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仆來報,說是沿著巧安繡鞋的蹤跡能夠看到一溜泥腳印,直直通向城外東郊的小泥池塘。巧安可是顧漪笙心腹的丫頭,對她的重視程度應當是不亞於那位柳家的大娘子,加上顧府的規矩仁愛,若是仆人無辜失蹤,主子是必定要負責任的。柴二料定了顧漪笙一定會顧漪笙要去找巧安,必定要循著印子來到此處。


    小泥池塘附近的那間屋子裏隱隱有人跡,顧漪笙必定起疑——是否巧安就在裏麵。


    “啊——救我!”


    是巧安的聲音!


    顧漪笙帶著守成幾位兄弟一同前去,到了門口,她正想不顧一切推開門,卻聽見裏麵的綁匪大聲罵道:“小妮子,別亂叫,再亂叫宰了你!”


    裏麵的壯漢似乎是聽到了外麵密密麻麻的腳步聲,朝著門口吼起來:“外頭的,咱們是刀子白刃進紅刃出的劊子手,有人雇我殺這丫頭,門外的若是有人願意進來換也可以讓我考慮放她一馬。”


    天空飄起了雪,盡管顧漪笙的鬥篷是傅止言細細裝過的,依舊還是有不少落雪掉落在她的發絲上。


    守成見狀沒有出聲,朝著顧漪笙點點頭,示意她別動,自己先進去一探。


    顧漪笙表示同意。


    “男人?滾出去,老子要女的!用女的來換女的!”


    守成出來的時候在顧漪笙耳畔悄悄低語了幾句,顧漪笙握緊劍柄,服下守成遞過來的藥便進去了。


    “魚兒上鉤啦~”


    柴甲躲在芭蕉葉紋樣的木床下,在顧漪笙目所能及的地方,便是被刀架著的巧安和一位彪形大漢,巧安費力地掙紮著,脖子上都磨蹭出幾道血痕。


    “柴二妹妹交代的事我可一定要辦好,萬萬不可馬失前蹄!”他克製住自己的激動心情,勉力提醒著自己。


    柴甲的一對眼珠子已經牢牢釘在了顧漪笙的身上。這美人就是美人,這樣親眼一見,即便是麵有病態,依舊是比那畫中還要出塵的美貌。


    她一身雲錦襖裙,上麵是月華緞挑繡的梅花,紫色的緞子與畫中的模樣別無二致,外披的大氅是月白色,上麵整整齊齊地縫了一層傅止言上次隨陛下狩獵的戰利品狐狸毛,看來很是暖和。鬥篷本來是嚴嚴實實的護著顧漪笙的小腦袋,前麵還附了一層代替冪籬的紗,因著顧漪笙是作為籌碼進來的,被要求掀起來,這才露出了叫人歎為觀止的廬山真麵目。柴甲一直從頭打量到腳,越看越是激動。


    “你可看清楚了,我是京城聖人下首參知政事右仆射顧煊臨之女、定襄公主、顧府三娘子,你的目地達到了,可以放過你手下的那個弱女子了嗎?”


    屋子裏麵香氣四溢,香得甚至有些發膩。


    顧漪笙啊顧漪笙,任你是什麽身份——什麽顧府三娘子、定襄公主,過了今天,你就是船頭橋畔賣藝乞憐的歌女了。


    想到這裏,柴甲差一點沒忍住笑出了聲。


    巧安似乎總覺得這事情離奇,生怕自家三娘子卷入一些莫須有的陰謀當中,也不管自己的脖子還流著血,就當即揚起頭大喊道:“三娘子,不要管我,快走!快走!我就算不要這條命也不能讓您來送死!”


    顧漪笙淡淡一笑:“沒什麽可怕的。”


    她的聲音就像是冬夜雪下散漫月華的寒梅,讓柴甲有一種難以名狀的奇異之感——一方麵是驚歎顧漪笙的聲音竟然如此好聽,覺得她的價值還是挺高的;另一方麵又畏懼顧漪笙這話中的涵義。


    不過,管她怕不怕的,這會兒子那些個“好東西”也該發作了,一覺睡過去,膽子再大、再剛烈的妮子也要為著過去經曆過的事情哭天喊地、急忙尋死,他堅信顧漪笙不會是例外。


    然而顧漪笙卻很是清醒。


    “你先放了人,否則別怪我不客氣。”


    柴甲愣了幾愣。


    奇怪!不應該呀,這再強悍的潑婦都擋不過的一劑迷香,怎麽到了顧漪笙這兒就破了例?


    那彪形大漢卻顯然沒有意識到顧漪笙依舊清醒的狀態,隻當這是小姑娘死鴨子嘴硬,就這樣撲了過去——


    “死丫頭,跟老子談條件,今天就把你們兩個都料理了!”


    就在他撲過去的瞬間——


    一柄利劍直接將他的手切斷,鮮血如注。


    “啊!你怎麽……”


    這人邊後退邊看向柴甲所在的位置,定定地盯著他,嘴巴似乎在說:“主子,出來……救我……”


    然而他還沒來得及發出聲音,便已經永遠失去了聲息。


    顧漪笙揚起清冷如月的秋波眉,瞄準邊上的一隻柴甲漏出來的小指頭,就這麽用劍尖刺穿。


    “啊!”


    柴甲一聲哀嚎,被顧漪笙跌跌撞撞地從躲藏的地方拖出來,鮮血流了一地。


    “我顧府不能隨意殺家奴,是因為他們大多忠誠,但外麵的賊子嘛,為民除害也是公主的本分,我自然要當得起這聲公主。”


    “說,你是誰?”


    顧漪笙的目光恍若極寒之地幾乎被凍結住的月光,用劍撐在地上,彌補另一條還沒怎麽好的腿帶來的摔跤風險,同時沒什麽耐心地拷問道。


    巧安忙過來扶著。


    “不說?”


    顧漪笙轉身挑眉。


    “守成,把人押迴夫子府的地牢裏。”


    柴甲有些呆愣,不知道她所說的是什麽。


    “那兒,有千萬種方法讓你開口。”


    守成將他拖了出去,丟在了往來的馬車上。


    “給他把手包紮一下,別弄髒了我的車子。”


    顧漪笙矜貴地坐在車子上,又關切地拂拂巧安的手,問道:“你沒事吧?”


    巧安搖搖頭。


    “你們敢抓我?我可是當今皇商柴家的子弟,若是有個什麽好歹,你們顧府的名譽就徹底毀了!”


    柴甲在後麵撲騰著,就像是一條快被下鍋煮的魚。


    “名譽?我不在乎,我家人,也不在乎。很不幸,你所說的這種東西,約束不了我。不過,若說你是柴家的……”


    顧漪笙眉眼彎彎地笑著,絲毫叫人看不出嘲諷的意味來。


    “怕了吧?快放了我!”


    柴甲覺得顧漪笙一定是忌憚自己的身份,決定放了他,內心不禁有些得意。


    “若你是柴家的,那就更該抓了。守成?駕車迴府!”


    顧漪笙冷冷一瞥,神情頗為疲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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