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簾將外麵的光線遮擋,室內隻留著一盞小燈,和電視上播放早間新聞,正在泛著微光,一個女人正對著電視的方向靜坐著一動不動,眼睛的位置上纏著兩層三指寬的黑布,頭發披散,身著無袖的黑色旗袍,皮膚非常白。加上糟糕的光線,雖然不能說嚇人,但也算挺陰間了。


    輕微的鑰匙開門的聲音,突然聲音停住,又過了三秒,是富有節奏的敲門聲。女人靜聽了一會,才起身摸索著去開門,將反鎖的門打開,眼睛似乎透過一層黑布看到一點微光。


    一隻掌心有些粗糙的手扶住她的胳膊,突然的觸碰另她驚了下,猛的後退,做了個握拳的動作。


    “是我。”


    男人低下頭熟稔的做了個貼麵禮,臉頰觸碰到的瞬間,男人身上熟悉的氣味卸去了她的戒備,她立即後退半步,冷冷的說:“別做多餘的事。”說罷轉身又走迴沙發上坐下。


    張海客從容道:“抱歉”


    在這種關鍵時刻,失去了視力,便如同斷了手腳在深山老林裏過夜,能倚靠的無非是耳力與嗅覺,和對彼此相處時言談舉止的熟悉。


    張海客熟練的在玄關處換好鞋,提著個紙袋走進來,笑著寒暄了句


    “好久不見前輩,最近過的如何?”


    “三天前,你剛來過。”女人的聲音清清冷冷,聽不出喜怒。張海客知道她還在惦記剛才的事,他們的暗號裏可沒拉手腕這個動作,無怪會驚到她,要是晚一點開口估計拳頭就要砸臉上了。


    “俗話說,一日不見,如三月兮,才三天四夜,就好像過了半年。”張海客嘴裏說著俏皮話,購物袋往桌上一放,坐在沙發的另一側,鬆了鬆領口,姿態很放鬆的哼歌,能感覺到他今天心情還算不錯。


    張海客從購物袋裏拿出兩杯冰飲,吸管一戳,空氣中立即散發著咖啡的醇厚苦香。


    如今正是炎熱的八月,從蒸籠似的戶外迴來,吹著二十六度的空調,再喝一口冰咖啡,實在是一件美事。


    張海客歪著腦袋,看著坐著一旁聽著新聞的人,他不禁彎起嘴角,如今他算是如願以償了吧?


    思之想之,張海客的思緒就開始逐漸擴散到其他地方。


    他與張海棠之間隔了一人的距離,依稀能聞到一股很淡的洗發水的氣味,是選的最合心意的味道,讓他心情美妙的是張海棠難得穿了一次他挑的衣服,雖然很可能是因為看不見隻能湊合。


    有個行走的衣架子,每迴看到符合審美的衣服,張海客總控製不了蠢蠢欲動的心,等反應過來,衣服已經塞了一櫃,五顏六色各種款式風格無奇不有。


    雖然張海棠總是穿那件毫無美感,臭破天際的大頭羊t恤,用她的話來說就是,這一件最正常,也最舒服。


    所以他買的衣服哪裏不正常了?


    張海客心裏這些彎彎繞繞張海棠不清楚,此時,她正捧著那杯咖啡,還沒喝就被那股味道創到了,嫌棄地將那杯散發著苦味的咖啡推遠了些,憋了一會,實在忍不住唿吸了幾口,鼻尖縈繞的全是那股苦澀的味道,她毫不客氣的說道:“麻煩你離我遠點,很難聞。”


    張海客定了定神,聞了下手裏的美式,又瞅著已經嫌棄到挪到沙發另一側的張海棠,略帶抱怨的說:“這麽說也太傷人了前輩。”抱怨歸抱怨,但還是任勞任怨把罪魁禍首提到玄關處放著。


    “你最近很閑?”張海棠側過腦袋望向他,雖然她現在看不見。


    “忙裏偷閑罷了,我這幾天連個好覺也沒撈著。”張海客攤倒在沙發上,發出社畜人的歎息:“我若是閑,定是天天來一趟。也是托那吳家小老板的福,這段時間老老實實窩在杭州,倒省得我跟著東奔西跑。”


    他看張海棠安安靜靜的坐著不說話,便問她一個人會不會太無聊,用不用他買點解悶的玩意。張海棠搖頭,隻是問她的眼睛什麽時候能恢複。


    張海客一下子沉默下來,立即想起他當初許諾隻要她眼睛一恢複就能自由出入的承諾,嘴角的弧度不由淡了許多:“倒也不用那麽心急離開,你的眼睛前兩天剛做完手術,暫時是沒法見光。”


    聽出他語氣的變化,她朝張海客的方向歪了下腦袋。


    “需要多久?”


    “過兩天吧。”張海客說道:“你放心,答應你的事不會反悔。”


    雖然她現在腦袋不太靈光,張海棠仍聽出對方語氣裏那點不爽,思索了片刻,說道:“雖然有這方麵的原因……”她頓了頓,繼續道:“主要是我不想太拖累你,最近你好像很累。”


    張海客一下子坐直,伸手就去掐張海棠的腮幫子。


    張海棠抬腳就要踹,但這件旗袍開叉太低連腿都抬不起來,好在張海客很識相的自己撒手了,就聽見張海客揶揄她:“今天怎麽突然客氣起來了?差點還以為你是別人假扮的。”


    不知道該怎麽說話,張海棠隻能保持微笑。


    張海客便自顧著說道:“既然你這麽有心,也該是時候了。”


    “什麽?”張海棠沒跟上他跳躍的想法。隻能感覺張海客走到她麵前,手指在她腦後摩挲了幾下,她下意識想躲,下一秒就被叫停


    “別動”


    能感受到對方在解開她臉上的紗布,她疑惑道:“不是說,不能見光麽?”


    眼前纏著的黑布被緩緩解開,已經能透過薄薄一層布料,看到一個人模糊的輪廓,對麵聲音帶著沙啞的笑意:“差不多能解開了,這幾天你慢慢適應,別見強光便好。”


    張海棠額頭一抽,咬牙道:“那你剛才怎麽騙我。”


    張海客麵不改色道:“剛才看你一副恨不得馬上奪門而出的樣子,我就小小開了個玩笑逗你玩呢,別見怪。”


    張海棠沉默:“……”她怎麽就不信呢?這人絕對是打算騙她繼續當兩天瞎子,真是太壞了。


    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不知道該說什麽,總之微笑就好。


    張海棠很清楚自己的處境,記憶破碎,眼睛半瞎,生活常識一塌糊塗,頭上還懸著一把刀,在這段時間,也隻有眼前這個家夥能稍微算是半個自己人,至少在她有自保能力前,他們的關係不能掰。


    兩個月的時間,除了學習一些常識,她也在觀察對麵前這個男人,經過這段時間的觀察,她也有了初步的了解。


    張海客,一個從一開始不知什麽品種的變態,到現在變成一個有抖m傾向的變態。


    這些新鮮詞還是她從電視上學的。


    一開始她表現出溫順無害的形象,然這個男人不吃這一套,反倒激起他的防備心,好似她是什麽洪水猛獸而避之不及。兩人不冷不熱的度過了頭幾日,她裝了幾天裝累了,加上沒什麽效果也幹脆不裝了,平日對他愛答不理,這個男人倒是主動湊上來噓寒問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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