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棄,快把屋子收拾好!”


    “棄,地板髒了!”


    “棄,把窗子打開!”


    “棄,走廊有落葉!”


    “棄,倒茶來!”


    “棄……”


    從早晨開始,這樣的支使聲便一直跟著這個八歲的孩子,但他的臉色上始終掛著恬靜溫順的微笑,努力地承擔著那些超過了他年紀的工作。在這裏連最低級的仆役都可以使喚他,而他也從來不曾對自己的處境表示過任何抱怨。


    這裏是位於首都的魔法工會,來自全國各地的大魔法師、魔法師、學徒……等等在這所占地五百餘畝的大建築群中來穿棱,加上他們的仆從、工會的雜役,這裏聚集了不下千人,他們之中大多數人是專程來鄞見帝王刹拿的,就如世人皆知的,刹拿王不僅是天下第一的戰士,也是世間最強的魔法師,那些向他效忠的魔法師把得到他的接見當作無上的榮耀。但是身為一位帝王,刹拿王當然沒有那麽多的時間用來接見這些人,所以有很多人為了見王一麵經年累月的住了下來。來訪者越來越多,需要的服務人員也就增多了,因為這裏所有的開支都由國家支付,所以那些魔法師們,甚至那些本來應該服侍老師的學徒也順勢使喚起仆人來,首都的魔法工會也就與眾不同的擁有了人數眾多的仆傭隊伍。正是這樣,才給了棄這個孩子一個生存的空間。


    棄是個妓女和士兵之間的私生子,因為父母雙方都不願意撫養這個孩子,所以在他出生在不久就趁天黑時把他扔在了街頭,當時正好有一位大魔法師來到首都,他順手撿了這個棄嬰,又順手把他丟給了魔法工會的仆人們撫養。等到幾個月後,這位大魔法師覲見了陛下心滿意足地離開首都時早已把這件事忘得一幹二淨,不過魔法工會的仆人們到是一直聽從他的吩咐,把這個孩子撫養了起來。


    因為他是個從一出生就被人丟來丟去的孩子,所以人們隨口地稱他為“棄”。


    棄漸漸長大,他是個金發碧眼,十分俊秀可愛的孩子,雖然一直穿著舊衣,一天到晚灰頭土臉的,但是這一切依舊掩蓋不住他那種天生的聰穎,也許是因為生長環境的關係,棄比同齡的孩子要懂事。不管他的出身多麽令人瞧不起,他的乖巧還是讓他贏得了一些喜愛,比如這一天吃過午飯之後,食堂的主管看著他洗完了那一堆比他人還高的碗後,竟然揮揮後要他去休息一下,就這樣,棄得到了一個自由的下午。


    從廚房中跑出來,棄沒有把這難得的時間用於休息或者玩耍,他躲開了大家的目光,鑽進了水池邊的一簇茂密的樹叢中,匆匆掏出一本破舊的小本子,皺著眉頭,費力地把他上午偷聽到的一個魔法記下來,他認真地迴想了幾遍,當時那個魔術師教授時的情形,又讀了幾遍自己的記錄,確認自己沒有記錯時才鬆了口氣,抱著本子在樹叢中坐了下來,露出了十分開心的笑容。


    在棄的心中有個小小的願望,就是希望有一天自己可以和那些威風凜凜地大魔法師一樣,不,哪怕和那些看起來聰明不凡的學徒們一樣也好。所以他在為那些魔法師們打掃房間或者刷地板什麽的時候總會努力豎著耳朵聽他們的說話,如果遇到有魔法師在教導學生那他更是試著用一切辦法留下來聽完他們的授課(到是從來沒有人懷疑過這個孩子是在偷聽)。


    棄感激自己是在魔法工會長大的。


    在這樣的環境中,棄很自然地學會了讀書寫字這樣外麵一般的平民孩子都沒有機會學習的東西,總會有那樣一些閑得無聊的魔法師或者學徒願意教這個外表討人喜歡的孩子一些一鱗半爪的東西,而棄就自己在空暇時把它們拚湊起來,變成屬於自己的知識。


