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斯年握著手中冰冷的衛星電話,一時怔怔無言。


    他這個時候也反應過來了自己的態度,竟然在不知不覺之間就已經產生了變化。


    本來極度抗拒成為人類的救世主,隻想在天塌下來的時候,做高個子下麵的被保護者。


    但現在的他,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可以坦然接受自己成為了那把保護傘了。


    “嗬,嗬嗬……”


    許斯年無聲的笑了笑,露出滿是譏諷的表情,空著的那隻手用力的在方向盤上拍了拍。


    “嘭嘭嘭!”


    沉重的悶響聲旋即響起,在他的耳邊繚繞。


    他緩緩的從胸腔裏吐出一口鬱氣,把情緒抽離出來,不在沉浸這種還未發生的對於未來的不安與恐慌裏。


    隨即再次撥通衛星電話。


    “喂,許斯年?”對麵是林弦滿是驚喜的聲音,“你忙完啦?”


    “嗯。”許斯年悶悶的應了一聲,旋即開口說道,“你們吃過早餐了嗎?”


    “嗯嗯,吃過啦,你呢?”林弦說道。


    許斯年感受著空空如也的肚子,摸著下巴說道,“嗯,我也吃過了。”


    感受到林弦對自己的關心,許斯年就算明知道這隻是自己的一項任務,但心中卻還是不禁湧過一道暖流。


    但是不等這情緒渲染,他又快速的把自己的情緒抽離出來,冷冷清清的說道,“你們現在在哪兒呢?”


    “啊,我們……我們現在……”林弦吱吱嗚嗚的猶豫著,沒有第一時間就告知許斯年自己現在的位置。


    許斯年則是聞聲皺起了眉頭,他從林弦磕磕巴巴的聲音中,莫名的察覺到一些不太對勁的地方,但又說不出來。


    雖然心裏清楚林弦不可能再像那天晚上一樣對待小耳朵,不太可能會這麽不長記性的在同一個位置跌倒兩次。但他的心中卻仍是情不自禁的浮現出一些不太好的預感。


    為了以防夜長夢多,他趕緊問道,“小耳朵呢?”


    林弦並不知道這一小會兒的時間,許斯年心裏的內心反應。


    她呆呆的迴答道,“在這呢呀。”


    “讓他接電話。”許斯年立刻說道。


    “嗯嗯呐,小耳朵快來,噓,許斯年叔叔打電話啦,快來接電話。”林弦噤聲的說話聲,從衛星電話裏傳了出來。


    許斯年不禁有些納悶,這是在幹嘛?怎麽接個電話,還這麽小心翼翼的像做賊似的。


    他有些不解,但很快小耳朵就接起了電話,乖巧的對著許斯年喊道,“叔叔~”


    “嗯,小耳朵,你在幹嘛呢?”許斯年在聽見小耳朵盧爾說話的瞬間,語氣立刻就變得柔聲細語了起來。


    “我在和姐姐買東西呀,叔叔。”小耳朵有些興奮的說道,


    “剛剛姐姐還帶我吃了小蛋糕,還是巧克力,還有糖果,還有好喝的涼涼的可樂。”


    許斯年頓時啞然失笑,果然還是自己忘了,小耳朵也隻是小孩子罷了,小孩子的口味很大程度是和女孩子有著相當高的重疊的。


    “那你們現在在什麽地方呀?”許斯年笑著說道,“要不要叔叔現在接你?”


    而此刻許斯年看不到的是,小耳朵在聽到了這句話,頓時抬起了頭,看向林弦,征求她的意見。


    “姐姐,叔叔說,我們現在要他來接我們嗎?”小耳朵小聲的對著林弦問道。


    林弦看著小耳朵捂著衛星電話對自己說話的樣子,感到有些羞赧的同時,也有些樂不可支。


    畢竟小耳朵此番的動作完全就是畫蛇添足、多此一舉了,他的聲音早就透過衛星電話傳遞到許斯年的耳朵裏。


    林弦笑著對小耳朵說道,“那你告訴叔叔說,不用來接我們了,我們現在馬上就迴去了,讓叔叔先迴家裏等我們,迴姐姐的家裏。”


    “嗯嗯!”小耳朵對著林弦點了點頭。


    然後才鬆開了捂著衛星電話的小手,照葫蘆畫瓢的跟許斯年複述著說道,“叔叔,姐姐說你不用來接我們啦,你現在先迴家裏等著我們就好了,是在姐姐的家裏。”


