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言既出,紀明軒也不反駁,更沒有意料之中的怒氣,隻是靜靜的看著她。


    他隻覺得自己的胸口撕心裂肺般的疼,他緊緊的握住手中的長劍,蹬蹬的退了幾步,無奈的低下頭,哀歎道:“我這麽努力的想要討好你,原來還是被討厭了呢?”


    一時間,城上諸人各懷心思,卻都不約而同的沒有開口說話,隻聽見來自草原上刮來的大風吹的城樓上大魏的旗幟唿唿作響,頗有幾分淒涼。


    魅影怨恨的看著安雅,在她的眼裏,紀阿四的地位自然是無人可比的。


    他們心高氣傲,淡泊從容的主人自打遇到了囂張跋扈,自以為是的安大人。他就像是九天之上,垂手笑看人間百態,操縱世人生死的仙人,落入泥潭,沾染了俗世的塵土,再也洗刷不淨。


    他為了她不惜手染鮮血,不惜奔走千裏,不惜出賣色相,做他這一生最不願做的事情,卻不能搏她一笑。


    他甚至還要眼睜睜的看著她,在別人的懷中言笑晏晏,明明苦澀異常,也隻能當做不在意的溫潤一笑。


    他隻怕一旦表明了心意,便連默默守護亦是不能。


    “永不原諒?”魅影低低的在心中重複著這四個字,她憑什麽不原諒,她怎能說出這樣讓他傷心的話。


    她難道不知道,這四個簡簡單單的字,足以要了主子的性命嗎?


    他可以與天下為敵,為天下人所唾棄,這一切對他而言,不過是過眼雲煙。世間萬般苦難,降在他的身上,他都不會皺一下眉頭,卻不能忍受,她的厭惡。


    莫說是弱水三千僅飲一瓢,便是世間諸人,他也隻見此一人。


    魅影想到此處,再看到紀明軒一身的風塵仆仆和他眼中流露出明顯壓抑著的悲慟。


    魅影終究沒有忍住,故意無視驚雲阻止的眼神,跪倒在地,朗聲說道:“魅影隻是一個下人,比不得安大人的深謀遠慮,智勇雙全,看不出蕭鳳舞一個要腦子沒腦子,要勇氣沒勇氣的女人,如何能平息現下遼國混亂的局麵,一統草原,登上皇位。但是,你這麽說主子,我不服!”


    安雅咽下口中的血水,轉過身去,望著那個救走蕭鳳舞的灰衣人消失的方向。一邊在思考他的身份,一邊迴答著魅影的話:“你沒有什麽好不服的,魅影。”


    她的聲音因為虛弱而有些飄忽,軟綿綿的,“我沒有說紀明軒做錯了,也沒有說我做的一定是對的。”


    她眯起眼睛,好像是在看著不遠處的草原,又似在凝神思考,“我隻是在扼殺一種可能性。”


    她的手指輕緩的敲擊著樊城的城牆,迴首去望城牆下川流不息的人群,輕聲的說道:“哪怕隻有一絲一毫的可能性,我也要把它扼殺在搖籃裏,哪怕我要為此付出極為慘痛的代價。因為,我不能拿邊關將士們的生命來冒險,更不能罔顧百姓的生死。”


    “我身為大魏的公主,享受著常人窮其一生而無法獲得的尊榮,然而這一切並不是理所應當的,至少在我看來不是。”


    她的神思漸漸的有些恍惚,口齒也不是很清楚,“你武藝高強,堪稱世間少有的強者,可他們不是,城樓下的這些人更不是。”


    安雅的手指劃過城樓上的每一個人,指向城下的百姓,“蕭鳳舞是一個有野心,有心計的女人,這樣的女人每個地方都有很多很多,她們並不可怕。”


    “可怕的是,她有著她們所沒有的尊貴地位和絕世容貌,而很多時候,女人的一張臉,便能為她帶來無數她想要得到的任何東西。”安雅閉上眼睛,仔細的想了想,這才接著說道。


    “我不知道你們究竟對她做了什麽,但是想必是一件對一個女人而言非常殘忍的事情。而仇恨,更是一個人變得無窮強大的最好武器。”


    她看著魅影,冷冷的說道:“這樣的事情不是不可以做,但是做了就要保證那人再無反擊的可能,當然能殺了那是最好的。”


    “放虎歸山,必成後患,一個滿懷仇恨的美麗女人,會不惜一切代價做出你所能想到的任何事情。”她突然提高了聲音,看著遠方,像是在對魅影解釋,又像是在對自己述說。


    “我和你們,都小瞧了她,她已經用實際行動告訴了我們,她是有和我們一搏的實力的。甭管她是不是靠著征服男人才能征戰天下,能讓一個強者,為她伏屍百萬,流血千裏,也是她的本事。”


    她抬起魅影低垂的頭,看著她的眼睛,森然說道:“或許從前她不屑使用那人的力量,又或許是那人的幫助,需要付出一些她所不願意付出的代價。但是從今往後,她一定會利用她所能抓住的一切,來報複你和你的主子。”


    “當然,這隻是一種可能性,一種推斷,不一定會成為現實。但是,魅影……”她拖長了聲音,像是刻意的在提醒她的武斷,“要是她成功了,你的主子和死去的夫人玉染,就將成為大魏真正的罪人。”


