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楓並不知道自己的出走會令父母產生多大的擔憂,當然也看不見船長堅忍的雙眼因他的離去而落下的淚水。


    他的心充滿了渴望!


    林楓仍記得老者來尋找他時對他說的話,而這一路上他的心思都放在了老者的承諾上——


    “你想要一柄劍?”


    “是的,我想!”


    “跟我來,我會給你一柄劍!”


    林楓的心跳在此刻猶如洶湧的波濤,他的身體在顫抖,他的雙眼漫起了迷霧。他甚至感到有些懼怕,害怕這一切都來得不真實。他又是如此的渴望,以至於心中的急切使他忽略了身邊的嚴寒和身體的疲憊,在冰冷的冰麵上追逐白發老者的身影。林楓似乎遺忘了一切,除了前方劍得召喚和心中的那一絲執念。然而這一絲執念究竟是什麽,林楓也不清楚。或許應該是仇恨吧,因為恨意從很久以前,便已經埋在他的心中了。


    忽然,林楓發現前方的身影頓住了。


    “到了麽?”林楓問道,然而看看前方的冰山和大海,卻是空闊和無所遮掩的****!


    “沒有,隻是後麵跟著些迷途的海鳥需要一些點化,還有……”白發老者突地伸手按在了林楓的頭頂,“你的身體已經抵抗不住這裏的嚴寒了。”


    林楓感到一股暖流從頭頂貫入肺腑,再滲入四肢百骸。但是伴隨而來的還有酸麻和刺痛,以及風和雨滴的冰冷的觸覺!林楓忍不住呻吟一聲,裹緊了身上的蓑衣。


    “休息一下吧,路總是有時間去趕的。”老者俯身在冰麵上刻畫著,遞給林楓一個水壺,“喝點水吧。”


    林楓仰頭喝下,入喉是溫熱的甘甜。他奇怪的問道:“這水怎麽是暖的?”


    “是你變得冷了……”老者站起身湊到林楓的眼前,神秘地說,“這是一個秘密,你以後會明白的!”


    “我會明白什麽?”


    “都說了這是一個秘密,現在自然不能說!”老者在一處往裏深陷的冰壁下坐著,伸了伸手腳,敲了敲後背,歎道,“人,終歸是老咯!”


    林楓把水壺抱在胸前取暖,在老者的身邊坐下,盯著冰麵發呆。似乎隻有風聲和海浪的撲打聲在這時耐不住沉默,在破曉前的這一刻,還在細細的訴說。老者將鯨油燈熄滅,放在腳邊。林楓剛想要詢問,卻聽到了老者的噓聲。


    漆黑的冰麵上漸漸的出現幾個光點,並且迅速地向林楓這裏靠近。很快的,林楓聽到腳尖踩點冰麵的聲音,雖然那聲音不大,混在風中隱約不清。


    光點很快就從林楓身前飛過去了,他模糊地看到了些許人影在冰麵上輕巧的飛奔。過了好一會兒,林楓看不到光亮了,終於忍不住想要發問。可是第一個字還未吐出口,嘴巴便被一隻滿是皺褶的大手捂住了,林楓剛想要掙紮,卻聽到前方傳來一個陰沉的聲音——


    “那老家夥一定是發現我們了,不然不會突然間沒有了蹤影的。”


    “好歹他也是個劍神,總會有些手段!”另一個柔媚的聲音響起,聽得林楓身體都有些酥了。


    然而沒等林楓好好地享受,一個尖銳刺耳的聲音便激起了他一身的雞皮疙瘩——


    “哼!我可不這麽認為,若不是某個人走路聲音那麽大,就算他是劍神也不可能發現我的存在!”


    “你說這話是什麽意思?!”第一個說話的人吼出聲來,“難道我是故意要讓他知道我們在跟蹤他麽?”


    “誰知道呢,反正你又不是鬼宗的人,難保不會居心不軌!”聲音尖銳的那人似乎冷笑了一聲。


    “小妖!”柔媚猶如天籟的聲音就算是喝罵,也讓人禁不住浮想聯翩,“梁先生,實在是抱歉,我鬼花宮訓下不慎……”


    “唉!宮主不必多言,其實她說的不錯。”陰沉的聲音突然有點悲涼的感覺,“梁某一生本事不濟,卻行事不正,被人譏嘲也早已習慣了。我不期望誰會給我好臉色,隻盼鬼主能信守承諾保我妻兒平安。”


    “梁先生說得過了,鬼主說過佑護你的家人,就一定會讓他們安然無事。”聲音柔媚之人說道,“隻要這件事辦妥,鬼主定會重用你的!”


    “如此最好!”


    “梁先生放心,鬼主向來看重人才!”聲音柔媚之人似乎是轉了轉身子,向身邊的人訓斥道,“以後不得對梁先生如此放肆!”


    “是,宮主!”尖銳的聲音聽起來不清不願,但終是不敢抗命的。


    “梁先生,你看現在要如何是好?”被稱為宮主之人轉身問道。


    “他們在這裏停留過,應該是發現我們後躲了起來。”梁先生蹲下摸了摸冰麵,“現在他們可能換了個方向,沒有繞著山腰,也不可能往迴走,那麽最應該的就是朝上,越過山頭!”