    棄現在就把他的寶貝--那個記錄了他所有聽來的知識的小本子拿在手中,越笑越開心。本子裏麵雜七雜八地記錄了各種魔法知識,從最基礎的入門知識,到一些大魔法師對某個魔法的獨特見解都有,不分門類的記在一起,如果一個真正的魔法師看見這樣奇怪的記錄一定會皺著眉頭搖頭。本子中最重要的記錄是關於完整的魔法的記錄,加上他剛才記下的那一個,他已經記了九個魔法,而且到現在為止,其中風、水、火、土、光、暗、自然七種係列的魔法裏麵都有了。雖然裏麵初級魔法和高級魔法的分配如此不合理,可是棄顧不上這些了,能夠聽到一個完整的魔法的機會十分少,這其中有一個還是他冒險在為一位大魔法師收拾桌子時,硬從書上背下來的,他從來不敢奢望自己可以求那些出身名門的少年少女一樣,係統的學習魔法。


    “嘻嘻,”男孩抱著本子一個勁地笑,幻想起自己將來成為了大魔法師後的情形。到時候自己就可以穿上福氣地長袍走在他仰慕的魔法師當中,和他們在圖書館談論關於法術的話題,在廣場上比試或者一起覲見陛下了吧?棄這麽幻想著,不停地笑著,把頭埋在了草叢中。


    好不容易讓自己從幻想中擺脫出來,棄把手伸進一棵老樹的樹洞中,取出了一根用布珍重地包著的魔杖,那原本是一名學徒嫌棄自己父親為自己選的魔杖不夠好看,上麵鑲的寶石不夠名貴,杖頭的魔法不夠強大……等等的不滿讓他隨手把魔杖丟進了草叢,剛好看到這一幕的棄記下了那個地方,在夜裏又把那柄魔杖撿了迴來。這是一柄鑲了藍寶石的美麗魔杖,棄本來以為自己一輩子都不會有機會觸摸這樣一根魔杖的,而現在他卻擁有了它。棄沒敢把它帶迴自己住的屋子裏去--也許魔杖原本的主人寧願折了它也不願意把它給一個私生子的,所以把它藏在了這裏。


    “現在……”棄雙手緊緊握著魔杖,準備試一試自己的魔法,他以前因為沒有魔杖,所以隻偷偷試過簡單的照明和冰凍魔法,而現在他想試試其它的,他曾經多次看見那些魔法師和學徒施法,他覺得自己一樣可以做到。


    一道閃電出現在棄的身邊,擊打在地上,開出了一個小坑和一股硫磺味。


    棄搖搖頭,這和他看過的不太一樣,應該是出現五道閃電,交織為環擊中目標的,他又試了一次,這次出現了兩道閃電,卻沒有擊中他心裏想的目標。 “或許不該一開始上來就試一個四級魔法”,棄咕噥著,他意識到自己不該一上來就試一個中級的魔法,所以他接下來一連嚐試了兩個低級的魔法,這次他十分成功的先後喚出了一個低級精靈和發出了一團黑暗之幕。


    “我能做到!我就知道我能做到!”棄興奮地揮動著手中的魔杖,這次的成功大大增加了他的信心。他本來還想一一試試他記下的所有魔法,可是抬頭看看天色,他決定把剩下的魔法留到下次再試。雖然主管告訴他可以休息一下午,可他覺得自己早一點迴去會比較好。


    “棄!你跑到哪裏去了!”因為忙亂主管早已忘記了他放棄假的事,一看到棄進來,就先抬手給了他一記耳光。棄乖巧地跑到一堆桌布中忙活起來,慶幸自己早一些迴來了。


    魔法工會中有這樣突如其來的忙碌往往意味著有什麽大人物要駕臨了,不過這和棄沒什麽關係,他和大多數人一樣是不被允許見到這些大人物的,他幹完手裏的活後,就必須待在仆人們住的屋子裏,直到再次被叫出來幹活為止。


