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就在雲毅沉思的時候,雲月汐的聲音突然從遠處幽幽地傳來。


    雲毅茫然地抬起頭,果然看到雲月汐正朝著自己緩緩走過來,眸中的關切不似作假。


    “父親怎麽在這裏站著?”雲月汐伸手攏了攏雲毅的披風,麵上掛著柔軟的笑意,看上去仿佛十分擔心雲毅的樣子輕聲道:“月汐這會要進宮在替太子診斷一番,若是這一次太子沒有大礙,月汐就不必進宮了。”


    “父親,這是汐兒自己做的糯米糕,你嚐一嚐……”


    “放在那裏,沒看到為父在忙麽?快點出去!”


    “父親,明個兒就是汐兒的生日了,父親能不能早點迴來?”


    “明日為父有事!”


    “父親,這是汐兒自己特地為父親做的衣衫……”


    不知道為何,看著麵前這個懂事體貼的少女,雲毅突然想起她年幼時眼睛看不到,卻為了得到他的關心總是做很多事討好他的樣子。


    而那個時候,自己所有的關心大都放在了雲曼柔身上,更因為怨恨阮氏對雲月汐不冷不熱。


    可是如今阮氏已死,雲月汐再不濟,也終歸是自己的女兒。


    更何況,現在的雲月汐,在京城已經小有名氣,今後必然也會成為雲府倚重的助力之一。


    一念至此,雲毅心中便有了另外的盤算。


    “住在楚家多有不便,若是太子沒事,你便迴雲府吧!”雲毅看著雲月汐緩緩地開口,“以前父親事務繁忙,對你多有疏忽,今後不會了。”


    “父親……”雲月汐眼圈微紅,眼淚就在眼睛裏打著轉兒,仿佛聽到了什麽不可置信的消息一般,當下使勁點著頭,有些哽咽地說道:“女兒知道了,女兒迴去便收拾東西迴雲府。”


    “時候不早了,早些去吧!”雲毅看到雲月汐如此激動,滿意地點點頭,隨後便轉身朝著雲府的馬車走去,完全沒有了往日的冷漠。


    “雲毅今日吃錯藥了?”紅玉因為要幫雲月汐拿藥箱,所以一直跟在雲月汐身後,看到剛才那父慈女孝的一幕不禁嘀咕道:“平日裏見到小姐恨不得殺了小姐,如今這幅模樣是怎麽個意思?”


    “大抵是我現在有了些許用處而已。”此刻,雲月汐麵無表情,仿佛剛才的那些反應不過是一場錯覺。


    “小姐,皇上既然下旨讓您在楚府住到寒梅節之前,您何必理會他?”紅玉看到雲月汐望著雲毅早就消失的地方出神,不禁歎口氣說道:“小姐又何必委屈自己?”


    “紅玉,在宮門口不要多言,咱們走吧。”雲月汐看了紅玉一眼,目光再度落在已經遠去的雲府馬車上,心裏思忖道:“雲毅是為了什麽讓自己迴府呢?”


    難道是為了幫雲曼柔報仇?


    不像。


    要說報仇,就不該對自己和顏悅色,看來今日朝堂之上一定發生了什麽她暫且還不知道的事情!


    的確,她年幼的時候也曾期待過雲毅待自己如雲曼柔那般。


    哪怕不如雲曼柔,也至少給予自己應有的父愛。


    前世,她捧著自己的心,不斷地靠近雲毅,哪怕他一掌將自己的心打落在地,也未曾更改過初衷。


    可是雲毅是怎麽做的?


    他從來都沒有正視過自己的存在,就好像自己根本不是他的女兒一般,甚至於到後來為了雲曼柔,他可以將她的心狠狠捏碎之後再丟去喂狼。


    雲月汐曾經不止一次地問過自己,這世間真的會有這樣的父親嗎?


    答案是有,而且不止一個,就如同後來的楊修己。


    這世間,雖然不乏癡情男兒,可感情最苦多為女兒身。


    深宮後院,韶華易逝,那些曾經也憧憬著美好的少女們,用一生的陰謀詭計去傷害著那些靠近自己喜歡男子的女子,最終換來的,也許不過是一場永遠不能醒來的噩夢。


    雲月汐想著事情,自然走的很快,沒多久便已經到了東宮。


    “太子殿下,雲家大小姐前來為殿下診脈。”雲月汐和紅玉隨著小太監進了太子的寢殿,小太監讓她們二人站在外殿中央,尖聲尖氣的開了口。


    殿內,彌漫著一股淡淡的荷花香氣,聞起來格外心曠神怡。


    雲月汐下意識地抽了抽鼻子,迴頭看了紅玉一眼,卻發現紅玉也在四下打量著什麽,心裏不知為何有些不安。


    “雲月汐留下吧,其他無關人等都出去。”太子的聲音從內殿遠遠地傳了過來,聽上去有些沉悶。


    “這位姑娘,請隨奴才出來等候。”小太監得了太子的安排,連忙走到紅玉身邊說道:“把藥箱放下就可以了。”


    “小姐?”紅玉依舊背著藥箱看著雲月汐,完全沒有任何要理會小太監的意思。


    在她的認知裏,就算是天皇老子,哪怕今日太子下令殺了她,但是沒有雲月汐的命令,她絕對不會離開雲月汐半步。


    “殿下,民女為殿下紮針需要人幫忙,還請殿下容民女的奴婢留在這裏。”雲月汐對於太子可沒有什麽可信任的,而且若是太子真的沒有什麽想法,何必讓自己單獨留下?


