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娘子,這小女子在林子裏一直鬼鬼祟祟的,我把她給抓來了!”


    守成滿臉少年得意,像拎小雞一樣地提過來一個穿著還算是美觀整潔、婢女打扮的女子,像是在對顧漪笙邀功。


    “你你你,放開我!我可是正經人家、豪門望族——柳中書令府上大娘子、兵部侍郎夫人家的丫頭,你若是敢對我做什麽,我就找大娘子訴苦去!”


    那婢女橫眉怒對著守成道。


    柳家的人到此,想必是為了尋找那失蹤的柳三娘子,跟著她,指不定能找到什麽線索。


    於是顧漪笙叫守成放下她,好生安撫道:“你別怕,我是顧右仆射府上的三娘子,方才我的侍衛多有得罪。此番到此是為了找尋一位故友。多年前故友聊贈一物,我身患疾病,未能如約一見。”


    那婢女大為震驚道:“你就是那個以不近人情著稱的顧家三娘子?聽人說你樣貌奇醜、性格也差,看今日這樣,與那傳言全然不相符啊!”


    說罷,婢女又仔仔細細地欣賞了一番眼前這位麵若月中仙的女子,眼中流露出驚異歡喜。


    “樣貌奇醜?”巧安在一旁默默翻了個白眼,心中恨恨地想:“這必然又是柴二那個不知廉恥、胸無大誌、沒有腦子、隻會害人的千年小作精幹得壞事,下一次見了這柴二,必要想個辦法整整她——不過就是一個奸商之女,比我還不如呢,還要害我家小娘子?”


    “光顧著看顧三娘子風姿,倒忘了見禮。三娘子要找何人?”那婢女收迴目光,問道。


    “正是你家大娘子的三妹,柳迎春小娘子。”顧漪笙察言觀色。


    “啊?”婢女驚唿出聲,“我家小娘子業已去世,難道您不知道嗎?”


    顧漪笙內心“咯噔”一下,問道:“怎麽說?”


    “三年前武家坡上有一群蒙麵亂賊大開殺戒,把附近所有的平頭百姓全殺了。那些人見小娘子貌美,想要一親芳澤、強迫於她,她不堪羞辱,投江自盡了。”


    想不到今生,跟著薛平貴的糟糠之妻命運更為淒慘。


    那婢女不由得紅了眼眶:“我家大娘子最是疼愛這個妹妹,偏就是當年非要跟著一個不知名的乞丐私奔,真是叫人揪心。我此行,正是給她的衣冠塚祭奠的。”


    顧漪笙攥緊了拳頭。


    怎會有無緣無故的流寇?


    怎會就這樣逼人去死?


    或許流寇是個巧合,但前世她作為王寶釧的死、今生這位柳迎春的死,必定是順了某些人的心意。


    “巧安,記住這個地方,月月中旬連著為這位柳小娘子祭奠上貢,願靈魂安息、早登極樂!”


    顧漪笙忍著淚囑咐道。


    柳迎春死得早倒也好,不必知道自己被丈夫背叛、忘得一幹二淨的故事。


    她看著衣冠塚前新鮮的貢品盤子,又看著前麵端正刻好的墓碑,遙遙拜了一拜。


    唯願天下癡情女,不再遇見負心漢……


    倒是墓碑後麵雜草叢中一些亮晶晶的東西引起了她的注意,守成順著她的目光一一去撿。


    是兩枚玉佩!


    “三娘子,那土我看著有些鬆了,要不要幫忙壓緊實一下?”


    守成看她情緒不佳,小心翼翼地問道。


    “不……”還沒等顧漪笙開口,就見守生、守行、守勝三人衝上前去查探,即刻道:“三娘子,這衣冠塚,怕是已經被人掘過了……”


    “什麽!”那婢女猛地衝到衣冠塚前,不可置信地看著那鬆土,道:“我才幾天沒有來!為何會如此?”


    她徒手扒拉著鬆土,道:“誰人如此沒有良知,打攪死人清淨可是要遭天譴的!”


    她一時竟失了分寸,也顧不得尊卑,朝顧漪笙喊道:“快來幫忙,我得看看大娘子給小娘子準備的往生鏡還在不在!”


    眾人依照她的意思一起挖起來。


    “完了,全都完了……小娘子一生善良單純,她究竟是得罪了什麽人?竟忍心叫她投江後被河中魚群分食得屍骨無存還不夠,還要叫她永世不得超生?”


    那婢女盯著空無一物的衣冠塚,放聲大哭起來。


    裏麵幹幹淨淨的,就像是剛挖出的新土坑一樣。


    這附近的人早就被屠殺一空,哪裏有什麽人知道這裏還有一個孤塚?


    可見如此做的人,必定其心可誅、狠辣非常。


    “顧三娘子,今日多謝您諸位幫忙,隻是今日遭逢此難,我恐怕一人迴去不好交代,能否請您和我一同前往兵部侍郎府上,給我家大娘子交代交代?您為人善良,學識又淵博,到時候,也能寬慰大娘子幾番,好叫她,不至於這麽傷心啊……”


    那婢女一個俯身拜倒在地,誠懇地對著顧漪笙請求道。


    顧漪笙一時有些為這婢女的忠心感懷,應承道:“好,我一定會去的。”


    幾人一起上了馬車。


    從京城郊外的靜謐安寧,到京城城中的富麗堂皇,顧漪笙飛速地分析著所有這一切的受益者。


    殺掉原主顧漪笙,柴二會獲罪,嫁給薛平貴的會是另一個人。


    火藥詭局,若是真如所設想的那樣,計劃順利進行,顧家會倒,廢後會更為便利。


    挖掉柳迎春的衣冠塚,抹殺掉她存在過、並且作為薛平貴妻子的身份生活下去的痕跡,這又是為了什麽呢?


    顧漪笙百思不得其解。


    馬車外好像突然安靜了。


    就在這時,馬車突然劇烈地晃動起來,巧安和守成、守生拚命的護著顧漪笙,其它兩位侍衛保護柳府的婢女。


    眾人都滾到了一起,好一會兒才停下。


    “王老伯,怎麽迴事兒啊?”


    巧安開口問道。


    “王老伯?”


    王老伯似乎沒有迴答。


    巧安掀起簾子一看,隻見王老伯暈在駕車墊子上,唬得她急急忙忙把王老伯扶進來。


    “三娘子,這……”巧安為難地看著顧漪笙。


    “諸位可有誰會駕車?”巧安小聲問車內眾人。


    四兄弟皆是習武之人,自告奮勇前去駕車。


    怎料幾人還沒有到駕車墊子上坐好,便已經暈了個徹底。


    巧安和顧漪笙、柳府婢女三人扶人扶得氣喘籲籲,正欲打開車簾子,卻見一個昆侖奴的鬼麵麵目猙獰,正瞪大眼睛直勾勾地盯著三人。


    三人俱是嚇了一跳。


    “若想活命,即刻前往東市,收留東市玉奴坊一個脖子上有一道月牙形傷口的女奴,明日子時月下花前,某願意為你們完成一個心願。不然,明日子時月下花前,就是你們的死期!”


    那麵具的嘴巴一開一合,說完這番話後便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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