    但是這次棄看見了那個女子。


    棄奉命往一位大魔法師屋子裏送一套銀餐具迴來時,看到迎接貴賓的隊伍已經走上了他所在的這條路,他急中生智,一頭紮進了湖水中,隻把鼻子的部分露出水麵,藏在一片大荷葉後麵偷偷地看著。


    被魔法工會的長老們簇擁而來的,是一名女子。從她淡銀色的眼睛和尖耳看來,她應該是個精靈,她是那麽美麗,美到棄看到他的一瞬間覺得自己的唿吸都快要停止了。他直直地盯著精靈女子一步步走近,用手按著胸口,當他想到這名女子有可能會在這裏住幾天,而自己就有機會為她服務了之後,心就一直“砰砰” 地跳,好象把胸腔鼓破一樣。


    “你們不能否認!你們幹了一件蠢事!”精靈女子的聲音帶著憤怒,“天音·遠林在你們發覺不對之前,早就把他弄走了。”


    “他發現的完全象個來遊學的學徒,我們實在……”


    “學徒!他是大陸上屈指可數的魔法師之一,你們竟然會把他當做學徒來支使了這麽久,而且還讓他潛入了皇宮!他偷走了那柄魔杖!無名魔杖!”女子聽起來有點氣極敗壞,但即使她咬牙切齒地時候依然那麽美麗,當她越來越靠近棄藏身的地方時,棄覺得那裏是天上的太陽在靠近自己,他微微傾著身,就快忘記了自己是在躲藏而從那片荷葉下露出來了。


    “把他所有的東西拿給我看,也許我可以找到……”


    “他的東西……在出事前的一天,他派一個打雜的仆人幫他焚燒了不少東西--不過那不是什麽重要的東西,不然他不會叫仆人去做的。其他的物品……”


    “一定由他自己動手銷毀了,他不會讓自己留下被跟蹤的線索的。”女子有點泄氣地說,“他花了好幾年時間來準備,不會在最後關頭出錯的。也許我應該去一趟精靈草原。”


    “不,天音·遠林他正在那裏,也許會使您受到傷害。”幾個長老異口同聲地叫起來。


    “那怎麽辦,我不去的話還能指望誰?難道要他親自去!”女子的聲音又提高了,帶著一種比氣憤更強烈的失望,當她看到一個長老要開口時伸手阻止了他,“我知道,由我去向他說,你們隻要把自己的事做好就行了--我不是要為你們開脫,我隻是不想讓他為這種事無謂地生氣!”她說著,聲音低了下去,長長歎了口氣。同時,那幾個長老長長鬆了口氣,有她出麵,無疑可以使事情大事化小了。


    棄聽著他們的話,忽然想起幾天前曾有一個魔法學徒交給了自己一些東西要自己代為焚燒的事,那是一些學習的記載,棄曾經覺得這樣燒掉了可惜,可是那個四十多歲的學徒隻笑著:“這隻是哄人的玩藝--就算你想學魔法也別信這些,去燒了吧,聽話。”


    是他嗎?他們剛才說的人是這個男人嗎?棄很想跑出去說自己就是幫他燒東西的人,這樣也許就可以和她說上幾句話了,可是他想起那個學徒總是很溫和地對待自己,甚至偷偷為自己講解魔法的秘密時,棄打消了這個念頭,同時又為那個學徒擔心起來,雖然不知道他做了什麽事,可是棄不希望他被抓住。想到魔法工會深處的監獄裏的拷問聲和仆人們悄悄傳說中的那些可怕的、折磨人的魔法,他的心就收緊了。


    “誰!”一個長老發出一聲厲喝,接著棄感到一陣天旋地轉,他被一個魔法從水中抓了出來,在空中翻滾了幾圈,然後被狠狠摔在了地上。加上同時施加在他身上的一個虛弱魔法,使他趴在地上,半天不能動彈,更讓他感到難受的是他這樣狼狽地濕淋淋地在地上爬不起來時,那個女子正驚訝地看著他。


    “一個孩子。”


    “也許他是個奸細。”


    “我認識他,他是這裏的一個仆人。”


    “仆人?學徒都可能是奸細呢!”


