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咕嚕。”


    “咕嚕。”


    它輕微彈跳著,用震動發出了聲音,鮮活心髒一般跳動,雖然聲音聽起來更像是不安分的胃,但萊爾知道它並不餓。


    萊爾的天賦變化了,向著自己期望的反方向,命運的葡萄藤離開了他搭建的支架,向著天空伸展。


    他的天賦球更像一個個體了。


    雖然強製的命令依然能操控它的行動,但萊爾能察覺到那個躲藏在角落的想法,它有了自我。


    陌生的意識讓萊爾有點疏離它,盡管那是自己的天賦,把球關進了皮袋裏,係緊繩結,丟在桌上。並叮囑美杜莎和葡萄留心異動,萊爾躺在了床上。


    “我的主人,長夜漫漫,你就把我放在這冰冷的桌上,看著一個皮袋?我們可是初次相遇,你不應該把我捧在手心裏,交流感情?”美杜莎的上半身高高抬起,望著這邊。


    “不,你的長度隻有二十公分,而且我沒有抱著木頭睡覺的習慣。”


    “真是個有風度的紳士。”


    “謝謝誇獎,晚安,美杜莎女士。”


    翌日。


    潔白的杖端叩響主街的石板地麵,萊爾換上了整潔的治安官製服,曦光撒在了帽頂,頭頂傳來了一絲溫熱。


    空氣清新,氣候溫和,萊爾本來帶著好心情上路,前往複崗的第一天。


    路走到一半,他的身體不自然地扭動了一下。


    摸了摸光滑的杖頭,那條龍並不在上麵。


    背部的衣料已經濕透了,粘連在一起,十分不舒服。


    那並不是汗液的原因。


    他扯了扯後背的衣擺。


    “咕嚕。”


    是的,球也帶來了,它把自己變形成又大又薄的布料貼在萊爾的背上,分泌的黏液將內襯打濕。


    而美杜莎則在衣服裏竄動著,從左袖滑到胸口,再到右肩,就像是在報複一樣,萊爾不得不忍受撓癢一樣的觸感。


    “你能不能安靜點,美杜莎。”


    盤踞在腹部的東西遊了上來,順著腹部胸腔鎖骨,在萊爾的衣領鑽出了一個小頭。


    “很抱歉,主人,稚嫩的男孩體味讓我有點心癢難耐。”


    “你就不能老實呆在口袋裏嗎,或者迴到手杖上去。”


    “我是在熟悉你,習慣你的魔力流動,便於日後更好地施法,你也不想施法失敗,對嗎?如果你昨晚將我放在床上,說不定這個過程早就完成了,是不是內心有點後悔了?”


    “我非常慶幸我昨晚的決定,起碼我得到了一晚上的安寧。”


    “倔強並不是一個好的品質,很多人都因此吃苦,你也不例外。”


    萊爾一瘸一拐地來到了治安處。


    還好美杜莎還算有分寸,在熟人麵前停止了捉弄。


    約旦先生就在前台,兩道眉毛擰成一團,在他麵前正好有兩名男士在爭吵著,他們來到治安處檢舉對方違法,並就此展開了唇槍舌戰。


    威爾特先生不見蹤影,這似乎是一個好消息,約旦先生的臭臉都比他的假笑要好看得多,起碼今天,自己能放鬆一點。


    穿過前廳,來到主客廳,那天的貴公子並不在這裏休憩,也許還沒到他們的上班時間,萊爾鬆了口氣,起碼自己不用僵硬地對他們表演脫帽禮。


    辦公室人數不少,加勒特先生的桌麵文件似乎永遠不會減少,簽字,蓋章,簽字,蓋章。


    偶爾會有文件讓他陰沉著臉,那扭曲的眉骨仿佛要把他的單片眼鏡夾碎。


    “早安,加勒特先生。”


    “早安,小布勒。”他甚至沒有抬起頭看自己一眼,卻準確地叫對了自己。


    “你比我想象中要早來不少,年輕人就是好,身體恢複真快。”


