毓溪今日的心情,亦如翻山越嶺般起起伏伏,此刻說開了,心裏的包袱也放下了。


    「聽說是三福晉派人阻撓,才讓田氏生疼了一夜,最後胎死腹中,我氣得恨不能指著她的鼻子破口大罵,可轉念一想,我有什麽資格。」


    「不,毓溪……」


    「但這會兒想通了,她若不被治罪伏法,將來還會再犯,她是骨子裏的惡,而我是一時糊塗,年少不懂事。」毓溪說著,不禁笑了,「聽著很是為自己開脫,但往後我絕不會再做虧心事,比起家世和靠山,問心無愧才是安身立命最大的底氣,胤禛你說呢?」


    胤禛點頭:「雖然身在朝中,我難免要做些違心的決定,但就算賠上前程,我也絕不拿百姓的生計和安危當賭注,隻要對得起天下,我也同樣問心無愧。」


    毓溪摸了摸他的心口,溫柔地說:「就這樣,你忙你的家國天下,我管好咱們的後宅,不問前程,但求心安。」


    胤禛吻了毓溪的手背,想起額娘的吩咐,便道:「額娘要我陪你歇一天,我安排了後日,你想我陪你做什麽,要不要出城去逛逛。」


    毓溪搖頭:「弘昐不安穩,咱們不要走遠了,非要問我想做什麽,眼下隻想你陪我用一迴早膳,三皇姐送來的茶磚煮奶茶極好,可惜你總是匆匆忙忙,一口也沒嚐過。」


    胤禛道:「怪可惜的,不然這迴你隨我同去,能喝上三皇姐親手烹煮的奶茶。」


    毓溪先敦促他喝茶清清口,便要將茶碗拿走,一麵說道:「我自然很想去見識見識草原的風貌,可就算你去了,我也去不得啊,孩子們小帶著不好照顧,還有弘昐呢。」


    胤禛歎氣:「難為你了。」


    毓溪不在乎:「別這麽說,弘昐可不是累贅,是你的兒子,外頭天大地大的,咱們總有機會去見識。」


    此時換了衣裳的孩子們,熱熱鬧鬧地找迴來,毓溪讓胤禛抱了念佟去西苑走走,胤禛默契地答應下,便帶著閨女一起去看弘昐。


    弘暉見阿瑪和姐姐走了,頓時不樂意,伸著小手要他們迴來,對著毓溪「阿瑪、阿瑪」的念叨,像是要額娘把阿瑪和姐姐叫迴來。


    毓溪卻吃味了,酸溜溜地說:「怎麽隻會叫阿瑪呢,額娘,弘暉啊,叫額娘……」


    「額……娘……」一直學不會這聲唿喚的小家夥,忽然就開竅,著急地念叨著,「額娘,阿瑪……」


    毓溪呆呆地看著兒子,她總以為養過了念佟,等兒子頭一迴喊她時,不會再那麽激動,可這會兒視線漸漸模糊,她到底還是流淚了。


    弘暉察覺到額娘的情緒,以為自己淘氣惹額娘不高興了,這麽點大的孩子還不會說人話,卻很懂怎麽拿捏身邊人的喜怒,立時不再折騰,小手摸一摸母親的臉頰,就軟乎乎地窩在額娘胸前,乖巧極了。


    毓溪輕輕拍兒子的屁股,要他抬頭看自己,含淚笑道:「弘暉叫額娘什麽,再叫一聲。」


    小人兒愣了半晌,像是在理解母親的意思,接著便眉眼彎彎地笑起來,很用力地喊了聲:「額、娘……」


    毓溪喜不自禁,抱著兒子轉了一圈,向剛出來的青蓮炫耀,哄著兒子又喊了幾聲,可把青蓮和奶娘們樂壞了。


    為了讓宮裏的額娘能有些高興的事,隔天毓溪就命人將弘暉會叫娘的消息,一並念佟那幾張歪七扭八的習字送進了宮。


    德妃看著孫女寫的字,又聽說大孫子會叫娘了,高興地一上午都笑盈盈,午膳時溫憲姐妹倆迴來,還奇怪額娘怎麽不為榮妃娘娘愁眉歎氣了。


    等她們見了小侄女的習字,溫憲嫌棄地嚷嚷:「這哪兒是字呀,我隨手甩一紙墨汁都比這寫得好,四嫂嫂是不是太寵念佟了,這都能拿來跟您獻寶?」


    德妃嗔道:「念佟才多大,筷子還拿不利索呢,你這麽大時,一首詠鵝都背不下來。」


    溫憲好不服氣:「怎麽會,皇祖母說我可聰明了,說我比五哥學得還快。」


    德妃自然不會和閨女爭論這些小事,招唿她們坐下用膳,問小宸兒嗓子還疼不疼,隻讓她喝一碗清火敗毒的湯羹,不讓多吃。


    溫憲奇怪地問妹妹:「你嗓子疼,怎麽不說呢?」


    小宸兒軟乎乎地笑著:「今早就好多了,總不能讓皇祖母操心,皇祖母夠心煩的了。」


    溫憲學著祖母的口吻道:「雖說過日子沒有不煩的,可那家子實在討嫌。」


    德妃出聲提醒女兒們,不可背後議論兄嫂。


    但這次的事太大了,好好一個皇孫就這麽沒了,雖然沒見過沒感情,隻是覺得惋惜,可那畢竟是條人命,皇阿瑪和皇祖母居然都不處置三福晉,姐妹倆很不服。


    溫憲直言:「額娘,我是不該多嘴的,可就這樣一次次縱容三嫂,她會毀了三哥,下迴側福晉或是哪個侍妾有了身孕,她還敢折騰。」


    德妃沒接這話,隻道:「食不言寢不語,吃了飯,隨我收拾行裝。」


    溫憲頓時興奮起來,睜大眼睛問:「要出發了嗎,幾時動身?」


    德妃嗔道:「好好用膳,還早呢,可是這迴咱們都去,小宸兒和胤祥也去,連同你皇阿瑪要帶的東西,大大小小多少車才裝的完,不早些收拾,到時候再手忙腳亂的嗎?」


    溫憲問:「那我的呢?」


    環春給公主端來湯,笑道:「高娃嬤嬤還能不把您照顧好,公主的行囊自然是寧壽宮帶著。」


    溫憲卻嬌滴滴起來,對額娘道:「可我心裏挺懸的,我怕暈車,去趟暢春園就暈得慌,上草原那得走多遠的路,萬一我受不了怎麽辦?」


    德妃心疼地說:「額娘也擔心你,已經問過太醫要怎麽辦,上迴和皇阿瑪提了一句,皇阿瑪說你若身子受不住了,就隨時停下來歇兩天。不然你不好,皇祖母也不能好,又不是行軍打仗,咱們不趕行程。」


    溫憲心裏有了底,大大咧咧地捧起碗喝湯,但聽額娘說:「皇阿瑪會把舜安顏安排在寧壽宮的護衛隊裏。」


    這話一出,嚇得溫憲被湯水嗆著,放下碗猛咳幾聲,更自覺在母親麵前失態,愧疚又害羞,急得漲紅了臉。


    「姐姐,好些了嗎?」


    「沒、咳咳……沒事。」


    德妃溫和地說:「出了門,可不能再一驚一乍,要穩重,皇阿瑪正是看中了舜安顏穩重,才要他來守衛皇祖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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