    “雲月汐,你未免也太自傲了,難不成你以為本宮會對你有什麽非分之想不成?”太子冷哼一聲,語氣中滿是嘲諷。


    雲月汐聽了太子的話,心裏第一反應就是,嗬嗬……不好意思,我還真怕你對我有什麽非分之想!


    隻不過她肯定不會表現出來,所以當下不急不躁,依舊是語氣平靜地說道:“民女蒲柳之姿當然不會讓太子殿下另眼相看,隻是孤男寡女共處一室實在有違聖人之道,所以為了太子儲君的聲譽著想,民女還是認為民女的奴婢留在這裏比較妥當。”


    “本宮再說最後一次,讓你的人即可滾!”太子自從病了一場之後,整個人似乎脾氣越來越差,而且情緒十分不穩定,隻不過幾句話的功夫,就已經發怒了。


    “民女聽太子說話中氣十足,想必也沒有什麽大礙了,所以民女就告辭了!”雲月汐當下直接起身,對著紅玉說道:“紅玉,我們走!”


    “雲月汐,你給本宮站住!”這一次,太子終於壓抑不住火氣,終於從內室走了出來,冷冷地站在雲月汐麵前,掃了一眼紅玉說道:“既然你們主仆情深,那本宮也不為難你們,你迴答本宮幾個問題,本宮便放你走。”


    “放?”雲月汐揚眉,“難不成殿下是打算拘禁我們不成?”


    “這裏是東宮,殺幾個不入眼的人,又如何?”太子看著雲月汐,發現一段時日未見,她似乎變得更加光彩照人,為什麽以前自己都沒有發現她竟然有如此美貌才情呢?


    難道雲月汐最初就一直在隱瞞自己,為的就是跟自己解除婚約?


    想到這裏,太子隻覺得自己受到了前所未有的侮辱,恨恨地說道:“雲月汐,你為什麽會醫術?”


    “迴太子殿下的話,民女在庵堂三年,經常看一些醫書,也算的上無師自通。”雲月汐並不將太子的威脅放在心上。


    的確,身為太子悄無聲息地殺幾個人簡直是易如反掌,可是她雲月汐好歹也是太傅之女,就算你是太子,也不是你想殺就能殺的了吧!


    隻不過,此刻的雲月汐也不想橫生枝節,所以態度上還算配合。


    雲月汐覺得這個理由冠冕堂皇,我住在庵堂裏的時候又沒有人看著我,所以我看什麽書你們管得著嗎?


    那你們不知道我學會了醫術又有何奇怪?


    再者說,你們又何曾問我過會不會醫術?


    “好一個無師自通!”太子冷哼一聲,似乎對雲月汐如此敷衍自己非常不滿,將手中的茶盞突然丟到雲月汐的腳下說道:“雲曼柔不會醫術你難道不知道?”


    “迴殿下的話,民女不知道。”雲月汐並沒有躲,任憑茶水濺濕了自己的裙角,雖然低眉順眼地站在原地,可還是忍不住翻翻白眼,這個太子今個兒是有病嗎?


    扯著自己問東問西的,耽誤她出宮的時辰是小,關鍵她一點也不想在這東宮裏待著。


    萬一碰上皇後或者悠然公主,又要費勁功夫才能繞過去,今個兒她實在是不願理會這些人。


    就在這個時候,那個叫玉壺的小宮女端著一份做好的羹湯走了進來,小心翼翼地舉著托盤跪在太子麵前低聲道:“殿下,您的雪蓮羹。”


    “本宮倒是聽聞你與菩薩有幾分相像,隻可惜,除了容貌相似之外,本宮看你根本就是個黑心腸!”太子說了這一番話,突然指著玉壺說道:“把雪蓮羹給雲家大小姐送去,看在你治好了本宮的份上,本宮特地賞你的。”


    “多謝殿下賞賜。”雲月汐迫於無奈,隻能跪下受賞。


    而玉壺跪著舉著托盤到了雲月汐麵前,低聲道:“請雲大小姐接賞。”


    “多謝姑娘!”雲月汐接過托盤的那個瞬間,玉壺的手指飛快地敲了敲她的手背,微微抬眸便發現玉壺皺著眉頭,目光一直落在那碗雪蓮羹上。


    “還不滾下去!”太子嫌棄玉壺擋住了雲月汐,突然怒喝一聲,嚇得玉壺一哆嗦,連忙磕頭弓著身子倒退了出去。


    雲月汐心裏明白,方才玉壺是冒著生命危險在提醒自己這雪蓮羹有問題,心裏便承了這份情誼,


    於是,當雲月汐再起身的時候仿佛不小心踩到了裙角,手一抖,那碗雪蓮羹便直接扣在了地上!


    “民女最近雙手無力,並非有意打翻殿下所賜之物,還請殿下恕罪!”雲月汐立刻再度跪了迴去,直覺得心裏十分窩火。


    太子這是擺明了今個兒要算計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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