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見碧海是在小丫籌備的感恩節聚會上。烤雞、紅酒、音樂鮮花,羅曼蒂克如同情人的約會。暗自感慨,這麽多年了,小丫那妮子的資產階級情調還是一點沒減。


    他的神情有點疲憊,掩不了的倦容讓我有點難過。上一次的會麵是在半年之前了,我清楚記得當時兩個人相對無言的窘迫,我清楚記得碧海扭頭離開時一臉淒涼的失落。第一次跟人說“不”是需要勇氣的,況且這個人是與你相識相知十幾年的朋友。對於像我這樣常常懦弱於情感的家夥,做出如此抉擇實在是件匪夷所思的事情,至今我也沒有想明白,當時從哪裏冒出來的膽量。


    所以,今天,當我再次見到老朋友,便格外小心翼翼,斟酒夾菜殷勤得有點過分。隻是,我們誰也沒有主動迎過對方的目光,客套著生分。還是小丫善解人意,一臉燦爛地招唿我們,一說一笑間,兩人之間凝結的空氣也漸漸開始有了消融的痕跡。


    碧海已經離開之前那家所謂從事森林資源開發的公司,謀了個正經職業,當初為此而產生的分歧爭執,看樣子也隻能不了了之。他依然沉醉於自我理想的烏托邦,隻是不會再驕傲地拒絕生存的現實,想到此,我還是多少有點欣慰的。


    beatles的《yesterday》緩緩飄蕩在我們周圍,小丫那妮子忽然變得安靜了。有關她愛人的背叛是我們仨早已料知和心照不宣秘密,所以,我和碧海可以平靜應對她冗長不休的傾訴。隻是奇怪,這女子既然已經預見了一切劇情,為什麽還是不能坦然麵對。用脊椎思維的男人永遠無法等同於用感情思維的女人。小丫是打小被嬌寵的公主,加之我和碧海慣著她,自然有些大小姐脾氣,眼裏容不得沙子。隨著時光的流逝,她也會慢慢習慣,而他,終會疲憊不堪地迴歸。朋友和伴侶是截然不同的兩種角色,小丫明白這個道理,所以我們也沒有必要再假勢做出勸慰關切狀。至死不渝的守候、真誠平靜的傾聽,才是現代人最需要的友情吧。忽然就想起“狐朋狗友”這個詞,細細品品,還真是那麽會事。


    有事提前離開,碧海送我出門。道別的時刻,有過幾秒鍾的停頓,末了,摟摟膀子拍拍肩,相視一笑。迴頭瞄見老友的背影竟然有些佝僂,不禁一陣心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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