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座小鎮,包括附近百裏之地的數座山丘,皆被大聖的鮮血染紅。


    大聖血液蘊含的龐大能量,更勝岩漿,本是應該讓泥土燃燒,冰雪融化。可是,在這裏,所有血液都像是失去了能量,隻如紅色的水。


    獨眼灰袍老人站在血水中心,沒有再出手,目光落向神女十二坊的四位秀色可餐的樓主,沒心情欣賞美色,獰然一笑:“他們都死了,東西沒在他們身上。那麽,在你們身上?”


    四位樓主皆是大聖中的頂尖存在,傲視俗世的人物,可是現在卻個個花容失色。


    想逃,卻又知絕對逃不掉。


    對方不僅修為強大,而且手段狠厲。


    大聖和偽神,終究還是差距太大。


    夜曼曼強行壓下心中懼意,道:“東西沒有在我們身上。”


    “都到了這個地步,還想欺騙老夫?”


    獨眼灰袍老人笑了笑,又道:“其實,你們完全沒必要這樣,反正最後那件東西也會迴到神女十二坊的手中。”


    夜曼曼眼神毅然,道:“都到了這個地步,我何必去欺騙一位偽神?你若執意相逼,我隻能自爆聖源,同歸於盡。以我的精神力造詣,你很難阻止得了我吧?”


    “何必呢?我家主人,是想與神女十二坊交朋友,而不是交惡。”


    獨眼灰袍老人顯然還是有幾分忌憚,如此說著的時候,身形如黑風,急速後退。


    原本站在他身後的兩位戰仆,則是向前衝了出去。


    “我們的目的,隻是奪取那件東西,別傷了四位樓主的性命。”獨眼灰袍老人如此吩咐了一句,同時,他身上有神氣逸散出來,形成神氣場域,將欲要逃走的四位神女十二坊大聖纏繞。


    “若是她們將東西藏起來了呢?”一位戰仆,如此問道。


    獨眼灰袍老人冷酷的道:“那便搜魂。”


    四位樓主自然不肯坐以待斃,一旦被搜魂,影響修煉根基是小,暴露了神女十二坊的秘密,她們迴去之後,也是死路一條。


    但,被一位偽神的神氣壓製,她們哪裏是兩尊黑暗神殿大聖的對手?


    片刻後,持笛的那位女子,被一位戰仆一錘打得從半空墜落。還沒落到地上,就被那位戰仆蒲扇般的大手,一把抓住纖腰,重重按壓在地上。


    五指如鐵條,壓得她動彈不得。


    重創之下,她護身道域崩碎,紅唇中大口吐血。


    那位戰仆的另一隻手,五指指尖逸散出黑色電流,抓向持笛女子的頭顱,欲要搜魂。


    “陸依。”


    夜曼曼急速飛過去,想救持笛女子,但是,卻被獨眼灰袍老人一道鞭子般的神氣抽飛,胸口如被刀斬,出現一道深深的血痕。


    剩下兩位樓主,即便燃燒聖血,拚盡全力也隻能與另一位戰仆打得旗鼓相當。


    伴隨黑暗神殿戰仆的笑聲,持笛女子痛苦的掙紮,卻如被餓狼逼入角落的小白羊,顯得那麽的無力和嬌弱。


    “你們黑暗神殿欺人太甚……”持笛女子道。


    “嘭!”


    一道木頭敲擊聲,從客棧中傳出。


    音波如巨浪,擊穿獨眼灰袍老人的神氣場域,撞擊在那位壓著持笛女子的戰仆身上,將其掀飛。他向後翻滾,本是人類的身體,皮膚碎裂而開,化為一隻數十米高的黑色異獸。


    另一位戰仆,也被音波擊中,化為體軀龐大的大聖級異獸。


    霎時間,這片被鮮血染紅的冰雪天地,變得寂靜下來。


    隻剩下風雪聲。


    “這……”


    獨眼灰袍老人,兩隻大聖級異獸,神女十二坊的四位樓主,目光皆是向那座客棧盯過去,感到震驚。


    片刻後。


    “哈哈,真沒想到啊,居然還有高手。那麽東西一定是在你的身上了!”