    林弦聽著小耳朵說的話,頓時忍不住以手捂臉,小家夥,拜托了,誰教你的把‘姐姐說’這三次也帶上的啊。


    一直保持安靜等待迴信的許斯年,憋著笑意說道,“好~叔叔知道了,你把電話給姐姐吧。”


    “嗯嗯。”小耳朵點頭應道之後,便把電話還給了林弦。


    許斯年在等待林弦再次說話的間隙,終於憋不住了那股笑意,前仰後合的笑的樂不可支。


    幾分鍾之前和辛三更通電話時帶來的那一肚子的怨氣和憤懣,也被小耳朵的這一番天真的發言給一掃而空。


    林弦剛把電話放到耳邊就聽到許斯年那笑的上氣不接下氣的聲音,自己忍不住也笑了起來。


    兩個人都笑了好一陣子後,林弦才幽幽說道,“咳咳,差不多了啊喂,可以了啊喂……別笑了嘛……”


    “噗——哈哈哈。”林弦不說話還好,她一說話,許斯年剛止住的笑意頓時又像決堤一般笑個不停。


    “別笑了別笑了,煩死了。”林弦忿忿不平的喊了一聲。


    “好好好,不笑了不笑了,咳咳。”許斯年咳了幾聲後,才止住笑意。


    做了兩次深唿吸後,平複下來情緒,許斯年吩咐道,“對了,林弦,小耳朵還小,不能給他吃那麽多的甜食,你看著點,小孩子吃東西沒譜的。”


    “嗯嗯,我知道的,我看著的呢,沒給他吃很多。”林弦老老實實的說道,“而且小耳朵很懂事的,並不貪多,也隻是稍微的淺嚐輒止那麽幾口罷了。”


    “嗯,那就好。”許斯年隨口應了下來,緊接著就又說道,


    “你要買東西的話,稍微快一點,我先迴去等你,後麵還要搬家,還有很多東西要收拾。”


    “好,我很快就迴去,你先去我……去我們的家等我。”


    林弦在這裏故意卡了一下殼,許斯年聽出來了,但他也沒有辦法做出任何的迴應,隻能裝作沒聽懂的樣子。


    許斯年冷淡的應道:“嗯,好。”


    林弦見許斯年並不接自己跑出去的話茬,也不意外,她心裏的固有印象導致她認為許斯年不是這種隨便就能上鉤上套的男人。


    “嗯嗯,你知道位置嗎?”林弦又說道。


    “知道,帝景天苑。”許斯年隨口說道。


    “嗯嗯啊,你還記得我家啊,真不錯。嘻嘻。”林弦嬌笑著說道,


    “那你先迴去,我們馬上就迴去了,你找個地方稍微等我們一下。”


    林弦挑了挑眉,女人能不能收起你的壞心思了,別再給我話裏話外的下套!


    “好,我在你家小區門口等你吧。”許斯年隨便說了個位置。


    “行……”林弦剛想答應,但隨即就反應過來不妥,立刻大聲否決道,“不行!”


    這個瞬間,她的腦海裏想起來的不是會遇到什麽熟人,而是單純的門衛大爺認出了許斯年。


    畢竟上次大半夜的帶許斯年迴家,就是被門衛大爺異樣眼光看待了,如果再被門衛大爺瞅見的話……就以自己家小區門衛大爺的那張四處漏風的嘴,還不鬧得整個小區都知道了。


    唔,那直接就是社死現場了啊喂!


    還是淩遲的那種!


    這邊許斯年在被反對了以後,詫異的說道,“啊?不行嗎?”


    “嗯嗯!”林弦重重的說道,“不行。”


    “那你說,我在那裏等你吧。”許斯年見狀就把問題拋了迴去。


    “嗯……我想一想啊。”林弦蹙著眉頭,轉動著自己的小腦袋瓜子,下一刻她驀地靈光一閃說道,“你直接在我家門口等我不行嘛?”


    “呃,也不是不行……”許斯年猶豫著說道,“就是……”


    他也擔心自己一個人待在林弦家的門口,而且林弦是一個人住,還是一個單身的女孩子,這要是被鄰居什麽的看到了,還不懷疑自己是尾行癡漢係列的。


    搞不好,再一個舉報電話打到治安署去了,那就不是鬧笑話的事了,而是自己作為幸存者的臉麵和威望都要被丟盡了!