    “夠了,住嘴!”女子有些受不了地皺起眉,她向棄彎下腰來問:“你是誰?為什麽躲在這裏?”


    聽到她的聲音,棄不知從哪裏來的力氣一下子抬起了頭,看著她的臉說:“我隻是想躲起來,我看到你們來了,我跑不過去……我沒有做壞事……”現在她離自己很近,非常近……棄看到女子臉上一下子出現了一個笑容,這是從剛才開始她第一次笑,她是在對我笑嗎?棄迷迷糊糊地想。


    “好了,別怕。”女子隨手施展了一個魔法,棄身上的衣服立刻變得幹爽,她向長老們吩咐,“帶我去看看那個人住的地方吧,別在這裏難為一個孩子了。”她看到棄後,心情似乎好了許多,話語也溫柔起來。“你們應該感謝那孩子。”這是她離去前,棄聽到她說的最後一句話。


    棄一直呆呆地看著她的背景,直到她消失在樹叢後麵,“她是誰?”他用一種夢遊般的聲音問身邊的一個魔法師。


    “她?曜光殿下你也不認識?你和了不起的人說了話。”也許因為曜光吩咐不許為難他的緣故,這個魔法師並沒有因為棄的不敬生氣,反而告訴了他答案。


    “曜光……王的情人……”棄頭腦一陣發暈,刹拿王、曜光……這樣的人物對於社會底層的來說,是那樣遙不可及的存在,今天自己卻見到了她,和她說了話。棄曾經聽說過,之所以刹拿王一直沒有迎娶王妃,是因為隻愛著曜光一個人的關係,可是曜光曾經發過毒誓,永遠不成為刹拿的妻子,所以他們就這樣一直維持著情人的關係。棄無法理解這些,他隻是想到如果自己可以成為一個魔法師,並且有幸到刹拿王的身邊的話,就可以再見到她了。對,要成為魔法師,成為最了不起的、可以到刹拿王身邊服侍的魔法師,要成為最了不起的魔法師--棄帶著這念頭,一頭倒在了自己的床鋪上。


    時間過了幾個月,秋天來臨的時候棄那個小本子上的魔法已經增加到了十一個,而且他已經可以使用其中的任何一個了,雖然對那些高級魔法他不能每一次都成功,可是他知道自己是可以做到的,這大大增強了自己的信心。


    今天他又躲在了他那個秘密的小天地中,偷偷地做著練習。


    魔法工會中有一個小湖,湖的一側有一些臨水而建的房子掩映在茂密的植物中,另外幾側則完全被植物包圍,形成了一個小小的樹林,工會中的魔法師們大都是些埋頭於做學問的人,少數不是的也隻傾心於國家大事,他們就任由工會裏這麽一大塊地方閑置著不用,而另一邊卻是擁擠不堪的仆人住所。也正是因此,棄才找到了這麽一個不會被人發現的練習場所。


    隻是現在卻有一個人在饒有興趣地看著他的一舉一動。


    這個人本來坐在水邊的一塊岩石上,悠閑地翻著一本書,棄來的時候他閃到了石後,並且不快地沉下了臉,但是當他看著棄從樹洞中取出魔杖,有模有樣地開始練習魔法時,神色緩和下來,而當看到充為了練習治療魔法,用刀在自己的胳膊上割出一道道傷口時,他竟然露出了一抹笑容。


    棄看著自己手臂上長長的傷口嘟起嘴,因為找不到可以用來練習治療魔法的對象,他今天從廚房偷偷拿了一把小刀,在自己身上製造傷口來練習。第一次他隻是很小心地劃了一些血出來,結果魔法很成功,第二次他一興奮,居然在自己的手上劃了一道又長又深的傷口,隻是這次不知為什麽,他怎麽也治不好這條傷口了。傷口痛得要命,他心裏更是急得要命,如果晚上不能幹活,自己要怎麽向總管解釋,難道說傷口是自己弄出來的?棄又連連揮動魔杖,念著一點都不起作用的咒文,快要急得哭出來了。