    獨眼灰袍老人眼神一沉,手臂一揮。


    頓時,兩隻大聖級異獸仰天咆哮,渾身黑色雷電湧動,四足蹬地,爆發出震懾人心的戰威,衝向已經傾斜的客棧。


    二獸身軀越來越大。


    一隻爪子,就有客棧那麽巨大。


    但,它們還沒有衝上去,身軀便是龜裂,向後倒飛。


    當落到地上的時候,兩隻大聖級異獸已是化為塵沙,就連聖骨和聖源都不例外。


    看到這一幕,獨眼灰袍老人徹底被驚住了,頭發發麻,遍體生寒。


    四位樓主麵麵相覷,眼中盡是不可思議。


    張若塵持著兩截木梆子,從客棧中走出來。


    本是凹陷坍塌的小鎮,向上聳起,地麵變得平坦,地裂合上,一切都恢複原來的樣子。


    張若塵坐在老槐樹下的石頭上,自顧著敲擊起來,嘴裏還輕輕的哼唱。


    “嘭!嘭!嘭……”


    隻是兩塊木頭而已,卻敲擊出玄妙的音律,如珠玉撞擊,如傾盆大雨,如天地雷鳴,猶如清風雲霧。


    神女十二坊的四大樓主,分別以琵琶、笛、豎琴、笙為戰兵,自然是音律大家。


    但,那老者手中的樂器,她們卻從來沒有見過。


    樂器演奏出來的音律,算不上陽春白雪,可是卻蘊含世間大道,與天地契合,能夠直擊修士的魂靈,震撼內心。


    雷鳴襲來,她們渾身顫栗。


    清風拂來,她們感覺到身體前所未有的舒爽,先前受的傷,都不再有疼痛感。


    傾盆大雨落下,她們忍不住伸手遮雨。


    ……


    實際上,哪有什麽雷鳴、清風、大雨,不過隻是她們沉浸到了張若塵的樂章之中。張若塵沒有施展幻術,她們迷失在自己想象出來的幻境中,甚至忘了自己擁有大聖境界的修為。


    等到張若塵停下來的時候,她們才清醒過來。


    “好厲害的音律造詣,如此簡單笨拙的樂器,居然可以奏出如此令人迷醉的曲子。”名叫陸依的持笛女子,如此深深的感歎了一句。


    “這哪裏還是曲子?這是已經以音律入道,達到了我們無法理解的境界。”


    “怕是,是一位神境的前輩高人!”


    ……


    四位女子的眼中,皆是露出敬重的神色。


    對方如此演奏一曲,顯然是不想繼續殺戮。


    以暗合天道的音律,讓他們知難而退。


    獨眼灰袍老人已經被嚇住,連忙上前,躬身行禮,道:“在下黑暗神殿墨雲圖,拜見前輩。以前輩的修為,拿去那件東西,晚輩沒有任何意見。但,我家主人對那件東西勢在必得,不知前輩,可能留下姓名?晚輩迴去後,也好有個交代。”


    張若塵道:“你家主人是誰?”


    “我家主人,乃是黑暗神殿十二靈神之一,青玄。”獨眼灰袍老人說出這話的時候,眼中露出傲然之色。


    甚至覺得,對方如果識趣,應該主動將東西交出來才對。


    畢竟,天下間敢得罪黑暗神殿的修士,又有幾個呢?


    敢與青玄靈神為敵的,自然是更少。


    張若塵道:“那你迴去告訴你家主人,東西不在我身上。至於我的名諱,你就不必知道了!”