    看來雷爾夫真的把那個謊言上報了。


    “正好,你的【獨立工作室】有新的任務要交給你,記得寫一份報告。”


    “好的,先生。”這才幾天,又有死者了,不愧是黑暗中世紀。


    “等等,小布勒。”加勒特先生停止了書寫,沒有了唰唰聲,沒有鏡片的那隻眼睛緊眯著,在萊爾身上掃視。


    “把這個拿去。”


    加勒特先生從抽屜裏拿出一張金券,閃耀的金色邊框,卻柔軟如布匹。


    這個東西,萊爾剛好見過。


    “贖罪券?”


    “你的傷沒好,就不要硬撐著,你現在走姿都變形了,拿這個去好好保養。”


    “謝謝,先生。”雖然自己的怪異並不是因為所謂的臀部組織缺失。


    “我也懶得等那個混賬來我這要這個了,幹脆直接給你得了,說來也奇怪,按他的習慣早就該來我這套話了,到現在什麽都沒發生。”


    萊爾笑了笑,雷爾夫知道自己的真實情況,自然不會拉下臉來求人幫忙,看這樣子,加勒特曾經沒少給過便宜叔叔幫助。


    “再次感謝您。”


    “真的感謝,就寫一篇滿意的報告給我。”


    萊爾將禮帽摘下,放在胸前,微微鞠躬,盡管再次忙碌的加勒特先生並沒有注意。


    萊爾邁入了油布後的鐵門。


    一個憔悴的乞丐,身上的破布沾滿了灰塵和汙穢,皮膚黝黑,身材消瘦,光是目視就能看到他的第四根肋骨。


    他的嘴巴大張,從牙齒的縫隙處能看到食物碎屑,眼球泛白。


    軀體保存完整,沒有傷痕。


    看了看檔案,是被知名鄉紳施舍的乞丐,在贈予食物的時候,因為進食過快噎死了。


    看著身體狀態,這份推論確實合情合理。


    長期饑餓的人,如果突然暴飲暴食,身體不具備相應的消化能力,過量攝取會帶來損害,尤其是對於已經是風中殘燭的生命。


    不無不可,按照以往,這個乞丐大概率會草草下葬,怎麽會有人委托了解真正的死因,大概是那個鄉紳覺得自己風評被害,想要主持公道,為自己辯護。


    如果是以往,檢查了身體症狀和口腔的食物殘留,大概死因就被定性了。


    但是今日,萊爾有了新的方法。


    從皮帶裏掏出了一朵暗紫色的五瓣夜茄。


    自己也是應該像一個真正的降靈師一樣工作了。


    屍體複蘇。


    就像經曆了心電除顫,屍體的胸膛高高挺起,然後落下,它翻了個身,用手腳支撐自己,慢慢地跪立。


    因為本身有皮肉的緣故,靈魂火焰沒有暴露,就像一個正常人。


    “噎死我了,真是憋屈的死法。”這是屍體說的第一句話。


    萊爾點了點頭,“所以,是噎死的,自殺?”


    “不,是殺人未遂。”


    “嗯?”


    “雖然我是因為食物堵塞氣管窒息而死。但是,如果解剖肚子,分析那些食物殘渣的成分,你就會發現少許的慢性毒藥。”


    “那個道貌岸然的男人,往食物裏下毒了,即使我沒有噎死,在三兩天之後,胃袋的酸液也會分解外側保護,導致毒發身亡。隻是那時候,死亡就與他無關了。”


    “這也許隻是你的猜測。”


    “不,我親耳聽到的,他親口說的,【該死的,他怎麽會死得這麽早,毒性應該還沒發作。】”


    “親耳聽到?什麽時候?”


    “在我死亡之後的十二分鍾,周圍的乞討者作鳥獸散,隻剩下他和作為屍體的我。”


    “……你要知道,死人是不能做證人的。”


    “那就把我的肚子打開,把帶毒的食物取出來作物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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