    “你不定下心來的話,永遠也治不好這條傷口。”


    棄驚慌地迴過頭,看見一個青年男子從旁邊走了出來,他身上穿了一件很像魔法師的長袍,可是棄卻分辨不出他是什麽級別的魔法師,而且他的手也沒有拿魔杖,隻是嘴角掛著一抹近似嘲弄的笑容看著棄。


    “魔法師先生……”棄完全慌了手腳,跑到他的身邊哀求地叫,“請您千萬不要說出去!請您千萬不要說我在偷偷練習魔法!求你了!”


    青年在被稱為魔法師先生時皺了一下眉頭,但是聽了棄接下來的話又笑了:“你不是求我幫你治好傷口嗎?隻是想別說出去?”


    “我隻是個仆人,我沒有資格學習魔法,如果被發現的話,我會被趕出去的……”棄的心縮緊了,想到一旦離開魔法工會,自己完全沒有地方可以去,而且那樣的話,自己就再也沒有機會學習魔法了--比起前者,這一點更讓他害怕,他連自己手上的傷都忘了痛,苦苦向男子哀求著。


    “資格?”男子冷笑一聲,這個孩子一瞬間給了他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使他打消了懲罰他的念頭,“學習魔法還要什麽資格,難道一個人的天份是魔法工會決定的!”他拉過棄的手,隨意念了一句什麽,棄手上的傷口立刻不見。


    “您,不會揭發我了對嗎?”棄小心地問。


    “我不是魔法工會的人。”男子冷笑一下,他坐在岩石上吩咐,“把你那個本子給我看看。”


    棄看著這個青年,他的外表是那麽清秀俊美,卻散發著一種高高在上的氣勢,他乖乖地把自己的本子遞了過去,然後甚至不敢正眼看著對方,規規矩矩地站在旁邊,用眼角偷偷打量他。


    男子隨手翻看著棄記下來的東西,有時發笑,也有時皺一下眉,看到最後一頁時才問:“這裏記的東西,你都懂得嗎?”


    棄紅著臉搖搖著。


    “懂幾成?一半?”


    “差不多。”棄自豪地點頭,以為自己很聰明了。


    “有些根本就是垃圾。”男子的一聲冷笑立刻打擊了他的自信,男子隨手翻動本子問:“那這裏麵的魔法會幾個?”


    “全部……不過不是每次都靈驗。”


    “什麽!”男子一下子揚起了眉頭,“剛才連一個簡單的治療魔法都做不好,現在卻吹起牛來了。你知不知道這裏麵有一個魔法,是世界上隻有一個人會使用的,那個人就是刹拿——我不知道你是從哪裏記下這個魔法的,可你卻說你學得會著個魔法嗎!”他說話中間,棄就開始很著急,一邊東張西望,一邊忍不住扯扯他的衣袖,男子似乎很討厭這樣的接觸,揮手打開了棄的手,棄很擔心地看著他說:“剛才……剛才你直叫了王的名諱!”


    “喔,怎麽了?”


    “那是很重的罪過,會有很可怕的懲罰……”棄害怕地絞著雙手,“會被割掉舌頭的……”


    “哈哈哈……”男子大笑起來,“可是沒有人聽到不是嗎?這裏隻有你和我。”


    “對,”棄微微鬆了口氣,拍著胸口說:“我不會出賣你的,我保證不會說出去的。”


    男子似乎並沒有因此而高興,反而依舊帶著冷笑:“不管多麽嚴厲的法令,都無法讓人們在任何時候都聽話對吧--如果他們心裏有那樣的想法的話--馬上就可以看到一個那樣的人。你知道的……”他自言自語了一陣子,又低下頭來對棄說話,“……想要得到自己要的東西,隻有變得強大,隻有這一個辦法,隻有最強的人才有權力擁有一切,都有活下去的資格,你明白嗎?”