    獨眼灰袍老人眼神一沉,卻又不敢發作,道:“好!晚輩一定將這話,原原本本告訴主人。”


    獨眼灰袍老人化為一道神光,衝天而起,消失在雲層中。


    持笛女子陸依,身穿鮮豔的藍色彩裳,肌膚晶瑩如玉,隻不過,嘴角還有血痕。


    她來到客棧外,對張若塵躬身一拜,道:“晚輩陸依,沒想到前輩乃是絕代高人,先前多有得罪,還請前輩莫要怪罪。”


    “前輩若是那種小心眼之人,先前怎麽可能救你?”抱著豎琴的女子,嬌笑了一聲。


    陸依臉上不再有一絲冷傲,十分恭敬,道:“沒錯,晚輩還要多謝前輩的救命之恩。”


    “無妨,救你們,隻因與你們神女十二坊有些淵源,無法做到視而不見。現在你們可以離開了!”張若塵揮了揮袖,轉身走進客棧,又道:“記得把外麵清理幹淨,莫要影響這小鎮的清靜。”


    四位樓主站在外麵,相互交流,最終,沒有離開。


    持笙和抱著豎琴的女子,前去清理戰場。


    夜曼曼和陸依走進客棧,卻見那位老前輩,正在抱出一捆草料,喂食黃牛。


    夜曼曼聲音柔美,悅耳至極,吟吟笑道:“原來前輩竟是隱世在這裏神靈,可歎那蒙生,還以為你老人家是一個凡人,自己送上了門來。”


    張若塵沒有理會她們,又去井中打水,準備生火做飯。


    “前輩,我幫你。”


    陸依將玉笛掛在腰帶上,快步走到井邊,幫張若塵打水。


    她渾身芳香,一顰一笑都能顛倒眾生,能引誘聖佛破戒,也能讓老邁垂死之人一柱擎天。


    她自然不是故意在魅惑張若塵,也不敢這麽做,隻不過媚骨天生。


    夜曼曼道:“那件東西,對神女十二坊至關重要。但是,放在前輩手中,卻會給前輩惹來天大的麻煩,恐怕今後再也無法清靜。神女十二坊可以拿出任何東西,與前輩交換。”


    張若塵道:“你們說的那件東西,真的不在我這裏,我也完全沒興趣。”


    再好的東西,張若塵都曾擁有過,也能將之舍棄。所以,的確是對他們爭奪的東西,一點興趣都沒有。


    “這怎麽可能?”夜曼曼道。


    陸依蹙眉,道:“我想前輩是真的沒有拿那件東西,否則,肯定會殺了所有修士滅口,怎麽可能救我們?怎麽可能放走墨雲圖?”


    “可是那件東西明明在蒙生身上。”夜曼曼道。


    陸依道:“這下才是真的麻煩大了,天下修士,肯定以為東西落入了前輩手中。很有可能,從一開始,這就是一個陷阱!”


    張若塵雖然對他們爭奪的東西沒有興趣,可是,聽夜曼曼和陸依這麽一講,似乎自己的確是要被麻煩纏身了!


    “你們說的蒙生,就是那個夜叉族大聖?”張若塵問道。


    “沒錯。”


    張若塵邁著緩慢的步伐,走到客棧外,目光凝視地上的血跡,歎息一聲:“蒙生沒有死。”


    “可是我親眼看見,他被石族大聖韞廣鎮殺。”夜曼曼道。


    張若塵道:“是裝死的,他的隱匿手段,本身就還不錯。然後,又趁你們爭鬥之時,從地底逃走。”


    “可是絕不會有人相信,以蒙生的修為,可以從前輩你的眼皮子底下逃走。”陸依道。


    張若塵道:“你們也不信吧?”


    夜曼曼和陸依沒有開口,但老老實實的含笑點頭。


    張若塵再次歎息:“誰逃走,誰死,誰生,我本來是一樣都不該管,隻做一個垂死老朽該多好。管了一樣,立即麻煩纏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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