    “而我,正是為了避免出現這種讓人不堪的局麵,才不惜一切的站在這裏,想要阻止。哪怕隻有萬分之一的可能性,我也決不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為此,我不惜付出生命的代價。”


    她有些無神的看著紀明軒,看著驚雲,又掃過周遭的將士們,用很小很小,小的隻有周圍的幾個人才能聽到的聲音對著紀明軒說道:“我原以為你會懂的,可是你讓我失望了。”


    說完,安雅拒絕了他們的攙扶,步履蹣跚的想要下樓,她的背後依稀可見三個極深的掌印。


    隻一眼,魅影便知道,她的傷到底有多重,這幾乎是致命的,沒有三年五載的調息,她根本不可能恢複全盛時期的武功。


    也許,魅影歎息了一聲,這樣一位驚才絕豔的女子,更有可能會在病床上度過她的後半生。


    每走一步,她的身下便泅開了一朵血色的蓮花,異常的妖豔。她的背影是那樣的蕭索,讓人動容。


    她的步伐是那樣的沉重,那樣的艱難。在難為著自己的同時,也在不停的捶打著魅影的心。


    魅影知道,她錯了,錯的離譜,錯的無法挽迴。


    魅影悔恨的無法自拔,膝行幾步,叩頭說道:“安大人,求您原諒主子,這一切都是我們的擅自主張,主子不過是為了滿足夫人臨終前的遺願罷了。”


    噗通一聲,驚雲也跪在了她的身邊,雖未發一言,卻也在無聲的表達著他的愧疚。


    安雅沒有迴頭,她隻覺得好累好累,她想找個地方,能讓她安心的躺一躺,還有身上的衣服早就該換了,重傷的身體也需要及時的治療。


    她是傷心,她是難過,但她還不想因為這些消極的情緒,而讓她走向死亡。


    此時此刻,她不想聽見任何的聲音。


    她手中一陣動作,惱怒的將隨身攜帶的匕首扔向發出聲音的地方。她看也不看的向前走去,卻意外的聽到了兵刃劃入皮肉的聲音。


    怎麽可能?


    安雅疑惑的迴頭看去,她隻知道她的方向似乎是魅影跪著的方向,以她現在的虛弱和漫不經心的手法,根本不可能命中目標。


    除非……魅影沒有躲,任由匕首擊中她的身體。


    她瘋了麽?如此一想,安雅便急切起來,魅影不會不知道她的兵器上從來都是淬著見血封侯的毒藥,她這是找死嗎?


    一看之下,更是大驚,匕首劃破了魅影臉上薄如蟬翼的人皮麵具,割破了她那張傾國傾城的臉。


    哪個時代,一個原本長的驚為天人的美人,一下子被毀容了,擱誰身上誰受得了啊!


    在現代,多少男男女女沒事還整個容呢,更何況現在。


    她是生氣了,但是她不恨她啊,不過是隨手一扔,想逼她退開罷了,不至於要人家的一張臉啊!


    安雅心中一慌,手伸進懷中一陣摸索,好容易找到解藥,趕緊疾走幾步,毫不吝嗇的將瓶中的藥粉悉數灑在魅影的臉上。


    但是已經遲了,那毒藥本就是對敵時用的,依照安雅錙銖必較的性子,淬的毒當然是越猛越好,怎麽殘忍怎麽來,力求能讓她的敵人,受盡折磨而死。


    卻沒想到今日竟然會傷到自己人,慌忙之下能找到解藥,保住性命不死,已經算是十分僥幸,傷到的臉,怕是徹底的完了。


    安雅登時有些愧疚,呆立在那裏看著她,半天沒敢說話,生怕刺激了她。


    “請安大人責罰。”魅影絲毫不以為意的頂著張血肉模糊的臉,伏下身子,沉聲說道:“做錯了事情,就要受到懲罰,否則魅影雖死,不能瞑目。”


    安雅伸手去扶她,可她現在重傷在身,虛弱無力,哪裏能扶得起執意要跪在地上的魅影,一時間陷入了極為尷尬的境地。


    一個吐血的要拉,一個滿臉是血的就是不起來,甚至不惜使出了千斤墜的功夫,這場麵,別提多詭異了。


    “既然安大人不罰,我便代勞了吧。”一直冷眼旁觀的嚴峻熙森然的開口,淡淡的說道,他本不想說話的,他的心思現在很亂。


    剛剛那是什麽情況?安雅那算是表明心意了嗎?


    即便知道,當下不是想這些兒女情長的時候,卻還是忍不住的黯然失神。


    “便罰你潛入草原,探聽消息,監視蕭鳳舞,若是沒有功績,你就不要迴來了。如此,你服是不服?”


    魅影想了一時,覺得這大概是她能補救的最好措施,利落的起了身,對著紀明軒一拜,沉聲說道:“魅影此去,無功不歸,但請主子保重。”


    ------題外話------


    今晚去參加期末考試了,有點趕時間。


    為期兩年多的課程終於快要搞定了,雖然還有論文和專業課沒有過,但是,晚上終於不用上課了。


    也就是說,終於不用白天趁著上班的間隙寫手稿了,好興奮的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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