    棄感到很害怕,他發現自己聽到了難以置信的可怕言辭,他想伸手從男子手中拿迴自己的本子,結結巴巴地說:“我得迴去了,主管找不到我會生氣的……我什麽也不會說的,我什麽也沒聽見,真的。”他覺得自己快哭出來了。


    可是男子並沒有把本子還給他,俯身看著棄說:“你的名字?”


    “啊,我要迴去了,請還給我。”棄聽他說了那些可怕的話,不知道還會發生什麽,不敢把自己的名字告訴他,雖然即使沒有名字想在工會裏找到他也是十分容易。


    “你的名字?”男子壓低了聲音,帶著一種讓他詢問了第二次的惱火。


    “棄,我叫棄。”棄被他的目光一掃,馬上就迴答了。


    “棄?遺棄的棄嗎?”男子臉上露出難以置信的神色。


    棄羞愧地紅了臉:“我是個棄兒……我是……私生子……”他不敢對這個男子說謊,說出自己的身世時都想找個地縫躲進去。


    “你根本不用為這個愧疚!”男子咆哮了一聲,“那不是你的錯!”一種迴憶帶來的憤怒崇尚了他的心頭。他在棄麵前蹲下來,反反複複地看著棄,“我問你,你會用那個隻有刹拿用的魔法是真的嗎?”


    “不,不是每次都成功。”他又直接叫王的名字了,棄覺得自己應該馬上逃走。


    “竟然有這麽巧合的事……我學會它的時候,也是這麽大的年紀……”男子喃喃自語著。


    “請讓我走吧,求求你。”棄一心想著逃走,卻不想失去那個凝聚了他心血的本子。


    男子輕輕一拍手,本子一瞬間化成了飛灰,飄散而去,棄死死抓住了他的袖子,“哇”的一聲哭了出來。“不準哭!你不需要那些垃圾了,以後我會親自教你魔法的!”男子被他的哭聲弄煩了,斥責一句。“棄這個名字不好,它不配做我們的名字……明……以後你的名字就叫宇·明吧,記住了嗎?”


    棄一時接受不了這許多改變:他要教自己魔法,還給自己名字和姓氏,為什麽?自己甚至不認識他,也有點怕他。


    這時湖邊的路上傳來喧嘩聲,聲音大到連他們呆的地方都聽見了,似乎是不少人在反複念叨一個名字,又在讚頌刹拿的的威名,“看來已經到了,我們去看看吧。” 男子看了棄一眼,示意他跟上自己,向外麵走去。棄雖然覺得害怕,也認為自己跑出去可能會受到責備,但是卻不能違抗這個人的話,乖乖地跟了上去。


    路上走著一隊很長的隊伍,那裏很少出現在魔法工會中的騎士和戰士組成的隊伍,即使在魔法工會中,騎士們依舊不下馬,個個高傲地平視著前方。他們的隊伍中隻有一個魔法師,他走在隊伍中間,手上綁著一根繩子,牽在一個騎士手中被他們拖著走,他的目光是那麽黯淡,甚至看不到一點生機,可是棄依舊認出了他,他是 “那個學徒”。比起這個終於被抓住的人還有更加令人驚訝的事物--一隻飛龍在空中,飛的是如此的低,棄連它的鱗甲都可以看清,他以前遠遠看見過空中飛過的龍,卻是第一次看見這麽真實的飛龍。


    棄傻唿唿地仰頭看著,一邊還在跟著男子一腳深一腳淺地走,等他發現自己擋在了大隊前麵時已經太晚了,他眼看著領頭的騎士催馬加速向他奔來,騎士身上黑月標記轉眼就近在眼前,棄認為自己馬上就要被馬踩死了。


    騎士們忽然一起拉住了馬,躍下馬來,接著所有的人,包括那個俘虜也被人按著跪了下來,整個庭院中隻剩下了棄和那個男子還站著。


    棄聽見了自己的心跳和粗重唿吸,他身體搖晃著,覺得自己快昏倒了。


    男子沒有留意棄是不是還站著,他連那些向他行禮的人都沒理,徑直走到了俘虜麵前,眯著眼看著他:“我們終於見麵了不是嗎?你還有什麽話要對我說嗎?”