    “那老家夥帶了個小娃兒,肯定走不快,我們現在追上去還來的及!”小妖急切的說道,“十多歲的俊俏小娃娃,可是很滋補的!”


    “小妖,別忘了我們是來辦正事的!”宮主正言道,“梁先生,走吧!”


    說完,宮主飛奔而去,小妖隨後跟上,梁先生歎了口氣,也跟了上去,不一會兒就消失不見了。林楓原以為白發老者此時會鬆開手讓他舒口氣的,但是過了好一會兒卻仍不見動靜。林楓想要掙脫,可使了幾次勁都紋絲不動,最後還是無奈地放棄了,他意識到了自己的渺小,也增添了他對力量的渴望。


    不知過了多久,當林楓感覺自己就要睡著的時候,眼前忽的出現了光亮,讓林楓有種破曉的錯覺。他的身體此時整個的依偎在白發老者的懷中,周身似乎有個溫暖的屏障,隔絕了冰山的寒冷。舒服的感覺讓林楓忍不住想要伸個懶腰,不過手剛剛張開就頓在半空中了。在他眼前,一個高達三米的巨人,渾身跳動著或紫或白的閃電。林楓有些目瞪口呆了,他簡直一位自己遇到天神一般。


    那巨人緩緩蹲下,顯露在後背的一把幾乎與他等高的大劍,劍上的電光比他身上的更甚。


    “你這算是在勸我麽,警告我?”那人撫摸著冰麵自言自語著。


    “我不是在勸你,是在求你!”老者慢慢走出了冰塊下的陰影,有些佝僂的身影還沒有那人蹲著高。


    “看來鬼宗的人是把你跟丟了!”那人站起身,居高臨下的看著白發老者,“劍神大人果然不愧於‘劍神’的稱號,這是一點都不服老啊!”


    “麻雀再健壯,也是鬥不過年邁的蒼鷹的!”老者仰著頭,風掠過他的白發和長須,凍住了他眼角滲出的淚。


    “蒼鷹,好一隻豪壯的蒼鷹!”那巨人緩緩舉起手,握住了背後大劍的劍柄,大聲吼道:“可是你為什麽護佑不住窩裏的雛鷹?!”


    天空中的烏雲迅速地聚在一處,一道巨大的閃電從天而降,隨著巨人的大劍劈向了老者。白熾的亮光刺得林楓睜不開眼,隻覺得冰山在劇烈地顫動一般,耳邊滾滾轟鳴不絕!不一會兒,林楓睜開眼,原本光滑的冰麵出現一道道裂痕,無數冰塊、碎屑散落四周。老者站著的地方已經凹陷下去了,巨人的大劍被老者周身半圓形的冰罩架住。然而冰罩上早已裂痕斑斑,巨人大喝一聲,施力壓破冰罩。大劍落下,老者被從中劈成兩半。


    林楓嚇得驚唿一聲:“啊!”


    巨人聞聲向林楓瞥了一眼,一腳踏在了老者被劈成兩半的身體上。林楓驚恐地想要閉上眼,但是想象中的鮮血飛濺卻沒有出現,隻有冰塊被踩碎發出的“咯吱”聲。


    “看來你對雷霆的認識又更進一步了!”熟悉的聲音從一塊冰塊後傳出來,而白發老者的身影也漸漸顯現。


    “劍神大人的讚譽我可受不起!”巨人慢慢收起大劍,一臉憎恨地盯著老者,“你還沒有拿到沉冰?”


    “你還是為那件事在記恨我吧!”老者並未迴答巨人的話,而是仰著頭看著漆黑的天空說道,“我承認那是我一生中最大的過失!”


    “你承認,你承認又能怎樣,能讓時間倒流麽?”巨人如同被踩到了尾巴的猛虎,憤怒地吼叫著。


    “不能!”老者低頭歎息一聲,“所以我求你,求你迴頭,不要像我一樣在生命中留下遺憾!”


    “迴頭,遺憾?”巨人轉過身,向林楓來時的方向走去,腳踩冰麵引起一陣陣震動,身影忽慢忽快,還發出令人心顫的大笑,不久就消失無蹤了。


    林楓看著老者怔怔地站著,良久不語。剛才的畫麵把他的靈魂震懾住了,那撼天動地的霸氣令他又驚又羨。力量,這正是他現在最渴望的力量!


    黑夜最後一滴冰冷的雨水敲在了林楓的額頭上,破曉的晨光從東方向四周蔓延,驅趕著陰暗的扭曲!


    “小子,我們該走了,還得盡快迴船上去的。”老者的大手按在林楓的頭上,將他拉出了思緒。


    “你要給我的劍,有剛剛那大漢的厲害麽?”林楓抬頭認真的問道,那一把巨大的帶著閃電的劍給了他太深的印像。


    “你能先告訴我,你為什麽會對劍如此執著麽?”老者低頭看著林楓,略帶深意地看著。


    “殺人!”林楓握了握拳頭,毫不猶豫地說出口,“你說劍是可以殺人的!”


