靈,無法辨別身份。難道是地獄界的神靈?”


    風兮道:“能達到太白境的大神,足以做強界之主,哪一位不是威名赫赫?地獄界好像也沒有誰與他符合!”


    張若塵蹲下身,幫他合上眼,道:“不用猜了!是地殺組織之主,千橫一豎。”


    “怎麽會是他?”池瑤難以置信。


    風兮動容,道:“千橫一豎可謂天縱奇才,創立地殺組織,短短數萬年,就達到可以與天殺組織抗衡的地步。據說,連玄一真神都殺不了他,他怎麽會死在這裏?”


    張若塵僵著臉一笑:“玄一殺不了他?這不就已經殺了!以前,是有人庇護而已。”


    風兮眼中浮現出一道疑色,有些不解。


    師尊為何認識千橫一豎?


    他不是一直在邊荒宇宙曆練修行嗎?


    池瑤目光如劍,環顧四方,時空混沌蓮已是握在手中。


    “嘩啦!”


    黑暗的宇宙中,一朵蓮花綻放出來,將神艦包裹。花瓣四周的空間變得極為扭曲,時間印記光點繚繞。


    風兮隻是沉思了片刻,再次抬頭,卻立即怔住。


    隻見,神艦前方,不知何時出現一道半透明的身影,似虛似實,詭異莫測。


    半透明的身影懸浮虛空,隻能看見身形輪廓,卓絕而冷酷,讓神艦上的四位神靈,同時生出不寒而栗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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