    作為女孩子的林弦,明顯的心思細膩了許多,她敏感的察覺到了許斯年的一些顧慮,當即說道,


    “哎呀,你放心好了,我那裏是一梯一戶,而且周圍的鄰居基本上互相之間都是不認識的,就算碰見了估計都不知道誰是誰,沒人認識你的。”


    “你放心好了,你就在我們家門口等我和小耳朵迴去吧。”林弦興高采烈的噗拍板說道,“就這麽說定了,我這邊要去結賬了,先掛了哈。”


    “嘟嘟嘟。”


    許斯年‘哎哎哎’的聲音如鯁在喉,還沒等吐露出來,電話就已經被林弦給掛斷了。


    許斯年心底默默的歎了口氣,但卻不得不承認,他剛剛心中的那些顧慮確實有被林弦給打消掉了。


    許斯年把衛星電話揣進兜裏,仰起頭看了看天色。


    今天天氣很好,晴空高照,萬裏無雲。


    看起來,此時的大概時間段應該是有將近快十一點鍾了,深秋的太陽像被罩上橘紅色燈罩,放射出柔和的光線,照得身上、臉上,暖烘烘的。


    灑在臉上的光線鵝黃嫵媚、曖昧含蓄、教人迷戀、令人神往。


    盡管會帶著寫微微的涼意,但卻依然沁人心脾、恬靜溫馨。


    而隨著治安署收隊離去後,寬廣的道路上又恢複成了川流不息的狀態,行人道上的人影錯落。


    這有關於人世間的種種百象被許斯年盡收眼底,這才是普通人類的生活,而他在不久的之前也是庸庸大眾中的一員。


    而現在他是需要為了保護著簡單而平凡的一切,卻付出許多代價的另一類人了。


    “真好。”


    他意義不明的說了一句話後,便把鑰匙插進鑰匙扣了,隨即啟動車輛,緩緩行駛在道路上。


    隨著陽光的溫暖,享受著此時難得的短暫美好、和安穩。


    “嘟!”


    但下一刻身後車輛暴躁的喇叭聲,打破了他此刻的美好體驗。


    “能開開,不能開爬!”身後追上來的車子,車窗降下來後,車子主人惱火的罵道,


    “你擱這慢悠悠的散步呢,嬰兒車都比你開的快!”


    “這是環城高速快車道,你二十碼的速度給這逛街呢!”


    反應過來的許斯年幹笑了兩聲,還沒等著賠笑臉呢,說話的那輛車便已經超過了許斯年揚長而去。


    “你開的快,你趕著投胎,行了吧。”許斯年幽幽的說道。


    但因為是環城高速的緣故,他的車速也提了起來,先前悠閑散心的心情也破壞殆盡。


    循著腦海裏的記憶,半個小時後,他終於開到了帝景天苑小區。


    本來二十多分鍾便能來到,因為他走錯了路導致被迫繞了遠路後,又多開了十幾分鍾。


    吉普車停在自動升降欄杆處,門外大爺在看到這特殊的車廂後,非常有眼色的把升降欄杆給升了起來。


    心裏還在納悶,怎麽這兩天,總有軍用車出入這個小區,也沒聽說小區新入住了軍方的人員啊。


    但下一刻許斯年就駕駛著吉普車從保安室前開了過去。


    因為這款軍用敞篷吉普車本來就沒有兩側車窗,而本就好奇著的門衛大爺在透過保安室的玻璃,看清了許斯年一閃而逝的麵容。


    心中頓覺熟悉,仔細思索了片刻後,驀然想起這不就是前兩天淩晨的時候,林家小姑娘車裏載著的那個喝醉了的小趴菜嗎。


    人來成精的門衛大爺頓時表情變得精彩了起來,現在的小年輕啊,真的是身體不好啊,一個二個的軟飯吃的這麽香甜,連這種車都能被小姑娘說送就送來了。


    隻能說一句人心不古啊。


    不像我們那個年代,男人是要先立業後成家的,是要擔負起養家糊口的責任的……


    許斯年透過後視鏡看著門外大爺的樣子,心中頗覺奇怪,但並不了解事情前後始末的他,怎麽也想不到門外大爺此時心中已經對他下了如此前衛的定義。


    他搖了搖頭,也沒有把這件事放在心上,因為他現在也沒有林弦家車庫的鑰匙,遂也隻能先把吉普車停在停車場。


    他一邊找電梯上樓,一邊還因為自己如此輕易的就進了小區,而對這個小區的安保措施腹誹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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