    “可是我也說過劍可以救人不是麽,為什麽不是救人呢?”老者轉身麵對著朝陽將要升起的地方。


    林楓不答,低頭沉默地看著已經破碎不堪的冰麵。老者微微歎息一聲:“走吧。”


    說罷剛要邁步,卻痛哼一聲跪倒在地。林楓皺眉上前扶住他,詫異地問道:“你受傷了?”


    “唉,人老了,打不動了!”老者用手捂住左肋,深深吸了幾口氣。


    “你剛剛不是還好好的嗎?”林楓有些不解。


    “總不能在後輩麵前出糗不是麽?”老者緩緩站起身,蹣跚著往前走,“那道閃電可打得真疼啊!”


    林楓忽然覺得這老頭有點可愛了:“難道我不是一個後輩麽?”


    “你?”老者迴頭看看林楓,撓撓頭說,“這個‘後輩’有點遠啊,或許我看不到你取笑我的時候了吧!”


    “你們老頭說話是不是都喜歡繞圈子讓人聽不懂啊?”林楓嘟了嘟嘴。


    “你是這麽想的?”老者看看身邊這個瘦小的男孩,忽然發現這個呆頭呆腦的小家夥竟沒了呆氣。


    林楓點點頭,很奇怪地反問:“難道不應該這樣想麽?”


    “嘿嘿。”老者竟有些尷尬地幹笑兩聲,說道,“我像你這麽小的時候……”


    “我們是不是要盡快去拿那把劍啊?”林楓看著越來越亮的天空,無奈地打斷了陷入了迴憶中的老者。


    老者的臉皮扯了扯,緩了緩被人打斷話語的不舒適,苦笑道:“你小子,就不懂體諒體諒一下我老人家麽?”


    “往那邊走?”林楓不理會老者的抱怨,淡淡地問道。


    “走,走去哪?”


    “你是不是被打壞了腦袋?”林楓盯著老者看了又看,不滿地說道,“當然是去拿我的劍!”


    “哦!”老者拍了一下自己的頭,“我倒是忘了跟你說,你的劍,就在這裏。”


    “這裏?”林楓疑惑地打量了一下四周,除了冰還是冰。


    老者也不答話,伸出手,輕輕按在身側的冰壁上,微喝一聲,一股勁力便蔓延開去。聽得“啪啪”的不斷響起的冰塊碎裂的聲音,冰壁“嘩嘩”的滑落下一地碎冰。望著重又變得光滑的冰麵,老者微微舒出一口氣,緩緩融入冰壁中。林楓一愣,呆呆地看著冰壁上倒映的自己,難以相信那老者就這麽消失在自己的眼前。


    “小子,你還愣著幹什麽?”一隻手突兀地從冰壁伸出,一把將林楓拽入冰壁中。


    林楓隻覺白光一閃,連忙閉上眼,定定地站著。半響無事,微睜一隻眼觀察,發現身處一個三人寬的冰道裏,晨光折射進來,亮晶晶的。


    “你還要在那傻站多久啊,還不快過來?!”老者的聲音從前麵傳來,然而林楓卻沒有看見他的身影。


    林楓小跑上前,一會兒終於看見了正在打開冰壁的老者。老者雙手放在冰壁上,用力推挪,冰壁緩緩轉動,現出一個方形側門。老者拍拍手,走了進去。林楓緊跟老者,也走進門去。


    側門後,是一個幾十米周圓的冰室,冰壁上嵌著許多夜明珠,使得冰室籠罩在藍色的幽光中,讓人感到安靜、溫柔。老者走到冰室中央,輕輕撫摸著身前的冰台。


    林楓上前,發現冰台光滑如鏡,並無特別之處,不禁有些疑惑。


    “你想要劍?”老者忽然問道。


    “是的,我想!”林楓肯定的迴應。


    “那麽,過來!”老者撫摸冰台的手抬起,虛空一抓,“哢”的一聲,一個晶瑩剔透的劍柄凸現在冰台上,老者對林楓說道,“將它拔起,它便屬於你!”


    “就這麽簡單?”林楓緊盯著那處於幽光下漂亮異常的劍柄,有些不敢相信地問道。


    老者也是隻將目光放在了劍柄上,點點頭說:“對,就這麽簡單!”


    老者話音剛落,林楓便躍上了冰台,用力抓住劍柄往上拔。然而,就在他抓住劍柄的這一刻,一股陰寒至極的感覺從手心爬上了他的身體。林楓隻覺得身體從未有過的冷,冷得他直想哭,他幾乎就要鬆開手去。可心中卻一直有個聲音在喊著堅持,似乎有一股魔力在摁住他的手,讓他張不開握劍的手。他唯有咬著牙拚命地忍耐著!不一會兒,林楓便被凍成了冰塊。他渾身動彈不得,漸漸對外界失去了隻覺……(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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