    俘虜的心智已經受到了嚴重的傷害,即沒有辦法迴答他的話,也沒有辦法分辨自己的處境了,呆滯的對著地麵。


    “隻有強者才可以活下來,就是這樣。”男子揮揮手,兩名騎士把俘虜帶了下去,空中的飛龍一個俯衝下來,四周的人四散閃躲,讓它落在了男子身邊,它從翅膀下取出一支魔杖遞給了男子。


    “無名魔杖,很不錯的東西是嗎?值得很多人為他不惜一切。”男子迴過頭來,用手晃動著魔杖問棄。


    棄快要嚇昏過去了,他向後退了幾步,不知道自己應該跪下去還是應該轉身逃走。


    “把那玩藝扔掉,別讓我再說一遍。”男子忽然皺起了眉頭。


    棄忽然發現自己手中還抓著那支拾來的魔杖,慌忙把它一丟,卻打中了旁邊一個騎士的頭。


    “那麽這個就給你吧。”男子走過來,隨手把手中那支魔杖遞給棄,這一瞬間,棄聽到了一片倒吸冷氣的聲音,男子蹲下身看著棄的眼睛:“拿著它,然後變得強大。”


    棄顫抖著接了過去,他喉嚨發幹,以至於一個字都出來。


    “是啊,我還沒有介紹自己。”男子似乎明白了他的意思,把手放在自己胸口說:“刹拿,我的名字叫刹拿。”


    “陛下,陛下。”


    “父王,我們已經全部準備好了。”


    “……”


    唿喚聲叫醒了光明王,他揉了一下額頭坐起來,一時間還沒有弄清楚自己身在何處。他茫然的向身邊看去,四個兒子和所有的將領,以及他的兩個王妃全穿著整齊聚在他麵前。


    “父王,軍隊隨時可以進攻了。”兒子的聲音再次把他的思緒拉迴現實。


    是啊,自己是宇·明,是世人所稱的光明王,不是那個叫棄的孩子了……


    這麽多年來他早已習慣了穿著盔甲入睡,手中也一直握著他的無名魔杖。當他從床上撐起身體,馬上使自己的精神和肉體進入了最佳的狀態。“凱那邊怎麽樣了?”他向長子看去。


    “英雄王的軍隊已經舉起起了戰旗。”長子大聲迴答。


    “精靈王的軍隊已經就位。”


    “矮人王的軍隊……”


    一一聽過其他盟軍的情況,光明王係上披風,走出了大帳,帳外天氣晴朗,微風吹拂,他躍上侍從牽來的的戰馬,極目四望,四周是一望無際的軍隊,各種各樣的旗幟飛舞著,各種質地的盔甲和尖刀在陽光下發出耀眼的光茫,無數的飛龍在空中往來盤旋,不時發出吼叫,表示它們加入戰鬥的迫切心情。


    光明王的目光越過這一切,落在處於軍隊包圍中的山峰上,他覺得自己剛才似乎做了一個夢,一個關於許多年前,自己還是個幼小的仆人時和刹拿剛剛相遇時的夢……


    遠處的軍隊中,一隻金色的飛龍帶著它的騎士率先飛向空中,發出了一聲蓋過一切的吼叫,接著千軍萬馬一起高唿呐喊,聲震四野。光明王一揮手,身後的軍隊緊緊跟隨著他,向潮水一樣向前衝去。


    被千軍萬馬包圍中的山峰中,也有無數的飛龍和軍隊也湧出來迎戰,飛在群龍之前的,是一隻黑色的巨龍和它背上的騎士。


    “刹拿,我來了……”光明王喃喃自語著,催馬衝向戰場的最前方。


    這一天,飛龍大陸曆史上最著名的朗山會戰正式打響,即將為卅年戰爭劃上一個句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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